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泥巴

女娲用泥造人是神话，但人类用泥土创造了文明却是不争的事实。在人类早期文明遗址中，陶是人类最早的、最伟大的发明，在追求实用的同时还在追求着美。那双鱼的图案，是我们这些远离泥土的人难以猜透和理解的。

经验告诉我，玩泥巴是小孩智力开发的最好办法。雨过天晴，我们在泥里堵水修“河”，玩泥巴，捏泥人。捏一个男的，捏一个女的，男的还要搓一个泥条粘在两腿间。然后用泥围一个圈，把泥人放进去，再捏几个小动物：鸡呀，猪呀，羊呀什么的，最后放一方块泥进去就是房子，这样一个家就好了。记得我还把那些泥人晒在窗台上，后来让爸爸当垃圾扔了，我还难过了好一阵子。那是我养的小孩啊，怎么能扔呢。

玩的最多的是摔泥炮。把泥捏成碗状，然后端在手里，翻转着摔下去，看谁摔得响，看谁碗底口子烂得大，奖品是对方揉一个泥蛋把炸的窟窿堵住。要想炸的口子大，赢的泥多，首先泥炮要做大。再要劲大，才能炸开大口子。最后关键要会摔，要炮口朝下正着摔下去，摔偏了不响不炸就输了。

其实泥土不脏，我们人就是从泥土里刨食吃的动物。这是爷爷说的，馍花掉在地上，他吹一吹就填进嘴里吃了。他还说，咱这儿黄土好，能消炎，手破了贴些土就好了。妈妈烦我玩泥巴，黄土高原水紧缺，再加上忙，没有时间洗呀涮呀的。沾的泥不多还好说，等干了，用刷子刷一刷，拍一拍就干净了。

关中人不仅小孩玩泥巴，而且大人也玩泥巴，还玩出了艺术。哄我们小孩的许多玩具都是泥做的。特别是一个叫泥娃娃的东西，样子像俄罗斯套娃，我们小孩最喜欢，又好看，又能吹响。不贵，二分钱一个。做起来很简单，有一种砖模子，把泥拍成片压实在模子里，两个模子往一块一扣，在边角置一个用麦秆做的哨子，用一小片泥做底粘上就好了。然后阴干妆彩就成商品。还有做老虎、做马的，那只能摆着看。还有做脸谱的，猴头马面，戏剧人物，挂在墙上，挺吓人的。做泥塑要选用上好的黄土，把旧棉絮加进去，用棍反复捶打，就像揉面一样，这样做出来的结实。

我进了城，住上了洋楼，以为这辈子再不跟泥土打交道了。忽然有一天发现，我还是个泥腿子，想着家乡的事，说着土得掉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