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兵发恩阳
卢之迢所说的，沈梦何尝不心动？这不也正是他一直努力争取的吗？但人错失理智，往往也是在最兴奋的时候，越是在你望见希望的曙光时，也正是失败的阴影正浓黑之际。
十几岁的沈梦，有着三十几年的心智，而两世的挫折，更让他沉着理智。
“不行！”沈梦终于抬起头来，缓缓地吐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似冰水一样，浇在众人已沸腾的心中。
“为什么不行？”
大奎按捺不住，跳出来问道。
卢之迢也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盯着这个少年长官：“我们不趁这个机会进驻恩阳，收拢民心，难道要待时局稳定，曹莽已经把控大局，甚至控制巴州，大肆扩军之后，再去攻取么？”
曹莽固然是一部分原因，眼下自己的部队虽然和曹莽的士兵人数相差不大，但毕竟战斗的经验不足，在这样一个关键时期，他们也必定会严防死守；更主要的原因，是沈梦对自己这支部队的不自信，这还不是他想要看到的那支军队。
在玉山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正是练兵的好去处，不止在这个时代，一支优秀的军队远比一城一池的得失来得重要。若真的进驻城区后，自己还能像现在这样完全掌控这支部队吗？这支部队将来的发展路径还会自己曾设想的轨道吗？
这些，沈梦无法和这个时代的人解释清楚，他只有坚定的两个字：不行！
大牛等人目瞪口呆，但也无可奈何。
卢之迢唉声叹气地走出了营房，其他人也是垂着头走出去。出营后，大奎怒气陡起，拿刀鞘朝营房外一块石头砍去……
沈梦在营中觉得有些孤独，他拒绝了所有人达成一致的意见，便觉得所有人都在回避自己。这种感觉，像一个父亲看着已经长大的儿子将要走上歧路，自己奋力地阻拦却只能换来他的埋怨和疏离。
走出军营，四面秋草，远方农舍的窗户里透出灯火星星点点，举头望长天，不见星月，却更显得格外高远。
寂静的田野消除了他的孤独，像一种孤独找到了另一种孤独为伴。他开始为自己骄傲，一个前世的教书匠，来到今生做了囚犯，却凭着自己的点滴努力有了官衔品阶。
然而，这便能操控自己的生死么？
第二天，沈梦亲自督练，他也学着李都头骑上了马，只不过是一匹毛色灰白的马，扬着鞭子，打向士兵们的每一个细小错误……
瞬息万变的形势，容不得他有半点懈怠。发生在剑州的那场大战，必然也会牵动巴州的局势动荡，他必须要时刻做好准备。
…………
卢府里的两个家奴跑进了军营，衣衫破烂，满面烟尘。其中一人喘着气说道：“城中昨夜发生兵变，哗变的士兵打砸商铺，入户杀人抢掠。伍县令下落不明，卢员外一家已经逃往城东郊庄园避祸，请求沈都头派兵前去支援。”
树欲静而风不止！
沈梦自己隐忍不发，却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心急。
卢氏兄弟当即就要整顿兵马，率士兵出营。然而没有沈梦的命令，他们谁又能调动得了这些士兵呢？
大奎等人也是急不可耐，甚至忘了遵循军令，冲到沈梦的面前，质问他还在犹豫什么，且不提营救卢员外，县城大乱，这正是出兵的大好时机啊！
军令如山，自己的威严绝不容许被侵犯。沈梦没有发兵，却令士兵将大奎押至法纪台，杖责十棍。只是这一次，沈梦没有亲自动手，大奎又有负责军纪的判司，他手下的士兵自然不敢真打，只是做做样子。
沈梦也不去计较。
他钻进自己的营房，一个人沉下心来，冷静地判断局势。——这个时机来得太好了，而且太巧了！
如果这是曹睨在出兵之前，和曹莽合起来给自己设的一个圈套呢？他们完全有这样做的可能，试想自己便是曹睨，一定会在出兵前夕铲除巴州地方武装，方后顾无忧，日后凯旋归来或败退而归，都能有栖身之所。
那么沈梦这支依附于李刺史的巴山都便是首当其冲。
众位队官也围在沈梦的身边，随着他脸上的阴晴变化而变化，但没人会这时候去打断他的思考。他们已经习惯了沈梦这样，只需要静静等待结果便是。
沈梦抬起了头，“这是曹睨和曹莽联合起来给我们设置的圈套。”
“何以见得？”卢之迢并不服气。
沈梦便将他之前的判断告诉了众人。
一阵面面相觑后，大牛惊诧地叹道：“干他娘……那曹睨果真这样阴险？”
“我觉得都头分析得对，”是虎子，“反正我们只听从沈都头你的号令，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虎子这话是没问题，沈梦也相信他会这么做，但让卢之迢听着，恐怕他心里不是滋味。
果然，他跳出来吵道：“还能怎么办？难道放任恩阳不管吗？还有我父亲，当初可是他出钱出地，才有了你们这支军队，才有了……”
“你父亲不会有危险。”
沈梦不能任由他这样吵下去，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这人拉关系、窝里斗是个行家，分析形势却如此糊涂。
“他们的目标如果是令尊，他又怎么可能逃得出去，而且是全家逃到城郊。只要巴州的政局还没变动，你父亲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听完沈梦的分析，卢之迢半信半疑，但总算冷静下来了。相比之下，卢之遥虽也是神情紧张，却始终未曾吐露半句，显然是出于对沈梦的绝对信任。
众人也都安静下来，一齐望着沈梦，听从他最终的决断。
道道期待的目光投来，让沈梦明白了肩上的担子重大，自己的决定关乎大家的生死。恩阳的局势不能放任不管，看似险恶的情形中，是否也潜藏着机遇？
“就在今晚，攻占恩阳。”
沈梦语气沉稳，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你刚不是说，这是他们设置的圈套吗？我们现在就去攻打，还不是自投罗网！”大牛对沈梦自相矛盾的决定很不理解。
虎子也发出质疑：“今晚就去攻打，会不会太急了些……”
就连急于营救父亲的卢之迢，也面露踌躇：“我是主张攻打恩阳，但沈都头既然分析出了形势危急，要不要再再仔细斟酌一下。”
沈梦环视众人，除了林牧，其他人都没有谋划战局的才能，时间仓促，他也来不及和他们一一商议。
此时，他唯有坚定意志。
毕竟，为了这一仗，他已在脑海中谋划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