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河南程氏《大学》注
《大学》乃孔子遗书,须从此学则不差。或问伊川先生曰:“初学如何?”曰:“初学入德之门,无如《大学》者。今之学者,赖有此篇书存,其他莫如《论》《孟》。”(卫湜《礼记集说》卷一百四十九)
明德者,明此理也。又曰:亲当作新,言既自明其德而使人用此道以自新也(伊川)。又曰:至善者,义理之精微无可得而名,姑以至善目之也。又曰:止于至理,反己守约是也。又曰:止于至善,如子止于孝,父止于慈之类,非谓务观物理于外,泛然如游骑无所归也。又曰:明德新民岂分人我此成德者之事也(明道)。又曰:知止则自定万物挠不动,非是别将定来助知止也。又曰得而后动,与虑而后动异,得在己,如自使手举物无不从者,虑则未在己,如手持物知其不利。又曰人之学,莫大于知本末终始。致知在格物,则所谓本也,始也,治天下国家,则所谓末也,终也。治天下国家必本诸身,其身不正而能治天下国家者,无之(伊川)。(卫湜《礼记集说》卷一百四十九)
致知则有知,有知则能择。又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伊川)。又曰:知者吾之所固有,因物有迁,则迷而不知。迷而不知,则天理灭矣。故圣人欲格物,以致其知也。又曰:格,至也。格物,言穷理也。但立诚意去格之,其迟速却在人。明暗也,明者格物速,暗者格物迟。又曰:凡一物有一理,须是穷至其理。穷亦多端,或读书讲明道理,或论古今人物别其是非,或应接事物,皆穷理也。又问:格物者,物物而格之乎?将格一物,而万理皆知也。曰:虽颜子亦但闻一知十而已,岂敢自谓如此!及其达理之后,则虽亿万可通矣。学者须是遍求,若能今日格一物,明日又格一物,积习既多,然后脱然有贯通处(伊川)。又曰:物不必事物,然后谓之物也。自一身之中至万物之理,理会得多,相次自然豁然有个觉处。又曰:所务于穷理者,非谓尽穷了天下万物之理,又非谓穷得一理便到,只是要积累多,后自然见知。又曰:格物之理,不若察之于身尤切。又曰:或问格物,是外物邪?性中物邪?曰:不拘,凡眼前无非物也。物物皆有理,如火之所以热,水之所以寒,至于君臣父子之间,皆是理也。又曰:物理,须是要穷。若言天地之所以高深,鬼神之所以幽显,若言天只是高,地只是深,则是已了,复何可穷之有?又曰:格物穷理,非是尽要穷天下之物。所谓穷理也,但于一事上穷得尽,则其他可以类推矣。至如言孝,须穷所以为孝者如何。所谓穷理也,如一事上穷不得,即且别穷一事,或先其易者,或先其难者,各随人浅深。譬如千蹊万径,皆可适国,但得一道入,得斯可矣。所以能穷者,只为万理,皆是一理。至于一事一物,虽小皆有是理(伊川)。又曰:随事观理,而天下之理得矣。又曰:物来则知起物,各付物不役,其知则意诚不动,意诚自定则心正,始学之事也(明道)。又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今人立心不定,视心如寇贼而不可制,非事累心,乃心累事。当知天下无一物是合少得者,不可恶也。又曰:知至意须诚。若知而不诚者,皆知未至耳。又曰:知之既至,其意自诚,其心自正。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他人复行,知之不至也。又曰:《大学》论意诚以下,皆穷其意而明之,独格物则曰物格而后知至,此盖可以意得而不可以言传也。自格物而充之,然后可以至于圣人。不知格物而先欲诚意正心修身,未有能中于理者也。或问:进修之术,何先?曰:莫先于正心诚意,而诚意在致知,致知在格物。或问:忠信进德之事,固可勉强,然致知甚难。曰:予以诚意可勉强,且恁地说至底,须是知了方行。得若不知,只是觑却尧,学他行事,无尧许多聪明睿知,怎生得他动容周旋中理,有诸中必形诸外,德容安可妄学?如子所言,是笃信固执之,非固有之也。未致知便欲诚意,则是躐等也。学者固当勉强,然不致知怎生行得勉强?行者安能持久?除非烛理明,自然乐循理。性本善循理而行,是顺理事,本亦不难,但为人不知旋安排着道难也,知有多少般数然有深浅。向亲见一人曾为虎所伤,因言及虎色便变,旁有数人见他说虎,非不知虎之猛可畏,然不如他说了有畏惧之色,盖真知虎者也。学者深知亦如此,且如说脍炙,贵公子与野人莫不皆知其美,然贵人闻着便有欲嗜之色,野人则不然。学者须是真知才知得,便泰然行将去也。某年二十时解释经义与今无异,然思今日觉得意味与少年自别。又曰:知至则当至之,知终则当遂终之。须以知为本,知之则行之,必至无有知之而不能行。知而不行,是知得浅。饥而不食,乌喙人不蹈水火,只是知人为不善,只是不知知至而至之几之事,故常至知终而终之,故可与存义。知至是致知、博学、明辨、审问、慎思,皆致知知至之事,笃行便是终之。如始条理,终条理,因其始条理,故能终条理。犹知至即能终之。或问:今人有志于学,然知识蔽固,力量不至,则如之何?先生曰:只是不致知,若致知,则知识自当渐明。不曾见一物事,终思不到也。知识明则力量自进。问:何以致知?曰:能明理,或多识前言往行。识之多,则理明,然全在强勉(伊川)。(卫湜《礼记集说》卷一百四十九)
人须知自谦之道,自谦者无不足也。若有不足,则张子所谓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也(伊川)。又曰:孔子言仁只说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看其气象便须心广体胖,动容周旋中礼,惟慎独便是守之法。又曰:要持循他这天理,则在德,须有不言而信者,更难为形状养之,则须直不愧屋漏与慎独,这是个持循气象也。又曰:洒扫应对,便是形而上者,理无大小故也。故君子只在慎独(明道)。(卫湜《礼记集说》卷一百五十)
河南程氏曰:克明峻德,顾諟天之明命,皆自明也者,皆由于明也。(卫湜《礼记集说》卷一百五十一)
释氏多言定,圣人便言止。如物之好须道是好,物之恶须道是恶,物自好恶关我这里甚事?若说道我只定,更无所为,然物之好恶亦自在里,故圣人只言止。所谓止,如人君止于仁,如人臣止于敬之类也。《易》曰:艮其止,止其所也,言随其所止而止之。人多不能止,盖人万物皆备遇事,各因其心之所重,更互而出才见得这事重,便有这事出。若能物各付物,便自分出。又曰:人多思虑,不能自宁,只是做他心主,不定要作得心主。唯是止于事,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父子止于孝慈之类,如舜之诛四凶,已作此恶,从而诛之。舜初何与焉人?不止于事,只是揽他事,不能使物各付物。物各付物则是役物,为物所役则是役于物。有物必有则,须止于事。又曰:于止知其所止,谓当止其所也。夫有物必有则,父止于慈,子止于孝,君止于仁,臣止于忠,万物众事莫不各有其所,得其所则安,失其所则悖。圣人所以能使天下顺治,非能为物作则也,唯止之各于其所而已(伊川)。(卫湜《礼记集说》卷一百五十一)
或问此谓知本,止说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何也?先生曰:且举此一事,其它皆要知本,听讼则必使无讼是本也(伊川)。(卫湜《礼记集说》卷一百五十一)
或谓有忿懥、恐惧、好乐、忧患,心不得其正,是无此数者,心乃正乎?程先生曰:非是要无,只是不以此动其心。学者未到不动处,须是执持其志(伊川)。(卫湜《礼记集说》卷一百五十一)
今夫赤子未能言其志意嗜欲,人所未知,其毋必不能知之。然不至误认其意者,何也?诚心爱敬而已。若使爱敬其民,如其赤子何错缪之有?故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又曰:母之保养赤子始,何尝学当保养时?自然中所欲推此心以保民,设不中其下之所欲,亦不远矣。(卫湜《礼记集说》卷一百五十二)
命当作“怠”字之误也。先,犹早也。远,谓迸诸四夷之类。自古用贤人而不能早。退小人而不能远,以陷于祸败者多矣(伊川)。(卫湜《礼记集说》卷一百五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