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月/空竹
上午时分/青宛医院
色调柔和的诊室内，播放着一首舒缓的音乐。
空竹坐在秋雨身边，温厚柔和的语调，飘荡在香音袅袅的空气中。
“凝神，放松，注意看我的手指，任何事都不要想，深呼吸……”
秋雨闭上眼睛。
空竹用右手拇指和食指，遮在他瞳孔之前上下移动着，速度越来越快：“你很疲倦，想睡了......”
在空竹的引导下，秋雨似乎很快便进入了一种浅催眠的状态中。伴随着空竹幽缓的语调声，渐渐又好像睡得有些深沉。
“你看到了什么？”
“在跑。”
“在哪里？”
“看不清。”
“一个人？”
“和一个女孩儿。”
“什么样的女孩儿？”
“很漂亮......”
突然，秋雨那道好看的眉头一下子皱紧了，脸上的表情显得很痛苦，就连呼吸都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紧接着，他“唰”的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猛地坐起来，目光空洞的直视着前方。片刻后，长长的松了口气，缓缓抚住了自己的额头。
空竹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待他平复下来后，递过来一杯温水：“刚刚发生了什么？”
秋雨神情苦闷道：“我能感觉到，她好像有话要对我说，但是每次一到这里，她就消失了。”
“画下来。”
“什么？”
“以后，只要出现这样的梦境，就把它画下来，直到清晰为止。把纠结于心的事物从大脑中释放出来表现在纸上，也是压力缓解的一种方式。这样，你会相对轻松许多。”
他拍了拍秋雨的肩膀：“相信我，只要你愿意配合，学会让自己思虑不停的大脑慢慢放空逐渐安静下来。要不了多久，那些纠缠了你很久的症状都会渐渐消失不见的。”
秋雨紧盯着空竹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沉思了很久忽然问道：“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能配合你？别忘了，我是一名警察，学心理的。”
空竹却面色清朗的倏然一笑：“没错，可我是一名医生，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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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青宛医院后山
空竹站在窗前，望着秋雨的车渐渐驶离了医院大门，便出了诊室，沿着一条曲径幽长、铺满杂草的小路，一直拐到了后山。
被苍松阴翳包围住的僻静山坡中，隐蔽地坐落着一栋覆满绿色植被的小屋。
他警惕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打开一个镶嵌在树干上的盒子，在露出的密码锁上飞快地输入了一串数字。绿色的植被中，“呼啦”一声打开了一道小门，空竹闪身进去，身后那道门又迅速地自动合拢了。
这是一间半封闭的病室，房间里正飘荡着一首深沉委婉的乐曲。
诗亦端坐在一张病榻前，听到有人进来，忙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清丽的脸上随即露出了一个恬静的微笑。
空竹走到一面紧靠山坡、半封闭的小窗台前，倚在窗前望着那个沉睡在病榻上的瘦弱男人。
“他今天怎么样？”
诗亦淡淡一笑：“挺好的。不过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他每次听完这种音乐都会大哭一场，但是哭过之后又会变得非常的平静，睡得也很好？”
“这是一种泄压的方式，他当年就是因为心有纠结又无处排解，才抑郁成疾的。”空竹解释道。
“积郁如果长久得不到宣泄就会产生压力，压力过大直至超出一个人身心所能承受的极限，最终会导致出现严重的心理障碍，治疗起来也就愈加困难。心病需要心药医，对一个几乎崩溃到生无可恋频频自杀的精神病患者来说，最好的方式便是以毒攻毒。这是他最熟悉也是最喜欢的音乐，因而最是能够激发出他内心深处那种深沉而复杂的情感。让他感同身受、产生共鸣，直到无法抑制的放声痛哭一场，慢慢将身心内所有的压力宣泄释放出来。只有这样，才能帮助他恢复心理和生理上的平衡。
虽然，目前对他进行的这套治疗方案尚处于试验阶段，但是能够保持到这样的疗效，已经是很难得了。”
空竹低下头稍稍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你……最近还好吗？”
她清丽恬静的脸上跳动出一丝笑意：“还行，毕竟......我也不是一个人在撑着。”
空竹了然一笑：“也对，我倒是忘了。”
他又望了一眼病床上那个沉睡的男人：“不过，我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心里的有些东西......也该放下。”
诗亦怔了一怔，倏然低头，转动着手里的小瓷杯，半天都没有言语。
瓷杯里的半杯水，随着她双手缓慢的转动，微微荡漾出细细的波纹，映出她那张清丽又带着某种凝重的侧颜。
空竹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转而解释道：“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我明白。”
她突然开口道：“这些年来，多亏有你的帮助，我真的是很感激。但是......这是我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终究要还。他那样优柔性子的一个人，当年如果不是我硬逼着他......或许就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人能够想到明天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我只是盼着有一天，他能够好起来，并且说出所有的真相。至少这辈子，我心里面不会再留有任何遗憾了。”她叹了口气，忽然转移了话题：“那个孩子，你见到了？”
空竹点了点头。
“他怎么样？”
空竹抬起清澈的眼睛看了她一眼，低头叹道：“不是太乐观，好像……”
他突然止住了话语，对着诗亦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起身轻轻拉开窗户朝四下里望了望，又重新关好并拉上了厚厚的窗帘。
“你最近还是不要再过来了，柏青这里有我照顾，你放心。”
望着空竹一脸严肃的神情，诗亦郑重的点了点头。
窗外，蓊郁的松枝在深秋的微风中哆嗦着，露出了山坡下一道隐逸的身影。
秋雨站在那阴影里，低头望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特殊追踪定位系统内一闪一闪的红点，俊美的脸上浮出一个莫测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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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市区小吃街
秋雨硬拽着肖磊把他拉到了这儿，说是要请他喝酒。
几罐啤酒下肚，肖磊带了点醉意趴在桌上啃着鸡腿。一抬头，对上了一双极具杀伤力的桃花眼，心里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秋雨正支着下巴，带着些诡异的笑看着他。
“哥，陪我，再去一趟沁水小镇呗！”
肖磊呆了呆，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周剑一、蓝凌和空竹对他反反复复的嘱托声。于是摇摇头，垂下眼皮假装醉了，继续啃着手里的鸡腿。
秋雨挨到他身边坐下，满脸讨好道：“哥，你看啊，咱们一队现在没有队长，如果我帮你把这案子给破了，那队长的位置铁定就是你的了。”
肖磊闻言，张了张嘴，眼神亮了亮又瞬间暗淡下去，仍旧摇摇头继续啃他的鸡腿。
秋雨仰起脸来，睁大眼睛望着天空闪烁的星星眨了又眨，忽然低头威胁道：“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告诉周局说你欺负我，让他把你调离一队。”
肖磊慢慢转过脸来，张着大嘴看了看秋雨，手里的鸡腿“啪嗒”一下掉在了桌子上，随即哭丧着脸哀求道：“小祖宗，我求你放过我吧！”
他又仔细地盯着秋雨的眼睛，满脸狐疑道：“你......不会是……真的中邪了吧？”
“中邪？”
秋雨觉得莫名其妙：“谁说的？”
“啊？哦那个。”
肖磊挠了挠额头突然又绕过话去：“哼！假公济私，你去告吧，反正我不带你去，”
他重新捡起桌上的鸡腿，边啃边斩钉截铁道：“要去你自己去。”
“好啊，这话可是你说的，自己去就自己去。”秋雨抓起外套拔腿就走。
肖磊慌了神，丢掉手里的鸡腿，两腿一伸倒在椅背上仰天长叹道：“子啊，快把我带走吧！我没法活了啊！”随后跳起来，又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