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琥珀
转眼几日过去了，今日除夕，皓月当空，零散小星。酒肆红烛灼灼，今天酒客格外多些，酒肆开了这么久了，也算得上名声在外，所幸馨儿酿的新年酒已经把酒库塞得满满当当了。
今晨馨儿先打发了栩羽去五华山阴给妖主送些酒，自己也出去了一会，回来的时候，她在那棵硕大的七里香下驻足了许久，最后撒了一壶清酒，道了声新年便走了。自从那日之后，这个人再也没出现过。馨儿的涟漪好像已经平复许多，事情经历得多了，她倒也多了几分从容了。她很偶尔会梦见他红色的眼眸，但是最近她总是梦见浑身是血的妖的背影，然后流着眼泪惊醒。今日她让栩羽去送酒，也是想看看妖主最近有无麻烦。她已经很久不去五华山阴了，只因为她看到灼灼和龙遗，心里不是滋味，她害怕看见他们，也怕灼灼看到自己……
馨儿回到酒肆，栩羽已经回来了，询问了妖主的近况，好在无事，也是放心了。
馨儿柜台的一根红烛灭了，今天酒客多，进进出出无数趟，灌了冷风进来这才给灭了，她就着旁边的烛火重新点燃。
“银月，你让酒客，掀帘子的时候轻点，真是喝了酒不知力道了，烛火都吹灭了。”正好这会银月从馨儿眼前晃过去，被馨儿叫住。
“知道了，再者说了，也是你这烛火不行吧。”
“我再好的烛火，也抵不住妖风阵阵啊，要不你吹几口仙气护着。”
“去去去，少挖苦我，你要么学学人间的灯火，也犯不着天天点着烛了。”
“烛火有燃有尽，人间的灯火长盛不衰，死板了些，也缺了生气，咦？你今天是不是又去人间了?”馨儿重新点好了烛，拿着个小簪子挑着落到台面上的蜡油。
“啊，嗯，闲来无事就去转转……”银月干脆也靠在柜台给自己倒了杯山柰。
“你也该有燃有尽了。”栩羽出现在他身后拍了一下他肩膀，随即也取了个空杯，馨儿回身给他拿了自己的酒满上。“对了，馨儿，你今天出去许久了，做什么去了？”
“我去忘泉了，忌了槃儿，把七色堇的酒全撒那了，槃儿说过七色堇有毒，也就我敢拿来酿酒，她也说过，有的时候中毒不见得是坏事，百般折磨又念念不忘。”馨儿抬头撞见栩羽忧伤的眼神，“哎呀，别那么瞧我，我这会好多了，何事悲伤。”说罢还冲栩羽丢了个媚眼，浅浅一笑。
“也好，对了，你前几日不是说云雀要过来找你吗？怎么还不见她?”
“云雀?听名字就是长得好看的佳人儿。”银月一副绕有趣味的样子。
“你这样子到跟馨儿花痴的脸有几分相似了。”栩羽打趣两人，“两个花痴！”
“栩羽，你何时这般了！”馨儿一急推翻了栩羽的酒杯，好在酒杯无酒。
栩羽本能往后仰了仰身子，正要开口，门帘又被掀起了。一丝冷风引得三人向门口望去。不是旁人，正是云雀花醉。
馨儿喜笑颜开，迎上前去，栩羽则进屋去取来了花醉酒。银月见到两人，好像对花醉的兴趣更大些，远远的瞧着只目光扫过云雀，停在花醉身上。这边馨儿已经将两人安置好座位，酒杯酒壶都摆上了桌。
那边银月拉着栩羽问长问短，小声耳语。
“刚刚还念叨你了，你再不来我要急了。”
云雀咧嘴一笑，“我也得挑个好日子出门啊，你近来可好?我看你这酒肆倒是热闹了。”
“好着呢，只不过多了个蹭吃蹭喝的，我看你这番来气色倒是好很多，花醉照顾得极好。”
花醉还是老样子，不喜不悲，话不多，眼里只有云雀，就静静的陪着，听到馨儿的话，这才露出一丝淡笑。馨儿私下揣测过，这花醉可能只是不善言辞吧，于是乎些许的失礼，也不放在心上。
“对了，黑色优昙给你带来了，不过是块琥珀，不知你可合用?”边说边从袖兜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金棕色琥珀。
馨儿掌眼一看，这琥珀里头正是两朵黑色优昙，而且还是并蒂，封在琥珀中还是栩栩如生，实在难得，两手小心翼翼的捧过来，眼神都放着光，“合用！太合用了！这黑色优昙百年一朵，这并蒂的还不知道是多少年月修出来的。”
“你能用就好，先前我还不知道这里头倒是是什么？那日听说你打听的事情，想起自己有这么个物件，就翻了翻老书，对着书上看，正是你要的，也凑巧，这东西搁我那也没什么用，权当谢你的酒。”
馨儿抱着琥珀，爱不释手，反复翻看，琥珀里每个花瓣都是完整的，她已经开始想着把琥珀一同入了丝萝的事情了，出神了好久才想起两人还在，一时失态，忙给二人斟酒赔罪，“对了，这物件你是怎么得来的呀？”
“说来话长了，你记得我曾经是某豪族的舞姬吗？那个时候主家大方，赏下一批嫁妆，那些金银我也是不在意的，也就觉得此物不俗，便留下了，后来我还烦人打了络子挂身上当衣饰了。”
“哎呀，那这东西是个念想吧？”
“这你可说差了，我当时也就图此物新鲜特别，并无什么多的情愫，你不必在意。”
“不过这优昙也不是人间的花啊？怎会到了人间还封在了琥珀里。”
“当时的豪族深受王上的信任喜爱，也赏下过不少奇珍异宝，据说那个时候的臣子们为了讨王上欢喜，费劲心思搜罗天下奇珍，指不定是哪个妖贪珠玉给卖的。”
有些个小妖们贪财，会假装凡人跟凡人做买卖，至多就是卖一些稀罕物件，无伤大雅，妖主也就默认了。馨儿想想，确是这般，也就不多问了。
云雀花醉性子清冷些，不喜人打扰，馨儿也未多言语，续了壶酒便起身离开了。这会栩羽银月还在柜台说话，馨儿走上前去得意洋洋把宝贝一亮，两人也是倍感惊奇。
“这块琥珀浑然天成，成色也均匀通透，一个气泡都不曾有，毁了取花可不可惜了?”栩羽摩挲着琥珀说。
“我怎么可能做杀鸡取卵的事情，我已经有了打算，等酒好了，你也不会觉得可惜不可惜了。”
“对了，我去包几坛新年酒给他两带回去。”说完栩羽返身去了酒库。
馨儿对着烛光，眯着眼看着琥珀内部，不自觉的弯嘴抿笑，感慨，“真漂亮啊……”
“行了，瞧你一副贪婪样，东西都是你的了，还这般。”银月佯装要抢，被馨儿一闪躲开。
“讨厌！你说你，老盯着花醉看作甚?”
“好看啊！你看他背上那只鸟，玄身赤尾，乌青的眼珠子，也不知道哪来的，这等瑞兽我也想收一只了。”
“瑞兽?你说花醉肩上那鸟是个瑞兽?”听银月此话，馨儿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两眼，只见那鸟合翅闭眼微鞠着头好似休眠。
“你什么道行啊，这都看不出来，那鸟虽小，但是透着祥瑞之气，虽没大能耐，但是个护体的瑞兽，更何况，这等鸟停在肩头，多好看啊！”
“别说馨儿了，我也没看出来，你这么一提我也意外的，我们地界怪兽是多那瑞兽稀罕的，只道这鸟不凡，也没明白个所以然。”栩羽将打包好的新年酒递给馨儿，示意她云雀花醉将起身离开了。
馨儿接过就，快步走过去，客套几句，将酒递了过去，又是谢来谢去一番，也就告辞了。
送客回来以后，馨儿眼珠子一转，说，“不知道花醉女儿身长什么模样？”
银月挑挑眉眼，手撑着下颚说:“还用想，好看的，我估摸着你连着那云雀放一块都不及他。”银月这下越发觉得地界好玩了，更懒得回天界了。
这酒肆也确实添了一些嬉闹之声。自从银月帮助救下馨儿以后，多日接触，栩羽对他也是多了些亲近。只不过，这家伙有的时候活脱脱就是馨儿翻版，一副混不吝的德行，栩羽也是又无奈又头疼又开心又焦虑。
这除夕夜，按凡间的习俗守岁祈福。馨儿便提议喝酒到天明。其实这提议也没多新鲜，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喝酒喝到鱼肚白，要想畅饮啊，什么都能做借口。
今夜太冷，馨儿不想出去支桌子，待酒客散尽。便在百鬼夜行图下慎重的摆好一桌三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