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其峰祖师附身

蔡槐庭刚到渌田时很不适应，每到傍晚便哭着找亲娘，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止不住，由此落下了一个夜哭的习惯，他也被称为“夜哭郎”。蔡槐庭父母没有办法，便决定到著名的凤凰寺许个愿，拜拜其峰祖师，求菩萨保佑。

凤凰寺在安仁大源的石园山上，由其峰祖师创建，香火非常旺盛。

其峰祖师本在京城的一个大寺庙出家，道行高深，因为得罪朝中权贵，被朝廷通缉。离开京城前，其峰问师父该往哪儿藏身？师父说：“你出京城后往西南走。我给你三个银圆，你到什么地方用完这三个银圆，就在那儿落脚安身。”其峰于是带了师父的三个银圆往西南走。说也奇怪，这三个银圆似乎总用不完，头一天用了一个或两个银圆，第二天一看口袋，又有三个银圆。就这样，其峰和尚朝着西南方向一直走呀走呀，走到安仁大源（现在的大源水库一带）时，口袋里的银圆一个也没有了，其峰便停下来，在大源的石园山搭了个茅棚，独自在里面修佛。

有一天，十八个猎人上山追赶猎物迷了路，又累又饿，见到其峰的茅棚，便前来讨求饮食，说：“大师傅，我们两天没吃东西了，能不能借个锅，借点米，让我们煮点饭吃？”

其峰答应了，转身拿给他们一只煮饭用的小锅。

猎人们看到这只小锅，哭笑不得，对和尚说：“师傅，这只小锅只能煮两碗饭，只能够一个人吃。我们有十八个人，能不能给一只大一点的锅？”

其峰顺口念道：“庙小锅也小，大锅没处找。若要吃饭快，还是小锅好。”见猎人仍然很困惑，又开口说道：“你们不要性急，要记住贫僧的话，不管谁在饭锅内盛了饭，都要把锅盖盖好，这样才会煮得快，吃得饱。”猎人们半信半疑，半懂不懂，只好按和尚说的去做。

第一个猎人煮好饭，盛了一碗饭出来，盖上锅盖。第二个猎人接着去盛饭，当他打开锅盖时，发现锅里仍然有满满一锅饭，便同样盛了一碗饭，盖上锅盖。第三个猎人、第四个猎人……都这样盛饭，盖锅盖。没多久，十八个猎人全吃饱了，小锅里还有满满一锅饭。猎人们见其峰和尚法力无边，便决定留在山里，跟他一起修佛。其峰听说他们要留下来修佛，便说：“你们本是打猎的，现在要修佛，也算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我仔细查看过，大源共有十八个冲（山谷），你们十八人来了，刚好一人一冲，大概是菩萨在冥冥之中的安排吧。”十八人成了其峰的徒弟，便在石园山上修建了凤凰寺，其峰被尊为祖师。其峰死后，肉身不腐，被徒弟们保存在一座石塔内。从此，凤凰寺更灵验了，名声也更大了，来此求神拜佛的人络绎不绝。

蔡槐庭一大早随母亲到凤凰寺，见人来人往，自然很兴奋，勉强跟母亲拜了几下菩萨后，便独自跑去玩了；等母亲拜完佛，许完愿，蔡槐庭早已不见踪影。母亲四处寻找，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只好向庙里的和尚求助。和尚们帮着寻找，从上午找到下午，才在寺中的禁地—其峰祖师的禅床上找到熟睡的蔡槐庭。原来，蔡槐庭四处玩耍，跑到了其峰祖师生前的禅室前。这里本是寺中禁地，大门一般都上着锁，那天刚好有小和尚来打扫房间，蔡槐庭见门开着，便不声不响地进来了。打扫完毕，小和尚也没想到禅室会有其他的人，便锁上门走了。蔡槐庭玩了一会，累了，便爬上禅床睡着了。

母亲见蔡槐庭闯了大祸，只好千道歉、万赔罪，保证回家好好教训儿子。和尚们虽然很不高兴，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便安慰蔡槐庭母亲说：“阿弥陀佛，这都是缘分，施主不要太介意。”说也奇怪，从此以后，蔡槐庭夜哭的毛病没有了，身体更好了，也变得更机灵、更聪明了。后来上学读书，过目不忘，很顺利地考取了秀才、举人、进士，还中了状元。不过，每年的八月初六，蔡槐庭都会头痛一天，父母家人为他抓过药，求过医，但都不见效果。

中了状元后，蔡槐庭有一天到凤凰寺游玩，随意问到其峰祖师的肉身之事。和尚们见状元郎问及祖师的肉身，便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原来，其峰临终时曾留下遗言：不要毁了自己的肉身，而且每年要为肉身剃一次头。其峰死后，果然肉身不腐，徒弟们便建了一座塔，专门存放其峰的肉身。另外，其峰和尚在世时曾亲手打造过一块石碑，并吩咐徒弟要把这块石碑和自己的尸体放在一起，因此那块石碑也藏在塔内。

蔡槐庭听了很好奇，说：“那你们后来帮其峰的肉身剃过头吗？”

“剃过。我们每年都会在祖师的忌日进塔剃头，从未间断。”和尚回答说。

“其峰祖师亲手打造的石碑刻有文字吗？”蔡槐庭又问。

“这个不清楚，我们没听说过。”和尚答道。

听了这些，蔡槐庭更加好奇了，想到塔内看看。这下可让寺中的和尚为难了：按照惯例，不是祖师忌日，是禁止开塔的。而且，即使开了塔，也只有寺内住持和负责剃头的和尚可以进塔，其他人都不许进去。但蔡槐庭是新科状元，也不好拒绝。和尚们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同意破例开塔，让蔡槐庭进塔看看。

蔡槐庭进了塔，见其峰的肉身果然面色如生，保存得非常好，便跪下来虔诚地拜了三拜。再看其峰祖师亲手造的石碑，竟然光秃秃的，既没文字，也没图案。蔡槐庭很纳闷：其峰和尚造这样一块石碑干什么呢？疑惑间，蔡槐庭伸手在碑身上轻轻地摸了一把，发现碑身的表面有一层石粉，再一摸，石粉纷纷脱落，露出了两行字。陪同进来的住持惊讶不已：自己在凤凰寺住了几十年，从来没听说这块石碑上有文字。再看文字，住持惊呆了，竟是“开塔人是闭塔人，二世附身蔡槐庭”十四个字。

“我已被其峰祖师附体？”蔡槐庭开始很惊讶，随之又很怀疑，于是问住持道：“你们每年哪一天给祖师的肉身剃头？”住持答道：“祖师的忌日是八月初六，我们每年都在那天进塔给他剃头。”自己每年八月六日头痛，与其峰祖师剃头的时间一致，蔡槐庭终于确信自己被其峰祖师附体了。

出了塔，蔡槐庭想起母亲曾经讲过的为自己到凤凰寺许愿的经历，说自己曾在其峰祖师的禅床上睡过觉，自己一直将信将疑，便问住持二十多年前是否有此事。住持一听，马上想起当时的情景，连声惊叹：“善哉善哉，那次就是我找到你的。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孩竟是今天的状元郎，竟被祖师附身，施主与本寺真是缘分不浅啊！”

自己被其峰祖师附体，头痛的原因找到了，蔡槐庭便对住持说：“祖师肉身每剃头一次，我的头就痛一次。以后每年一次的剃头就免了吧！”住持虽然觉得不妥，但蔡槐庭是新科状元，又被祖师附身，自然不好反对。从此，凤凰寺的和尚们就不再为其峰祖师的肉身剃头了。三年后，人们再到塔内察看，发现祖师的肉身早已腐烂，尸骨散落一地。原来，剃头是肉身不腐的原因。

其实，剃头不仅可以保证祖师的肉身不腐，还可以保证祖师的附身者不断发达。蔡槐庭早年越来越聪明、学习优秀、科举顺利，就是因为和尚们年年给肉身剃头。蔡槐庭考取状元后，虽然也曾入朝为官，却一直官职不高，就是因为蔡槐庭禁止和尚继续为祖师的肉身剃头。有术士称：假如每年继续为肉身剃头，蔡槐庭最后可以做宰相。这样的剃头如果坚持三百年，其峰祖师的第五世附身者就可以当皇帝。

因其峰祖师附身于蔡槐庭，后来，凤凰寺为其峰祖师塑像时，便塑了一尊身似和尚，却头戴官帽、满脸胡须的石像，把蔡槐庭和其峰祖师合为一体。据说这尊石像至今还保存在凤凰寺。

本故事参见《副卷》中的《其峰祖师转世》《渌田蔡氏繁衍生息传闻》，《传奇》第四回等载述该故事的相关情节。本文以蔡基容所讲版本为主，参照《副卷》《传奇》等文本整理而成。

关于蔡槐庭和其峰祖师的关系，《副卷》《传奇》和蔡基容所讲，都是“转世”或“转生”。因在另一些故事中，蔡槐庭是观音菩萨座下的侍香童子转世，为避免矛盾，故改为“附身”。故事中的“剃头”之所以有如此神奇的功效，笔者推测，大概是因为“剃头”即“理发”，含有“越理越发”之意。

另外，《攸县志》和《湖南通志》均载有蔡承向“转世”的故事（参见本书下编《蔡槐庭与蔡槐庭故事的古代文献》之《蔡承向小传》）。蔡槐庭与蔡承向同时代、同家族，笔者认为，蔡槐庭“转世”的故事可能受到过蔡承向“转世”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