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河的原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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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家常饭里的佐料

话说兰英婶家离村头最近的一块菜地跟秀芬婶家的挨着,在胜利叔的悉心照顾下,小小的菜地一片生机勃勃。

蝶儿围着一串紫红的鹅米豆上下飞舞,碧绿的叶子有红的黄的花儿点缀在其中。

可偏偏秀芬婶要在自家的菜地上种几棵柿子树,还靠着兰英婶家地的边上。

这柿子树一种,将来长大,开枝散叶,兰英婶家的菜地一小半就见不到阳光,全被遮荫了。

兰英婶起先找秀芬婶说过几次道理,秀芬婶说我家种我家的树,又没在你家菜地上,凭什么不能种?

没办法兰英婶去找爱民大叔说理,爱民大叔调解了三回,秀芬仍是不理不睬,照旧把树苗安置在菜地的边上。

忽然有一天,秀芬婶发现靠近兰英婶家菜地这头的树草全都蔫死了,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但她想着一定跟兰英婶家有关。

她可能是研究了好些时日,又向人打听了动向,得知前些天胜利叔给自家的菜打药来着。

这下子明白了,秀芬婶断定一定是胜利打药时向自家的柿子树苗喷了过量的农药,所以树苗全都死翘翘了。

可是她又没有证据,没有当时抓住,口空无凭,说出说不清。

于是她只好站在菜地边骂街,咒骂害她家树苗的人。然后回到村里断续骂,不敢直接到兰英婶家门口去骂,因为兰英婶也是个厉害的主儿,秀芬也有几分害怕她。

兰英婶倚着门框斜着眼看她在村里从东骂到西,哼了一声,嘴里咕噜了一句,进屋去了。

四月天暖的时候,莺飞草长,百花盛开,叶子跟我说她金枝姐要回来了,而且要把她那个厂子里的男友带回来见父母。

这又给我人平淡的生活增添了一丝期盼。

金枝姐回来的那一天,正是周六。

叶子早早地催父亲去大集上买菜,人家明月姐带男友回家,兰英婶和胜利叔两人上街去买菜,自己的父母咋就不上心呢?

叶子说她父亲还是在她的催促下才慢悠悠不情愿的提着菜篮子走了。

叶子母亲看起来也并不激动,金枝姐都一年多没回了,难道不想念吗?

就因为金枝姐退了家里订的亲?让家里的老人没了面子?

金枝姐也是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村口的,下来她和好的男友,都打扮得象城市的时尚青年。

好在叶子的父母都是笑脸相迎,虽然笑得有些勉强,但总比唬着脸好。

金枝姐的男友说着一口广西普通话,一点也不拘束,见人自来熟,热情地跟大家打招呼,递着烟,还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怪不得金枝姐会喜欢,确实跟家里老人给她介绍的那个“木头”不一样。

正在攀谈说笑的时候,秀芬婶拨开人群进来了,上下打量了金枝姐男友一番,好好地夸奖了一顿,又看见兰英婶正走过来领小金宝回去吃饭,于是提高了嗓门对金枝说:“金枝,啥时候把我也带出去赚大钱呀?”

金枝说:“行啊,你啥时候走得开,能撇下家里的老小,我就带你去”。

秀芬哈哈笑了一声说:“就怕你叔不答应,毕竟不是年青的小丫头了,想去哪就去哪”。

人群中有人说笑说:“你家小德怕是不会让你出去,万一在外相中别人再把他给甩了,得不偿失”

大伙儿哈哈大笑起来。

秀芬故意说:“是呢,万一我再跟别的男人跑了,他岂不是惨了?不过,咱不是那样的人,这种没家教的事做不出,咱高庄几辈子也没出过那样的人”。

兰英婶的脸立刻就黑下来了,转过身去装做逗弄小金宝。

秀芬婶这是故意在影射秋月跟她的男友走了的事,嘲讽兰英婶没家教。

秀芬婶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问金枝:“听说咱们村今年又有人去厂子里上班了?”

金枝迟疑地说:“今年?没有吧?谁又去了?”

秀芬婶那两张薄薄的嘴唇往上揪了一下,说:“我也是听说今年有人去了,你都不知道?按说村里有人到厂子里上班,大家伙不都得见个面,通个气的吗?怎么还有躲躲藏藏的事儿?兴许是我听错了,根本也没人去吧,算了算了,我这是多话了”。

兰英婶的脸由白转黑,又由黑转白。

秋月跟着男友不辞而别,想必已经令她很伤心了。为了面子,一直对村里人说秋月是去明月的厂子里上班去了,实在想不出其他合情合理的借口。

也许有些村民早就知道秋月的这件事,但都装作相信兰英婶,是想给她留个面子。

但是没想到这个该死的秀芬,今天非要当着众人的面让她难堪。

叶子拿了几颗糖,塞到秀芬婶手里,回头对金枝姐说:“姐,你不是回信说秋月姐到厂子里去了吗?你怎么就忘了?”

金枝看着叶子,愣了几秒,回答道:“哦,对对对,今年秋月去了”。

秀芬婶正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听到这话,眉头皱起:“哦,在哪个车间,活好干吗?难不难?”

金枝有些支吾了,叶子说:“姐你信上不是说在熨衣间吗?回班最少了”

金枝笑了一声说:“明月给她安排的,当然是活比较轻松一些的”。

秀芬婶满腹狐疑的嚼了一口糖,盯着金枝和叶子看了半天,见她俩神态自若,弄不清她们到底说的是真是假,悻悻而去。

这头兰英婶拉长着脸,抱起小金宝已经走远回家了。

我口袋里装着金枝姐的糖,嘴里嚼着一颗,哼着小曲回家来。

看见秋芸嫂正坐在家里跟小婶和奶奶说着话。

听了一会儿,原来是年前小婶借给秋芸嫂做生意周转的钱,秋芸嫂现在还钱来了。

按照年前承诺的三倍银行利息,连本带利地都还来了。

小婶还客套地推辞,说按银行利息给就行了,可秋芸嫂不干,说说话算数,三倍就一定是三倍,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小婶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了。

而且奶奶也有份。

我都不知道奶奶哪来的钱借给秋芸嫂的,家里一直都穷巴巴的,奶奶啥时候攒的钱呀?

奶奶神秘地笑了笑,俯在我耳边说:“你大哥每个月交给我的工资,我一分都不花,攒在小木盒子里,将来给他娶媳妇用”,说完奶奶还喜滋滋地把小木盒子面上擦了擦,又放回原处。

我一把抢过奶奶手里的小木盒,说:“奶奶,我来帮您数数,看看您给大哥攒下多少了?”

说着,我拿出那一摞大大小小的钞票,沾了一点口水,分堆在那里一张张清点起来。

点钱的时光是最快乐的,不象做数学题那么容易出错,手指也显得分外的灵活。

我学着平时电视里学来的样子,将一大把票子抓在手中,用另一只手的指头来失捻,不想手太小,没抓住,一把毛票从手指间滑落了一地。

正在我手忙脚乱地在地上捡钱的时候,小秋实进来了,看见地上洒落了一地的钱,惊呼一声:“姐姐好多钱“,说着,抓起地上的一把钱,撒腿就往外跑。

我大叫一声:“别跑,这是大哥的钱“,说着,将手中的钱一古脑地放进木盒子里,顾不上收拾,就去追秋实去了。

别看秋实人小,象贼泥鳅一样跑得飞快,一眨眼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他这个小孩子从没见过那么多的钱,捏了几张在手里就以为发大财了,可千万别弄丢了,这可是大哥娶媳妇用的呀!

我慌慌张张地四处张望着,迎面碰上兰英婶挑着一副担子走过来,里面装着新摘的蔬菜,露出一截锯子把手在外面。

我问兰英婶有没有看见秋实从这里跑过,兰英婶摇了摇头,眼皮都不抬地直直地向前走去,拉着一张脸,好象别人欠她几多钱似的,我只得垂头丧气地往家走。

回到家,正担心被奶奶数落,却看见小婶拉着秋实正在叫他给奶奶认错,原来这个小家伙七拐八拐招摇抓着钱找他妈去了。

不点大的小孩子都知道抓了钱回家交给自家妈,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我跑上前去,指着秋实的额头说:“你这个抢钱的土匪,还敢回来,看我不打死你“。

秋实慌忙躲到小婶背后,不敢探出头来看我。

小婶笑着说:我刚才批评他了,他知道错了,莲子姐姐就不要再打他了“。

我说暂且饶你一回,下回再犯一定把你打哭。

奶奶说:秋实这个孩子,天生就是喜欢钱,见钱眼开,这个小财迷,长大了不知怎么得了“。

我又重新把小木盒里的钱清点了一遍,一共一千九百五十五元整。

这可是家里所有的积蓄啊,还得再攒点才行,我用奶奶的灰格子布手帕包好,又缠了几圈橡皮筋,慎重地放回盒子里,锁进奶奶的柜子里,可不能再叫秋实那个小滑头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