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城邦执政官（2）
常东临拿起酒杯，跟萧明碰了一下，“我曾经说过，我不是我父母亲生的孩子。当年——我依稀还记得，当年福利院里等待领养的小孩有很多。”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姿态和语气都还是一个成功的人。他那样的人应该参加上流社会的聚会，端着红酒行走于暖色的灯光下，如鱼得水。而不是在这里跟萧明讲过去最卑微的那段时光。
常东临继续道“而我父亲所在的家族林顿传承了三百年，这个家族推崇康德的哲学，那些有关于先验、理性、完善一类的东西。在十岁之前，就有专门的老师给他们讲康德的哲学。
康德本身就是一个极其自律的人，柯尼斯堡的当地居民甚至开玩笑说只需要看康德出来散步，就知道时间是下午三点半了。从小受他思想的影响，我的父亲形成了很少感情用事的习惯。
但那天在福利院的一众孩子里，他们还是第一眼选中了我，并且永远改变了我的人生。”
萧明尝了一口主食，发现味道非常不错，“你有问过他们为什么选择你吗？”
“当然。”常东临回答道，“他们说，当时院长确实提议通过抽签来决定，但他们拒绝了。因为即便是康德，也曾因为读卢梭的《爱弥儿》错过了一次散步的时间。
人也是一样，尽管我们努力地去避免冲动，去拥抱理性，但偶尔一次任性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证明我们还有‘人’的一面罢了。”
萧明听懂了。常东临的意思很明确：只要是人，就会有偏心。他是那个幸运的被来自林顿家族父母收养的孩子，萧明是那个被他偏爱的孩子，一切不需要太多逻辑上的理由。
这种说辞他实际上也能接受。
“我不会在监狱里关太久，恐怕过几天，他们会为我开一个审判会。”迟疑了很久，萧明先开了口，“有什么建议吗？”
常东临认真地想了一会，刚要回答，突然整个房间内响起了刺耳的警告声！警示灯闪个不停，屋子内的两个人也条件反射地紧张起来。
出什么事了？萧明张惶四顾，他突然发现，在他脚下和头顶的楼层全都变成了透明的，而里面行走的人却是红外线探测下的颜色，“我去！”他下意识地惊叹。
“四面墙壁的全息影像，不是真的变了颜色，”常东临跟他解释，从这个视角他很容易观察到楼层里警卫的行动，他放大其中一处界面，从警卫手臂肌肉的紧张程度判断，他们应该不是在跟敌人对抗。
“应该是来抓人的，你逃出来时被发现了。”常东临的语气淡然，他取消了墙壁的全息投影功能，报警器的声音也随之消失了，然后他对萧明说，“不急，吃完这顿饭。”
“喂喂，我说怎么这么殷勤，不会是给我准备断头饭呢吧！”想到这一点可能，萧明顿时觉得眼前的美食味同嚼蜡。他已经没有心情吃了，但为了补充些体力，还是“勉为其难”地吃了几大口。
真香！
刚刚在全息投影里，那些全副武装的人已经在电梯里面，差不多到了整个楼高的一半，就算每层楼都派出几个人去搜索，按照这种速度也应该已经到了才对。
萧明在心里这样想着，果然看到常东临收到了消息：执政官先生，这层楼很可能被可疑人员入侵，安全指数降低到80以下，建议您乘飞船暂离。我们请求进入楼层搜捕的权利。
然后......他看见常东临又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酒。
兵临城下，仍能泰然处之？即便是这样萧明也不会赞美常东临的淡定，因为要被捉走的人不是他，那人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他们不会进来的。”
“只是暂时而已。”萧明撇了撇嘴，他不信常东临会为了他对抗城邦的武装。
“我不授权，他们就会一直等下去。即便能确定你就在这里。”常东临起身出了屋子，他很快回来，手里拿着刚刚萧明即将要翻开的文件，“其实一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就看你有没有心情了。”
当然没有心情了大哥，换你试试？萧明闷头吃饭。外面有几十个人在抓他，而他竟然在不紧不慢地吃饭！这样想着，萧明有了一种装X的快感，他终于能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心里慌得一匹却还要装淡定了。
“没事，我一会儿就麻溜地走出去。”萧明吃得差不多了，他发现常东临没怎么动面前的食物。天哪？不会给我下了毒吧，不至于吧。他一边腹谤，一边又倒了一杯酒。
即便是红酒，喝了好几杯之后，他还是感到脸上隐隐热了起来。
常东临翻着文件问他，“有那么担心？不是什么大事。”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开解他。但萧明心里清楚，如果他不把海底虫洞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他很可能被关几年，最好的结果也是逐出城邦。
如果——如果他把一切都说出来，他就死定了！
“我确实有......不能说的秘密。”萧明咬咬牙坦言道。
“城邦里许多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我们尊重秘密。”常东临继续翻看着文件，说实话，就连他也不能将萧明和海底的虫洞联系起来，具体下一步要等他们去虫洞探查的时候再决定，“我说没有什么大事，是因为你根本没有违背城邦的律条。”
作为城邦的首席执政官，他理应把城邦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但当事情有关于萧明的时候，他也不能不偏颇。
“不过――”常东临突然皱起了眉。
萧明心里一惊。
“没有证据的话，你完全可以跟海底的虫洞撇清关系，只需要死不认账就行了，但有件事确实比较麻烦。”不等萧明发问，常东临接着说下去，“看起来那个叫张扬的人跟你过节很深啊。”
他将文件递给萧明。
“我去！”刚看了几眼，萧明心里就不淡定了，张扬的那份呈词上写着：在海底，萧明和官雪偷袭了我，并试图将我扔进虫洞。幸亏救援队及时赶到，才阻止了他们的行为。
签字：张扬。
时间正是他们刚离开深海的那一天。
萧明冷冷一笑，这是要给他安一个杀人未遂的罪名啊。
“有点麻烦了是不是？”他对常东临说，“更麻烦的是，我是越狱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