第86章 来者不善

第二天，杨世会便去看石季婉。

石季婉特意换了一身宝蓝色的绸袄裤，戴了一副嫩黄边框的眼镜，给他打开了房门。

只见杨世会穿着一件有些发旧的黑大衣，一点也不拘束，马上就走了进来。

他操着一口的湖南味的国语，跟石季婉和石文珊打招呼。

石文珊看到杨世会的第一眼，便知道此人来者不善。

她笑着问道：“太太一块儿来了没有？”

石季婉觉得姑姑这一句话问得有点多余了，像杨世会这种年纪的人，怎么会没有太太呢。

当然，她没有体会不到姑姑的良苦用心，石文珊是在故意提醒杨世会，如果是一个有夫之妇，不要打她侄女的主意。

听到石文珊的话，杨世会当时一愣，接着便明白了石文珊的意图，只好含糊地回答道：“在家里。”

寒暄了一阵之后，石季婉便把杨世会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由于是在自己家里，石季婉不再像昨天那样拘谨了，她热情地招呼着杨世会。

石季婉的房间里，陈设和家具原本布置得很简单。

但是在杨世会看来，却有一种现代的新鲜明亮之感，几乎是带着刺激性的，显示出一种华贵之气。

杨世会心中大感惊讶，觉得这里的一切，包括石季婉本人，似乎与前一天他所见到的那个有些胆小怯懦的女孩子完全不同了。

他不加吝啬地称赞着石季婉的房间。

没想到石季婉却淡淡地说，这还是她母亲出国前布置的，若要她自己来布置，可能颜色还要刺激。

杨世会在石季婉的房间里，一坐就是很久。

他只管对石季婉大谈理论，一会儿又讲起了他的生平，以及他所经历的那些磨难。

石季婉依旧和昨天一样，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上两句。

在讲到他在南京入狱之事时，石季婉说，她那时也动了怜才之心，恨不得分分钟把他给救出来。

杨世会看到石季婉这样说，不禁有些惊诧，同时又觉得她有些幼稚可笑。

在他看来，政治上的事情，一个女孩子又如何能解决得了呢，她想得有些过于简单了。

不过，这个事情却让他对石季婉心生感激，没想到自己只是写了一篇关于她的文章而已，而她竟然有这样豪气的想法，想挺身去救他出来。

杨世会向石季婉打听，关于她的祖父石明宵与一代名臣的千金的传奇婚姻。

于是，石季婉便把两个人初次相遇时祖母写的那首诗抄给他看。

只见上面写着：“四十明朝过，犹为世网荣。蹉跎暮容色，煊赫旧家声。”

杨世会看了，连连夸写得好。

石季婉对他说，其实她祖母并不怎么会做诗，这一首也是她的祖父帮忙修改之后的。

虽然之前已经听说了石季婉的家世，但是进一步得到了石季婉的确认，杨世会还是有些激动。

他出身寒门，即便他在汪伪政府中做了高官，也经常被身边的那些出身不凡的同事非常的瞧不起，所以他对于门第出身这一类的东西，有一种天然的崇拜与向往。

如果能够有一种豪门的身份可以依附，他从此就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自卑，而是可以直接傲视那些平时不待见他的同事们了。

当他听说石季婉的祖父母的那种传奇故事之后，心里面便有了一种深深的渴望。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也希望能够像石明宵那样，和一个世家的千金结亲。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彻底摆脱掉他的寒门身份，从此摇身一变，跻身于名流贵胄的行列当中了。

到那个时候，南京的那些同事，就没有一个人敢再看不起他，不会再话里话外地奚落他了。

凭着他多年混迹于江湖的经历，他能够感觉得到，石季婉对他明显有好感。

否则，为什么她会主动去找他，而且他入狱之后，又想把他给救出来呢。

而且，石季婉现在又是未婚，他何不利用石季婉对他的好感，趁机抓住这个改变他的身份的机会呢。

如果能够追求到石季婉，那以后再说起来，他也是和贵族家的女婿了，也可以堂而皇之地把石季婉祖上的事迹拿出来向人夸耀一番，岂不是比别人更胜一筹了吗。

南京的那些官员，出身充其量也就是书香门第，或者是一个官二代富二代什么的，哪里比得了前清时朝廷重臣的身份呢。

想到这里，他不免暗自得意起来，对自己想象中的美好未来，充满了无尽憧憬和期待。

反正厚脸皮已经是他的贴身标签了，他在有老婆的情况下，哄着吴明青与他同居，而现在，他居然又不要脸地打起了石季婉的主意。

回到家中，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给石季婉写了一封信。

这一次，他居然鬼使神差地像个文艺青年一般，写成了当时流行的“五四时代“的新诗格式。

他写了之后，自己左看右看，自以为写的不错，然后就寄了出去。

石季婉在收到杨世会的信之后，大为惊诧。

她一向是不喜欢自五四以来流行的文艺腔的，不知道杨世会缘何会写成这样，这和他当初写的那篇书评，似乎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之多。

但是，在信的后面，杨世会对她又大加的恭维，说她很谦逊。

也许这只是杨世会对她的恭维之举，因为他的动机，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他的这一句无心的客气话，却一下子打动了石季婉的心。

因为自她成名以后，由于她内向的性格，所以在诸多公开的场合，她不太喜欢说话，因此就被公众和媒体打上了“冷漠孤傲“的标签。

但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认为她谦逊过。

因此，杨世会的这个恭维，一下子就触动了她的内心，她觉得虽然和杨世会才见过两次面，但是这个杨世会真的很懂自己，几乎就是她的知己。

她在回信中感激地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杨世会接到石季婉的信后，大喜过望，知道自己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

从此以后，杨世会每隔一天，便去看石季婉。

如此三四回之后，石季婉突然有些烦恼起来。

她托人给杨世会送来一张字条，让他不要再去看她了。

杨世会是何等精明的人，作为一个在情场摸爬滚打了数年的老手，他知道石本婉这是坠入情网的表现了。

而对付这种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女孩子，他一向是得心应手的。

所以在收到石季婉的字条之后，他反而兴致高涨，马上就又去找石季婉了。

而石季婉也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样，看到他出现在门口时，顿时眼前一亮，又喜孜孜把他让了进来。

杨世会觉得应该趁热打铁，直攻石季婉犹豫不定的内心。

所以从那天起，他就从以前的每隔一天去看她，索性变成每天都去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