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黑貂盟誓
二人又纵马重游了昔日去过的地方,直到天黑才回到德薛禅家里,德薛禅紧紧握住铁木真的手,道:“可恶无情的泰亦赤乌人,竟然如此记恨你,我就知道我德薛禅的女婿不是等闲之辈,你一定能回来的,今夜便让你和孛儿贴成婚。”
当夜德薛禅请来了附近所有的牧民,人们围着为草原带来光明和温暖的篝火,牵手共舞,高歌庆贺。明月下,铁木真与孛儿贴跪拜长生天,喝下同甘共苦的马奶酒,向天地诏告,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第二日,德薛禅与夫人搠坛用马车拉了许多皮毛和一件珍贵的黑貂皮袄,赶着一百头羊,送铁木真和孛儿贴去见诃额仑。
德薛禅夫妇送回铁木真与孛儿贴后便回到了弘吉剌部落,铁木真有了岳父家送来的财产,日子也不似往日那般困苦,便让别勒古台去纳忽伯颜家告知自己成亲之事,博尔术欣然将帐篷搬来与铁木真一家同住。
铁木真纵使新婚燕尔,终究难以忘却这八年来流落草原的痛苦,那是他心上涤荡不去的尘埃。孛儿贴见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连狗都怕的小弟弟,如今他的眼里有流不出的泪水,脸上也多了本不该有的冷漠,甚至是无情。她不敢相信,是这大漠改变了自己日夜牵挂的人。孛儿贴缓缓依偎在铁木真的怀里,手掌轻轻按在他的胸口,温柔的道:“我的手要如何才能抚愈你心上的伤口?”铁木真抱住孛儿贴,看着苍苍茫茫的草原,没有说话。孛儿贴仰头看着他狼一般深邃的眼睛,道:“你不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铁木真,你是属于整个大漠的,你是草原的狼王,去吧,招回蒙古部落的族人!”铁木真右手抚着孛儿贴的粉颊,痴痴的看着她,过了半晌才道:“我听母亲说起过一件事情,在草原西面有一个部落叫克烈部,大汗名叫脱里。那时我还年幼,听说脱里汗自他父汗手上接过汗位不久,族叔煽动叛乱,夺了汗位。脱里仓促间裹了许多金银流亡草原,他本想以金银求援同在西面的乃蛮部落出兵相救,不料乃蛮部食言,谋取了他的金银却并未出兵,扬言要拿他的人头献与其族叔,以示乃蛮、克烈两大部落之友善。脱里汗惊惶失措,派人连夜到蒙古求援我父亲,若能夺回汗位,愿与我父亲结为生死安答,共治克烈部。我想父亲那时待他也有几分恩情,又是父亲结拜的安答,凭我一己之力只怕难以招回族人,若能借脱里汗的势力那就不同了。”
孛儿贴虽是女流之辈,一来她比铁木真年长,二来本性使然,考虑的比铁木真要周到,沉吟片刻,道:“咱们同族的泰亦赤乌氏如此横行霸道,脱里汗都只是置若罔闻,看来他未必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他这个人或可以共患难,未必能共富贵。如今克烈部那般强盛,只怕他不愿意见你,又或是见了你,佯作助你招回族人,暗地里则趁机吞并散落的蒙古人,那时我们可是羊入虎口。”铁木真闭目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道:“东边的塔塔尔人与我们是世仇,南面长城汪古部落与我们没有来往,西面的乃蛮部落与我们也没来往,北面的蔑儿乞部落因为我母亲当年被抢之事,也记恨在心,能帮我们的只有脱里汗,我想把你阿爹送我们的黑貂皮袄拿去觐见脱里汗,看他如何理说。”
孛儿贴默然点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道:“你让博尔术陪你去乃蛮部落吧,我看他身手不错的。”铁木真道:“让合撒儿跟别勒古台陪我走一趟吧,博尔术身手矫健,他留下来保护你们。”
二人回到帐篷与母亲和博尔术等人说了此事,当即准备了三匹马,背上黑貂皮袄,带上弓箭、羊肉、羊奶,兄弟三人西去乃蛮部落。三人都只是听闻乃蛮,却并未有人去过,途中一路打探,白天快马加鞭前行,晚间为了躲避寒冷便掘了沙坑,抱团捱过一宿。五日后见草场愈发苍翠浓密,奇花异草,人文风俗也与蒙古有异,洁白的帐篷如绵羊一般散落在碧绿的草原上。
草原上牧民见有外人闯入,当即三十多人纵马围住,合撒儿张弓便要射,铁木真拦住,道:“不要妄动!”倏然一个雷霆般的声音吼道:“想动手,来来来,我陪你玩玩!”说话间那人自马上跳下,又向前迈出三步,如金刚力士一般挡在了合撒儿的马前,他虽然站在地上,也比骑在马上的合撒儿高出大半截。合撒儿见他长得跟芦苇杆子似地,心中一凛,但又不能在外人面前折了面子,便昂首道:“我们是蒙古部落的,让你们大汗出来见我们!”此言一出,倏然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如乌云般掠过,自己连人带马竟然被她一掌拍倒在地。铁木真心念急转:“此番来此不可太张扬,否则脱里汗当我们是来讨债的,他一怒之下说不定会杀了我们,但若一味摇尾乞怜,他当我等都是没本事的,岂不小瞧了我蒙古人,就算不杀我们,也不会帮我们的。”纵马撞翻那高大汉子,躬身抓住合撒儿的马鞍子,大喊一声,两声马嘶之中,合撒儿连人带马竟被铁木真提了起来。这一下兔起鹘落,气势惊人,众人见铁木真这般发狠,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铁木真朗声喊道:“我乃蒙古部落铁木真,脱里汗与我父亲也速该乃是生死安答,我今天是来为父汗献礼的。”说着解下背上的羊皮包裹托在手上。倏然一人纵马上前,挥鞭子卷过包裹,展开黑貂皮袄披在身上,见果然是见价值不菲的好东西,遂狂笑道:“东西不错,爷收下了,咱们走!”浑然不将铁木真放在心上,转身打马便走。铁木真伸手拦住,道:“我只为见大汗而来,不想与你们争执,把东西还给我!”那人一脸轻蔑,指着刚才那打到合撒儿的高个子道:“看见没,你与他摔跤,你赢了,不但东西还给你,我亲自带你去见大汗!”铁木真沉声道:“好,一言为定!”
那高个子适才被铁木真纵马撞翻,心中本就恼恨,此时见主子向他挤眼睛,心中立时明白,那意思是让自己将眼前这小矮子摔死,当即扑向铁木真,双手拿住他两只胳膊从马上提了起来。铁木真双手被人拿住提在半空,抬脚在他胸口接连提了四脚,可他却哈哈大笑,道:“来来来,痛快,再踢两脚!”铁木真没想到这人就如铜皮铁骨一般,刚才那四脚,若是踢在恶狼身上,早该五内翻腾,死于当地,可这人混没知觉,可见是个皮糙肉厚的蠢货,当即左脚顶住他胸膛,右脚翻过他手臂,身子如怪蟒般一拧,那汉子左手吃痛,一个踉跄被铁木真摔了个狗吃屎,铁木真趁机滚身避开。那高个子自由力大无穷,在克烈部可是个横推八马倒的狠人,与人摔跤常取人性命,今天在这小子手上栽了跟头,啃了一嘴沙土,满嘴献血,爬起身来两眼便红了,咆哮着张臂去抱铁木真。他身高臂长,两臂张开来就如同两根套马杆一般长,哪里躲闪得开,只觉得腰间一紧,人已被凌空抱了起来,身上骨头被勒得咯咯直响。只听那人吼道:“我杵死你!”将铁木真棍子一般倒转过来,如捣土一般杵了下去。铁木真奔来双手被他贴腰抱住,此时一松开便脱了出来,借助下杵之力,双拳狠狠砸他大腿上。大腿乃是支撑人一身的支柱,看似有力,实则不可受外力击打,这番被铁木真千钧之力打在大腿上,立时仰天跌倒,疼得大叫连连。
铁木真站起身,回头正要朝那人讨回黑貂皮袄,一支箭贴着脸颊往身后射去,痛苦的嚎叫声戛然而止,再回头看时,那被自己摔倒的高个子脖子上已插着一支箭,眼见是死了。
那人将黑貂皮袄扔给铁木真,一脸傲气道:“你有两分本事,还给你。我是桑昆,脱里是我父汗,跟我来。”原来他便是脱里汗的独生爱子,自幼娇生惯养,目中无人,蛮横毒辣,人人都得让着他三分,若敢让他脸上难看,动辄得咎,性命不保。刚才那高个子便是因为败在铁木真手下,折了桑昆的颜面,是以杀他泄愤。
桑昆带着铁木真三兄弟来到脱里的金帐,铁木真捧着黑貂皮袄跪拜道:“铁木真拜见父汗,今日特来献礼。”王汉坐在虎皮凳上看着铁木真,但见他英气迫人,心中感叹他是个人物,心想:“刚才桑昆说他是也速该的儿子,此次前来献礼是假,想让我助他重整蒙古是真,我若拒绝了他,以后草原上都道我脱里是忘恩负义之辈,况且这小子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他日必然有崛起的一天,那是若来报仇可不妙。不如顺水推舟,我且答应他,既落得个天大的人情,又多了蒙古作后援。”众人见脱里不言语,桑昆道:“来人,胡言乱语,拉下去宰了喂狗!”他心中一直记恨着铁木真打败自己手下的羞辱,见父汗不言语,想要就此杀了他。
众人上前正要动手,脱里汗喝退,道:“大胆,我与也速该乃是生死安答,铁木真就是我的儿子,谁敢动手!”铁木真将黑貂皮袄捧道脱里汗面前,垂首道:“您与我父结为安答,就是我的父汗,儿无他物,前日迎娶孛儿贴,得了黑貂皮袄,还望父汗收下!”
脱里汗突然朗声大笑,接过黑貂皮袄,扶起铁木真,握住他的手道:“我心疼的孩子,你放心,我收下你的黑貂皮袄,一定会你招回失落的族人,让你重振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