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最怕无人种菜”
成本问题还不是郎广山最大的担忧,因为菜价可以和“分享收获”协商。他已经53岁了,最担心的是种菜后继无人。“在村里请人,每人每个工70元,只能请到年纪大的妇女,这批人失去劳动能力后,怕是找不到人了。”土地正在失去对青壮劳力的吸引力。白天的马坊村寂静无声,能见到的大多是老人。有地的农民们,有的盘算着办个采摘园,有的盘算着弄家小五金厂,有的盼着大厂开到家门口……年轻人对种地种菜的“脏活儿”不屑一顾。新生代在衣食无缺的环境中长大,对食品缺乏感恩之心,而年轻人回乡务农更是一件十分“逆袭”的举动。石嫣坦言,“我们遇到的困难是整个农业的困难。团队的流动性较大,在农场工作,未来成家后孩子教育怎么办,这都是比较实际的问题。”
“有机农业的生产周期比较漫长,做了3年的分享收获,从2015年才开始有10%的盈利。说来惭愧,运作了半年,农民的收入并没有达到预期,选择留在农村的年轻人很少,因为现在招募的会员不够多,存在着生产供给大于需求的状况。我们团队刚能维持正常运转开支,下一步要加大会员招募的力度,改善农民的收入预期。”程存旺若有所思。石嫣谈到:“他们的种植技术不是最高端的,但希望是可以被推广的,而不是高成本,高难度,普通农民很难参与的。最初创建分享收获时就没觉得只是生意,希望让年轻人都能够以这个为事业,为生活来源,生活在这个土地上。不再因为农业不赚钱而远离土地去做其他行业,或者在乡村赚了钱又回归到城市。”
到2015年,合作的农户慢慢增加,已经达到了400余户,“分享收获”的团队付出了很多。有参观者曾说,“在这里不仅仅是分享收获,更是分享幸福。”这里有幸福,也有忧虑:农村里真正会种菜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基本都是50后老人。忧虑的同时,这个前景并不明朗的试验却吸引了众多关切的目光,在“分享收获”团队所在的农家小院,前来参观的城里人络绎不绝,还有众多志愿者要求加入团队,石嫣不停在微博上发布公告,称人员已满。队员们大部分都是80后,很多为当“新农夫”而辞去了工作,每月工资两千余元,包吃包住。他们每天晚上7点半停止给消费者配菜,第二天一大早5点出车配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院儿的夜晚虽然没有电视,没有觥筹交错,但是有歌声,有讨论,有笑声。从灯火辉煌的城市来到寂寞的农村,住集体村舍,月薪2000元,这些极具理想主义的年轻人汇聚在一起,皆因看好这一模式。
应璐蔚是浙江人,南京大学新闻系本科毕业后赴澳留学,这是她2012年回国后的第一份工作。“我从未在农村待过,过去在农村待一夜我都会受不了。说来奇怪,现在成村民了。”这位快人快语的女孩笑着说。
有人则开始了脱胎换骨的角色转换。甄睿在农业大学读完本科和硕士研究生,毕业加盟了某著名农资企业,这个过去的农药、化肥推销员,现在转行做了生态农业生产技术员。“高校教育与农业生产是脱节的,像我们这样,去不了科研院所,所学内容在农村完全派不上用场,在这里也是学习。更重要的是,过去的工作经历让我更明白,现行的化学农业方式对土地和人的健康造成的伤害。”他蹬着一辆自行车,来回在田间穿梭。
石嫣说:“他们都如此热爱农业。‘分享收获’希望能给想做农业的年轻人一个强大的社区,引领大家既不要随波逐流也不要妄自菲薄。”在这个“大家庭”里,石嫣被大家称为“掌柜的”,大家都很敬佩她,喜欢她。对于石嫣来说,幸福就是“吃到天下最新鲜的食物”。
现在,石嫣的梦想更大了,她和团队里的年轻人们除了希望带动当地农户参与生态农业种植、增加收入外,还希望随着参与农户的增多,能够带动当地的农民成立自己的种植专业合作社,提高农民的组织化程度,加强农民在生产端的话语权。他们更希望“分享收获”能给村庄带来新的生机与活力,通过一些文化、学习、交流活动,丰富村民的精神文化生活,改善村庄的环境条件,促进村庄的可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