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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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马会笑吗?

一位颇有声望的心理学家写下过这样一句话:“因为动物不会大笑和微笑。”

这使我鼓起勇气来说,我有一回见过一匹马笑。迄今为止我一直以为,可能天天都会有人这样断言,所以不敢大为宣扬此事;但如果这是什么珍稀宝贵之事,我倒也就愿意详细谈谈了。

那是在战前;情况也可能是,从那时起马就不再笑了。这匹马拴在一道围住一个小院落的芦苇篱笆上。阳光明媚。天空湛蓝。空气极其柔和,虽然时值二月。跟这种种神往的舒适相反,人性的舒适条件却样样短缺。一句话,我位于罗马附近,在一条乡村道路上,在城郊与坎帕尼亚平原展开的交界处。

马也是一匹坎帕尼亚马:年轻、娇小,属于一种样子好看的小体型马,不具有任何矮种马的形状,但一名高个子骑手骑着它,看上去就像一个成年人坐在一张玩具小椅子上。一个乐呵呵的小伙子给它刷洗,阳光照在它的皮毛上。或许是因为马有四个胳肢窝,所以没准儿比人怕痒一倍。此外,这匹马似乎在大腿内侧还有一个特别敏感的部位,每一次那儿被触碰到,它就忍不住大笑。

硬刷子从远处移近时,它耳朵便往后竖起,开始惶恐不安,想带着嚼子逃跑,当它办不到时,就露出牙齿。可硬刷子继续开开心心地行进,一下又一下,马儿的牙齿于是越来越多地露出来,耳朵则越来越往后耸,同时它还不停换腿。

它突然开始大笑,龇牙咧嘴。它试图用嘴猛一使劲把搔痒的小伙子顶开;像一个农村女帮工用手推开别人那样,它绝没有要咬他的意思,它也企图转过身去并用整个躯体把他挤到一边。但这位雇工还是占了上风。当刷子到达胳肢窝附近时,这匹马便再也忍受不住,它四腿抽搐,浑身打冷战,牙龈极力向后扯。有那么一会儿,它的举止行为完全像一个人,一个让人给挠得再也笑不起来的人。

博学的怀疑者会表示反对,认为它还是没在笑。对此不妨这样回答他:两者之中每次都哈哈大笑的,是刷马的小伙子,从这一点来看,他是对的。能够哈哈大笑,这种本领确乎只属于人。但是,尽管如此,双方显然还是配合默契的;一俟他们重新开始,那么毋庸置疑,这匹马也很想大笑,并且已在等候着即将发生的事情了。

所以对动物能力的博学怀疑就限制在这一点上:笑话无法引得动物发笑。

但是这不能总是怪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