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鉴易知录·全2册(中华经典普及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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纲鉴易知录卷十二

汉纪

太宗孝文皇帝

 戊辰,七年,六月,未央宫东阙罘罳灾。

 己巳,八年,夏,封淮南厉王子四人为列侯。

 民有歌淮南王者曰:“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帝闻而病之。封王子等四人为列侯。

 长星出东方。

 辛未,十年,冬,将军薄昭有罪,自杀。

 薄昭使者,帝不忍加诛,使公、卿从之饮酒,欲令自引分。不肯,使群臣丧服往哭之,乃自杀。

 壬申,十一年,夏,梁王卒,徙淮阳王梁王

 梁怀王薨,无子。徙淮阳王梁王。后岁余,贾谊亦死,死时年三十三矣。

 匈奴狄道

 时匈奴数为边患,太子家令晁错言曰:“兵法曰:‘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由此观之,安边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不可不择也。臣又闻用兵之急者有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故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敌也;将不知兵,以其主予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也。四者,兵之至要也。臣又闻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形也。今匈奴地形、技艺,与中国异。上下山坂,出入溪涧,险道倾仄,且驰且射,风雨罢劳,饥渴不困,此匈奴之长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轻车突骑,劲弩长戟,射疏及远,下马地斗,剑戟相接,此中国之长技也。帝王之道,出于万全。今降义渠,来归义者,长技与匈奴同,可赐之坚甲利兵,益以边郡之良骑,平地通道,则以轻车、材官制之;两军相为表里,而各用其长技,此万全之术也。”帝嘉之,赐书宠答焉。为人峭直刻深,以其辩得幸太子,号曰“智囊”。

 募民徙塞下。

晁错又言曰:“人扰乱边境,备塞卒少则入。不救,则边民绝望而降敌;救之,才到则又已去。聚而不罢,为费甚大;罢之,则复入。如此连年,则中国贫苦,而民不安矣。陛下幸忧边境,发卒治塞,甚大惠也。然令远方之卒,守塞一岁而更,不知人之能。不知选常居者,先为室屋,具田器,乃募民,免罪,拜爵,复其家,予冬夏衣、廪食。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予之,如是则邑里相救助,赴不避死。其与东方之戍卒,不习地势而心畏者,功相万也。”上从其言,募民徙塞下。

 癸酉,十二年,冬十二月,酸枣,东溃金堤;兴卒塞之。

 春三月,除关,无用传。

 诏民入粟边,得拜爵、免罪。赐农民今年半租。

 晁错言曰:“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也,为开其资财之道也。今海内为一,无有水旱之灾,而畜积未及者,何也?地有遗利,民有余力,生谷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夫腹饥不得食,肤寒不得衣,虽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夫珠、玉、金、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粟、米、布、帛,一日弗得,而饥寒至。是故明君贵五谷而贱金玉。方今之务,莫若使民务农而已矣。欲民务农,在于贵粟。今募天下入粟县官,得以拜爵、除罪,则富人有爵,农民有钱,粟有所渫。而贫民之赋可损,所谓损有余,补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爵者,上之所擅,出于口而无穷;粟者,民之所种,生于地而不乏。使人入粟于边,以受爵、免罪,不过三岁,塞下之粟必多矣。”帝从之。复言:“边食足以支五岁,可令入粟郡县;郡县足支一岁,可时赦,勿收农民租。如此,德泽加于万民,民愈劝农,大富乐矣。”诏赐农民今年租税之半。

 甲戌,十三年,春二月,诏具亲耕、桑礼仪。

 诏曰:“朕亲耕以供粢盛,皇后亲桑以奉祭服;其具礼仪。”

 夏,除秘祝。

 初,时祝官有秘祝,即有灾祥,辄移过于下。至是诏曰:“祸自怨起,福由德兴,百官之非,宜由朕躬。今秘祝之官,移过于下,朕甚不取。其除之!”

 五月,除肉刑。

 太仓令淳于意有罪,当刑,其少女缇萦上书曰:“妾父为吏,中皆称其廉平,今坐法当刑。妾伤夫死者不可复生,刑者不可复属,虽欲改过自新,其道无由。愿没入为官婢,以赎父刑罪。”天子怜悲其意,诏:“除肉刑,有以易之,具为令!”

上既躬修玄默,惩恶亡之政,论议务在寛厚,耻言人之过失;化行天下,告讦之俗易。吏安其官,民乐其业,畜积岁增,户口浸息。风流笃厚,禁罔疏阔,罪疑者予民,是以刑罚大省,至于断狱四百,有刑错之风焉。

 六月,除田之租税。

 诏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今勤身从事而有租税之赋,是为本末者无以异也。其除之!”

 乙亥,十四年,冬,匈奴入寇;遣兵击之,出塞而还。

 匈奴十四万骑,入朝那萧关。上亲勒兵,欲自征匈奴。群臣谏,不听,皇太后固要,上乃上。以张相如栾布为将军,击逐出塞而还。

 赦作徒魏尚复为云中守。

 上辇过郎署,问郎署长冯唐曰:“父家安在?”对曰:“人。”上曰:“昔有为我言李齐之贤,战于巨鹿下。今吾每饭,意未尝不在巨鹿也。”对曰:“尚不如廉颇李牧之为将也。”上拊髀曰:“嗟乎,吾独不得为将耳!岂忧匈奴哉!”曰:“陛下虽得之,弗能用也。”上曰:“公何以知之?”对曰:“上古王者之遣将也,跪而推毂,曰:‘阃以内,寡人制之;阃以外,将军制之。’军功爵赏皆决于外,归而奏之,此非虚言也。李牧将,军市租,皆自用飨士;赏赐不从中覆,委任而责成功,故得尽其智能,而几霸。今魏尚云中守,其军市租,尽以 飨士卒,匈奴远避,不近云中之塞。虏曾一入,击之,所杀甚众。上功幕府,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绳之。且坐上功首虏差六级,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罚作之。由此言之,陛下虽有,弗能用也!”上说。是日,令持节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而拜为车骑都尉。

 春,增诸祀坛场珪币。

 诏广增诸祀坛场珪币,且曰:“先王远施不求其报,望祀不祈其福,右贤左戚,先民后己,至明之极也。今吾闻祠官祝釐,皆归福于朕躬,不为百姓,朕甚愧之。其令祠官致敬,无有所祈!”

 丙子,十五年,春,黄龙见成纪

 初,张苍得水德,公孙臣以为当土德,其应,黄龙见;以为非是,罢之。至是,帝召为博士,与诸生申明土德,草改历、服色事。由此自绌。

 夏四月,帝如,始郊见五帝

 秋九月,亲策贤良能直言极谏者,以晁错为中大夫。

 以对策高第,擢为中大夫。又言宜削诸侯及法令可更定者,书凡三十篇。上虽不尽听,然奇其材。

 作渭阳五帝庙

 新垣平长安东北有神气,成五采。乃作渭阳五帝庙

 丁丑,十六年,夏四月,亲祠之。以新垣平为上大夫。

 上郊祠渭阳五帝庙,贵至上大夫。而使博士、诸生刺六经中作王制,议巡狩、封禅事。

 分地,立悼惠王子六人为王。

 立悼惠王将闾齐王济北王菑川王雄渠胶东王胶西王辟光济南王

 分淮南地,立厉王子三人为王。

 淮南王衡山王庐江王

 诏更以明年为元年。治汾阴庙。

 新垣平言:“阙下有宝玉气。”而使人持玉杯诣阙献之,刻曰“人主延寿”。又言:“候日再中。”居顷之,日却,复中。于是始更以十七年为元年,令天下大酺。言:“鼎在泗水中。今决,通于,而汾阴有金宝气,意鼎出乎!”于是治庙汾阴,欲祠出鼎。

 戊寅,后元年,冬十月,新垣平伏诛。

 人有上书告“所言皆诈也”,下吏治,诛夷

 诏议可以佐百姓者。

 诏御史曰:“间者,数年不登,又有水旱、疾疫之灾,朕甚忧之。意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过与?何以致此?夫度田非益寡,计民未加益,而食之甚不足者,毋乃百姓之从事于末以害农者蕃,为酒醪以靡谷者多,六畜之食焉者众与?其与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议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远思,无有所隐!”

 己卯,二年,夏,复与匈奴和亲。

 匈奴连岁入边,杀略甚众。上患之,乃遗匈奴书。单于亦使当户报谢,复和亲。

 秋八月,丞相免,以申屠嘉为丞相。

 张苍免。帝以后弟广国贤,有行,欲相之,曰:“恐天下以吾私广国,久念不可。”而申屠嘉故以材官蹶张从高帝,为人廉直,门不受私谒,遂以为丞相。

是时邓通方爱幸。尝入朝,居上旁,怠慢。奏事毕,因言曰:“陛下幸爱群臣,即富贵之;至于朝廷之礼,不可以不肃。”罢朝,坐府中,为檄召:“不来,且斩!”恐,言上;上曰:“汝第往。”诣丞相,免冠徒跣,顿首谢。坐自如,责曰:“朝廷者,高帝之朝廷也。小臣,戏殿上,大不敬,当斩。吏,今行斩之!”顿首出血,不解。上度丞相已困,使使持节召,而谢丞相曰:“此吾弄臣,君释之!”至,为上泣曰:“丞相几杀臣!”

 癸未,六年,冬,匈奴上郡云中,诏将军周亚夫等屯兵以备之。

 匈奴上郡云中,杀略甚众,烽火通于甘泉长安。遣将军令免飞狐苏意句注张武北地周亚夫细柳刘礼霸上徐厉棘门,以备。上自劳军,至霸上棘门军,直驰入,将以下骑迎送。已而之细柳军,军士吏被甲,锐兵刃,彀弓弩持满,先驱至,不得入。曰:“天子且至!”军门都尉曰:“将军令曰:‘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之诏。’”上至,又不得入。于是上乃使使持节诏将军:“吾欲劳军。”亚夫乃传言“开壁门”。门士请车骑曰:“将军约:军中不得驱驰。”于是天子乃按辔徐行。至营,亚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天子为动,改容,式车,使人称谢:“皇帝敬劳将军。”成礼而去。群臣皆惊。上曰:“嗟乎,此真将军矣!曩者霸上棘门军,若儿戏尔,其将固可袭而虏也。至于亚夫,可得而犯邪!”称善者久之。月余,匈奴远塞,兵罢。拜亚夫为中尉。

 夏,大旱,蝗。诏弛利、省费以振民。

 甲申,七年,夏六月,帝崩,遗诏短丧。

 葬霸陵

 帝即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车骑、服御,无所增益;有不便,辄弛以利民。尝欲作露台,召匠计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人十家之产也。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台为!”身衣弋绨,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帷帐无文绣,以示敦朴,为天下先。治霸陵,皆瓦器,因其山,不起坟。吴王诈病不朝,赐以几杖。群臣袁盎等谏说虽切,常假借纳用焉。张武等受赂金钱,觉,更加赏赐,以愧其心。专务以德化民。是以海内安宁,后世鲜能及之。

 太子即位。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秋九月,有星孛于西方。

孝景皇帝

 乙酉,孝景皇帝元年,冬十月,尊高皇帝太祖孝文皇帝太宗,令郡国立太宗庙

 丞相等奏:“功莫大于高皇帝,德莫圣于孝文皇帝高皇帝宜为太祖之庙,孝文皇帝宜为太宗之庙,天子世世献。郡国宜各立太宗庙。”制曰:“可。”

 夏,复收民田半租,三十而税一。

 减笞法。

 初,文帝除肉刑,外有轻刑之名,内实杀人;笞五百者率多死。是岁诏曰:“加笞重罪无异;幸而不死,不可为人。其定律:笞五百曰三百,三百曰二百。”

 以张欧为廷尉。

 事帝于太子宫,虽治刑名家,为人长者,未尝言案人。专以诚长者处官,官属亦不敢太欺。

 丙戌,二年,冬十二月,有星孛于西南。

 夏四月,太皇太后崩。

 六月,丞相卒。

 时内史晁错数请间言事,辄听。宠幸倾九卿,法令多所更定。丞相自绌,疾。内史门东出不便,更穿一门南出。南出者,太上皇庙堧垣也。闻,为奏,请诛。客有语恐,夜入宫自归。至朝,请,上曰:“所穿乃外堧垣,故冗官居其中;且我使为之,无罪。”罢朝,曰:“吾悔不先斩,乃为所卖!”欧血而死。

 以陶青为丞相,晁错为御史大夫。

 彗星出东北。

 秋,衡山雨雹。

 荧惑逆行守北辰,月出北辰间,岁星逆行天廷中。

 丁亥,三年,冬十月,梁王来朝。

 梁孝王窦太后少子,故有宠。居天下膏腴之地,赏赐不可胜道。上尝与宴饮,从容言曰:“千秋万岁后,传于王。”王辞谢,虽知非至意,然心内喜。詹事窦婴引巵酒进上曰:“天下者,高祖之天下。父子相传,之约也,何以得传梁王!”太后因此憎因病免,太后除门籍。梁王以此益骄。

 春正月,长星出西方。洛阳东宫灾。

 吴王胶西王胶东王雄渠菑川王济南王辟光楚王赵王反。以周亚夫为太尉,将兵讨之。杀御史大夫晁错。二月,亚夫大破军,亡走自杀。

 初,孝文时,太子入见,得侍皇太子饮博,争道,不恭;皇太子引博局提杀之。吴王称疾不朝京师,始有反谋。文帝吴王几杖,老,不朝,谋益解。然以铜盐故,百姓无赋;他郡国吏欲来捕亡人者,公共禁弗予。如此者四十余年。

晁错数言过,可削;文帝不忍。及帝即位,曰:“高帝封三庶孽,分天下半。今吴王不朝,于古法当诛。文帝不忍,德至厚,王当改过自新,反益骄,诱天下亡人谋作乱。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其反迟,祸大。”上令列侯、公卿、宗室杂议,莫敢难;独窦婴争之。又言有罪,皆削一郡。胶西有奸,削其六县。

方议削吴王恐,因发谋举事。闻胶西王勇,好兵,使人说之,又身至胶西面约。遂发使约菑川胶东济南,皆许诺。

初,楚元王好书,与申公穆生白生俱受浮丘伯,及王,以三人为中大夫。穆生不嗜酒,元王每为设醴。及孙即位,常设,后忘设焉。穆生退曰:“可以逝矣!醴酒不设,王之意怠。不去,人将钳我于市。”遂谢病去。坐削地事,遂与通谋。申公白生胥靡之,使雅舂于市。

及削会稽豫章郡书至,吴王遂起兵,杀吏;胶西胶东菑川济南亦皆反。遗诸侯书,罪状晁错,欲合兵诛之。

初,文帝且崩,戒太子曰:“即有缓急,周亚夫真可任将兵。”至是,上乃拜亚夫为太尉,将三十六将军往击。遣郦寄栾布窦婴荥阳,监兵。

初,更令三十章,诸侯哗。父闻之,从颍川来,谓曰:“上初即位,公为政用事,侵削诸侯,疏人骨肉,口语多怨,公何为也?”曰:“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庙不安。”父曰:“刘氏安矣而晁氏危!”遂饮药死,曰:“吾不忍见祸逮身!”后十余日,七国反,以诛为名。

上与议出军事,欲令上自将兵而身居守。素与袁盎不善。夜见窦婴,为言所以反,愿至上前,口对状。入言,上乃召入,上方与调兵食。问之,曰:“愿屏左右。”上屏人,独在,曰:“臣所言,人臣不得知。”乃屏曰:“相遗书,言贼臣晁错擅适诸侯,削夺之地,以故反,欲西共诛,复故地而罢。今独有斩,发使赦之,复其故地,则兵可无血刃而俱罢。”上默然良久,曰:“顾诚何如?吾不爱一人以谢天下。”殊不知。上使中尉召,绐载行市,衣朝衣斩东市。乃使使

谒者仆射邓公为校尉,以言军事见上,曰:“为反计数十岁矣,以诛为名,其意不在也。夫晁错患诸侯强大不可制,故请削之,以尊京师,万世之利也。计画始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为诸侯报仇,臣窃为陛下不取也!”帝喟然曰:“吾亦恨之!”

欲劫使将,得间脱亡归报。

周亚夫言于上曰:“兵剽轻,难与争锋,愿以委之,绝其饷道,乃可制也。”上许之。亚夫乘六乘传,将会兵荥阳。发至霸上赵涉遮说亚夫曰:“吴王知将军且行,必置人于之间;且兵事尚神密,将军何不右去,走蓝田,出武关,扺洛阳,直入武库。诸侯闻之,以为将军从天而下也。”亚夫如其计,至洛阳,喜曰:“今吾据荥阳荥阳以东,无足忧者。”使吏搜间,果得伏兵。乃请为护军,而东北走昌邑

急,亚夫使轻骑出淮泗口,绝兵后,塞其饷道。兵欲西,城坚守,不敢西;即走军,亚夫坚壁不战。军中夜惊,内相攻击,扰乱至帐下,亚夫坚卧不起,顷之,复定。奔壁东南陬,亚夫使备西北;已而其精兵果奔西北,不得入。士卒多饥死叛散,乃引而去。二月,亚夫出精兵追击,大破之。吴王弃军夜亡走,楚王自杀。

 是月晦,日食。人诛齐王将闾皆自杀,雄渠辟光皆伏诛。

 戊子,四年,春,复置关,用传出入。

 夏四月,立子为皇太子,胶东王

 己丑,五年,春正月,作阳陵邑,募民徙居之。

 遣公主嫁匈奴单于。

 庚寅,六年,冬十二月,雷,大霖雨。

 秋九月,废皇后薄氏

 辛卯,七年冬十一月,废太子临江王

 初,燕王臧荼孙女臧儿王仲,生男与两女;死,更嫁田氏,生文帝时,臧儿长女为金王孙妇,生女。卜筮之,曰:“两女皆当贵。”臧儿乃夺金氏妇,内之太子宫,生男。及帝即位,长公主,欲以女嫁太子,其母栗姬以后宫诸美人皆因公主见帝,怒不许;公主欲予王夫人许之。由是公主日谗栗姬,而誉之美,帝亦自贤之。王夫人知帝嗛栗姬,因怒未解,阴使人趣大行请立栗姬为皇后。帝怒曰:“是而所宜言邪!”遂按诛大行,而废太子。太傅窦婴力争不能得,乃谢病免。栗姬恚恨而死。

 春,丞相免,以周亚夫为丞相。罢太尉官。

 夏四月,立夫人王氏为皇后,胶东王为皇太子。

 以郅都为中尉。

 始为中郎将,敢直谏。尝从入上林贾姬如厕,野彘卒入厕。上目不行;欲自救姬。伏上前曰:“亡一姬,复一姬进,天下所少,宁贾姬等乎!陛下纵自轻,奈宗庙、太后何!”上乃还。为人,勇悍公廉,不发私书,问遗无所受,请谒无所听。及为中尉,尤严酷,行法不避贵戚;列侯、宗室见,侧目而视,号曰“苍鹰”。

 壬辰,中元年,夏四月,地震。

 衡山原都雨雹。

 大者尺八寸。

 癸巳,二年,春三月,征临江王,下吏,自杀。

 夏四月,有星孛于西北。

 秋九月,梁王使人杀袁盎

 初,梁孝王以至亲有功,得赐天子旌旗,出跸入警。王宠信羊胜公孙诡使王求为嗣。栗太子废,太后欲以梁王为嗣,尝因置酒谓帝曰:“宫车晏驾,用梁王为继。”帝跪曰:“诺。”袁盎等曰:“昔宋宣公不立子而立弟,以生祸乱,五世不绝。小不忍,害大义,故春秋大居正。”由是太后议格。梁王由此怨,乃与谋,阴使人刺杀及他议臣十余人。于是天子意,逐贼,果所为。遣田叔往按,捕匿王后宫。内史韩安国见王,泣曰:“大王邪臣浮说,犯上禁,挠明法。天子以太后故,不忍致法;太后日夜涕泣,幸大王自改,大王终不觉寤。有如太后宫车即晏驾,大王尚谁攀乎?”语未卒,王泣数行下,令自杀,出之。

使邹阳见皇后兄王信曰:“长君弟得幸于上,而长君行迹多不循道理者。今梁王即伏诛,太后无所发怒,切齿侧目于贵臣,窃为足下忧之。长君诚为上言,毋竟事;太后德长君入骨髓,而长君之弟幸于两宫,金城之固也。”长君乘闲言之,帝怒稍解。时太后忧事,不食,日夜泣不止,帝亦患之。田叔等还至霸昌厩,悉烧狱辞,空手来见。帝曰:“事安有?”田叔曰:“上毋以事为问也!今梁王不伏诛,是法不行也;伏法而太后食不甘味,卧不安席,此忧在陛下也。”上大然之,使等谒太后,曰:“梁王不知也;为之者,幸臣羊胜公孙诡之属耳,谨已伏诛,梁王无恙也。”太后立起坐餐,气平复。梁王因上书请朝,伏阙谢罪,太后、帝大喜,相泣,复如故。然帝益疏王,不与同车辇矣。以田叔为贤,擢为相。

 甲午,三年,夏四月,地震。

 旱,禁酤酒。

 秋九月,蝗。有星孛于西北。是月晦,日食。

 丞相亚夫免。

 初,上废栗太子周亚夫固争之,不得。而梁王每与太后言亚夫短。太后欲侯王信,帝与亚夫议之。亚夫曰:“高帝约:‘非有功不侯。’虽后兄,无功,侯之,非约也。”帝默然而止。后匈奴徐卢等六人降,帝欲侯之以劝后。亚夫曰:“彼背其王而降,侯之,则何以责人臣不守节者乎?”帝曰:“丞相议不可用。”乃悉侯之。亚夫因谢病,免。

 以刘舍为丞相。

 丙申,五年,秋八月,未央宫东阙灾。

 九月,诏狱疑者谳之。

 诏曰:“狱者,人之大命,死者不可复生,朕甚悯之。诸狱疑,若虽文致于法,而于人心不厌者,辄谳之。”

 丁酉,六年,春二月,郊五畤

 三月,雨雪。

 夏四月,梁王卒。分地王其子五人。

 梁孝王薨。太后哭,不食,曰:“帝果杀吾子!”帝哀惧不知所为,乃分为五国,尽立孝王男五人为王;女五人皆食汤沐邑。太后乃说,为帝加一餐。

 更减笞法。定箠令。

 既减笞法,笞者犹不全;乃更减笞三百曰二百,笞二百曰一百。又定箠令:箠长五尺,其本大一寸,竹也;末薄半寸,皆平其节。当笞者笞臀;毕一罪,乃更人。自是笞者得全。

 六月,匈奴雁门上郡

 匈奴雁门上郡李广上郡守,尝从百骑出,卒遇匈奴数千骑,广骑欲驰还,广曰:“吾去大军数十里,今走,匈奴追射我立尽。今我留,匈奴必以我为大军之诱,不敢击。”令诸骑曰:“前!”未到匈奴陈二里所,令皆下马解鞍,以示不走。匈奴有白马将出,护其兵;广上马,与十余骑奔,射杀之而还,解鞍,令士卒皆纵马卧。会暮,兵终怪之,不敢击,夜引而去。

 秋七月晦,日食。

 以甯成为中尉。

 自郅都死,长安宗室多暴犯法。上乃召甯成为中尉。其治效郅都,其廉不如,然宗室、豪杰人人惴恐。

 戊戌,后元年,春正月,诏治狱者务先宽。

 诏曰:“狱,重事也。人有智愚,官有上下。狱疑者谳有司;有司所不能决,移廷尉;谳而后不当,谳者不为失。欲令治狱者务先宽。”

 夏,大酺五日,民得酤酒。

 地震。

 震凡二十二日。

 丞相免。

 秋七月晦,日食。

 八月,以卫绾为丞相,直不疑为御史大夫。

 初,以中郎将事文帝,醇谨无他。上为太子时,召文帝左右饮,而称病不行。文帝且崩,属上曰:“长者,善遇之。”故上亦宠任焉。

不疑为郎,同舍有告归,误持其同舍郎金去。同舍郎疑不疑不疑买金偿。后告归者至而归金,亡金郎大惭,以此称为长者。人或毁不疑,以为盗嫂。不疑曰:“我乃无兄。”然终不自明也。

 下条侯周亚夫狱,亚夫不食死。

 帝召周亚夫赐食,独置大胾,无切肉,又不置箸。亚夫心不平,顾谓尚席取箸。上视而笑曰:“此非不足君所乎?”亚夫免冠谢上,上曰:“起!”亚夫因趋出。上目送之曰:“此鞅鞅,非少主臣也。”居无何,亚夫子为父买工官尚方甲楯可葬者,为人所告,事连污亚夫。召诣廷尉,不食五日,欧血而死。

 己亥,二年,春正月,地一日三动。

 夏四月,诏戒二千石修职事。

 诏曰:“雕文刻镂,伤农事者也;锦绣纂组,害女红者也。农事伤则饥之本也,女红害则寒之原也。夫饥寒并至,而能亡为非者寡矣。朕亲耕,后亲桑,以奉宗庙粢盛、祭服,为天下先,欲天下务农、蚕,素有蓄积,以备灾害。今岁或不登,民食颇寡,其咎安在?或诈伪为吏,以货赂为市,渔夺百姓,侵牟万民。其令二千石各修其职;不事官职、耗乱者,丞相以闻,请其罪。”

 秋,大旱。

 庚子,三年,冬十月,皆赤。

 十二月,雷,如紫;五星逆行守太微天廷中。

 春正月,诏劝农桑,禁采黄金、珠、玉。

 帝崩,太子即位。

 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二月,葬阳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