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垃我弹球

男孩玩弹球，女孩玩抓垃，一个练习准劲，一个练习巧劲。

抓垃，其他地方叫抓石子，有些叫抓羊拐，满语叫嘎拉哈，维语叫阿斯克，可见该项游戏之普及遍布北方。渭北塬上没河，孩子们石子见得少，羊拐就更是难得一见，土坷垃遍地都是，孩子们就地取材，随口58叫作抓垃。垃者，立在地面上的土块。大土块，关中叫胡基，所以“垃”就是能立起来的小土块。

隔壁小芳的垃抓得可好了，眼尖手快，抛起的垃高低合适，抓垃接垃节奏掌握得恰到好处。你看着看着就来不及了，可是小芳每次都能稳稳地接住。抓一抓二，抓三抓四，最后一次五个坷垃子一齐抛起，她翻过掌，那手背翘得像个小碟，在触及的一刹那轻轻一低，坷垃子就稳稳地立在手背，又轻轻一抖，又都卧在手心，回回赢。

我和大多数男孩子一样，爱玩弹球。小伙伴牢牢弹得最好，不管是“出纲”还是“打洞”都很在行。他个子大，手伸得长，大拇指会用劲，轻重合适，十拿九稳，击中概率高，我们的弹子都到他口袋了。牢牢老想赢我的花弹球，我不和他玩，要玩就玩白弹球。

牢牢不但弹球弹得好，弹弓也打得好，靶子很准，一上午就打好多麻雀。我们就用泥包裹住，搁在锅底烧，很香。爸爸说有一种“叫花子鸡”跟这做法一样，但比这好吃。牢牢长大后当了兵，开坦克的，当了个小班长，后来就复员了。现在是我们村的电工，回家还经常见。

我的花弹球可漂亮了，里面嵌有各种彩色图案，有的像猫眼，有的像镜中花，那种花条条的可好看了，对着太阳看五颜六色的。爷爷说花弹球可贵了，不能轻易给别人。不过，我偷偷地给了小芳两个，因为小芳说给我当媳妇。也是从小芳那里知道男孩与女孩不一样，她说女孩留小辫穿花衣服，我说男孩站着尿，她脸红了。性别和羞耻意识是人性的启蒙和人类文明的源头。

小芳很聪明，字写得比我好，算术也一教就会，可惜只念到四年级就不能念了，她妈给她生了个妹妹，又生了个弟弟，没人看娃，就让她辍学了。老师去她家做了几次工作，也没办法。刚停学那阵，还经常跑我家来问我，老师都讲的啥内容，慢慢就不来了。

小芳心灵手巧，剪出的窗花很好看，绣的花鸟跟真的一样，是其他姑娘的花样子。没几年，小芳就出落成大姑娘，妈妈说这女子和画中人一样。说媒提亲的人快把门槛踢断了，刚过十八就出嫁了。小芳成家后，我就没再见过。妈妈说小芳家里穷，很少回娘家，你个外面人，一年能回来几次，咋能碰上。后来听说小芳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有个娃上了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