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高铭暄

最近二三十年，国际刑法的发展相当活跃，日渐成熟。国际刑法的迅速发展是国际形势风云变幻的态势使然，也是国际犯罪越演越烈的必然结果。随着全球一体化进程的加快，各国越来越意识到防止和惩治国际犯罪的必要性，这是国际刑法进一步发展的动力源。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国际犯罪，特别是武装冲突中严重违反国际人道主义法的犯罪频繁发生，相应地，国际刑法的发展也呈现出鲜明的时代特点。在实践领域，联合国安理会先后于1993年和1994年通过决议，分别设立前南斯拉夫国际刑事法庭和卢旺达国际刑事法庭，以惩罚在前南斯拉夫和卢旺达境内发生的严重违反国际人道主义法的犯罪。1998年7月17日，《国际刑事法院规约》在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总部召开的全权外交代表会议通过，并于2002年7月1日生效，这标志着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常设性国际刑事司法机构开始正式运转。上述国际刑事审判活动极大地丰富了国际刑法的理论素材，激发了众多学者的学术热情，也进一步巩固了国际刑法作为一个独立的法律部门的地位。

与国际刑事审判实践相联动，我国学者也对国际刑法的诸多问题展开了全面的探讨，相关研究经历了由少到多、由浅入深、由零散到系统、由单一到多元的过程，研究成果迭出，学术活动活跃，成绩有目共睹。不过，由于历史性资源的缺乏等原因，当前的研究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本书充分借鉴现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国际刑法的基本理论问题进行系统的梳理和阐释，对影响力案件进行详细的介绍和评析，对体系性制度进行充分的构造和论证，以为国际刑法的进一步发展贡献智识。

本书是作者厚积薄发的理论专著，经历了理论的不断深化、体系的及时调整、案例的日益更新等过程，见证我国国际刑法理论知识的共同增长。翻阅本书，不难发现其具有以下鲜明的特点：

第一，承接经典，开拓创新。我国学者对国际刑法的研究始于20世纪80年代末，以一批具有学术影响力的著作的出版为标志。就当前研究状况而言，我国国际刑法理论研究已经取得了长足的发展，学科体系逐步完善。但是，由于一些基础性理论问题尚未取得共识，因而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学科的进一步发展。本书在借鉴现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充分吸纳国内外经典国际刑法著作的合理内核，从中提炼出国际刑法领域最基本的问题予以专门研究，并提出具有一定创见性的观点和主张。

第二，语言平实，表达严谨。国际刑法不同于传统的法学学科，其具有国际性、新颖性、交叉性等诸多特点，涉及国际法学、刑法学、刑事诉讼法学等多个学科领域。作为一部对基础理论进行研究的专著，本书尽可能以平实的语言呈现国际刑法的深邃理论。因此，本书不仅是面向专业研究人员的理论著作，同时也是面向法科学生的基础读物。全书在内容的表述上，没有华丽的辞藻，但是言简意赅、要言不烦，条分缕析地阐述国际刑法许多重要制度的前世今生，提纲挈领地展示国际刑法重要原理与原则的来龙去脉。另外，全书的风格也透露出作者醇厚的理论功底，遣词造句都蕴含着作者对基本理论的精深思考。通过阅读本书，法科学生可以相对轻松地踏入国际刑法的门槛，对该领域有一个宏观的整体领悟；专业研究人员则能够迅速捕捉到全书的研究视角、观点立场以及国际刑法的最新发展状况。

第三，重点突出，详略得当。对于任何学科体系的构建和学科知识的掌握，基本理论问题都是重中之重。本书的写作目的就是研究国际刑法领域中最基础、最本质的理论问题。其基础性具体体现在，本书的内容紧密围绕国际刑法领域中最为根源性的问题，通过陈述基本理论知识和解决基本学术争议向读者呈现国际刑法学最经典的、最前沿的、最重要的研究动态。在理论内容的阐述中，全书有详有略，对基本问题的展开与讨论是作者基于对整个学科理论的精准把握，同时也是为了进一步澄清国际刑法理论中的主要疑难问题，如国际刑法的学科之争等。

第四，打破常规，区分模块。本书不仅涵盖了国际刑法的基本内容，实体与程序并重、理论与实践结合，而且在体系结构方面进行重大的调整，是在经过反复斟酌与比较现在体系结构的基础上建立的一种具有一定创新的理论体系。具体而言，作者通过对国际刑法理论基本问题的梳理与体系重构，尝试打破常规的国际刑法学研究体例，区分各大研究模块逐一对基本问题进行分析。通过对国际刑法的基本原则、国际刑法效力、国际刑法犯罪概念、国际刑法核心罪名、国际犯罪刑事责任、国际刑事司法合作等各个领域的研究勾勒出整个国际刑法体系大厦的建筑图，为进一步添砖加瓦、精工细作打下基础。

第五，理案交融，鲜明生动。国际刑法内容繁杂，如果只是纯粹阐述相关理论问题，则很难将国际刑法学的精髓展现出来，因为国际刑法理论本身就来源于丰富的国际刑事司法实践，没有若干国际刑事法庭的建立和审判实践，就没有国际刑法理论的产生和发展。鉴于此，本书大量采用案例研究方法，以辅助分析国际刑法的基本理论问题。用厚实的基本理论知识萦绕丰富的国际刑事审判案例，用经典的、前沿的案例解释争议的、深邃的基本原理，理论观点与实践案例相辅相成，增强了全书的实效性与直观性。在紧密结合国际刑法的基本原则与理论的同时，诸多理论观点通过鲜活的案例生动反映出国际刑法实践中所遇到的疑难问题，充分反映国际刑法规范的内容和特点，让人耳目一新。

短短数十年，国际刑法从一个不太受人关注的边缘学科发展为在整个法学领域占有一席之地的独立学科，这离不开众多学者的潜心研究和学术贡献，也离不开国际刑法理论的有力传播以及国际刑事司法的不断实践。但是作为一门新兴的边缘交叉学科，国际刑法的研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国际刑法理论仍然存在诸多尚需进一步解决的问题，国际刑事审判也存在一系列复杂的实践难题。这些问题的解决，都离不开更多的专业人员的关注和努力。在我国，与法学领域中其他学科如火如荼的盛况相比，国际刑法仍然是相对冷门的学科，专门研究的学者人数有限，以此为志业的法科学生更是少之又少。这种门可罗雀的现象与国际刑法在整个世界范围内的迅猛发展的形势极不相适应，也不利于我国在国际法治实践中贡献我们的学术智慧和学术影响。本书以有限的篇幅向读者忠实地呈现国际刑法的历史发展脉络，透彻地分析当下国际刑法理论的基本问题，系统地重述国际刑法所面临的问题和经验。通过阅读本书，如果能够激发莘莘学子对国际刑法的兴趣和热情，从而立志投身于广博精深、充满挑战的国际刑法理论和实践的洪流之中，那将是本书的又一贡献。

是为序。

2017年5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