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模拟音存在的范畴和相对性
语言研究的面越小,研究得出的结论越深刻、越详细、越丰富。这正是模拟音研究的状况,面对模拟音研究者的分析单位不是个体单词,而是构成个体单词的音素、形素以及义素;甚至这些构词的基本单位也不能单独成就模拟音,它们必须和人们的感觉和心理联系起来才能创造模拟音的象似性;可见表音文字(如英语)和表意文字(例如汉语)的符号象似性是截然不同的。表意文字本身就孕育着视觉直接可以观察的符号象似性,这种符号象似性不是建立在大脑抽象联想和心理模糊感受的基础之上;而表音文字的符号象似性恰恰是倚重于这两方面的,前文中提到的术语“语音联觉”和“心理词素”就是明显的例子。叶斯柏森[25]把英语词汇形态中的下列单位分析为语义象征意义的载体:“fl-”“sl-”“gl-”“-sh”“-tch”;“叠音”现象、动词中的“-le”和“-er”后缀,以及元音中的某些对立体如“/i/”和“/u/”。史密瑟斯不仅详细地分析了英语中众多模拟音之间的关系,而且还研究了这些模拟音的构型特征,他发现很多很有规则的形态变化:尤其体现于发音在器官同部位的众多辅音之间。例如,词首和词尾的辅音变化的规则性、词尾爆破音的叠音等。模拟音家族就这样被微妙地呈现出来了,还有一些模拟音在比喻意义的衍生过程中也体现出了这样的规则性或者说某些规则样式。例如某些具有模拟音特征的单词中,其发音和词义有明显的相关性,“wr-”有表达“拧”“歪”“斜”“不正”这样一些具体意义以及“错误”“扭曲”“歪曲”这样抽象意义的倾向,例如:“wriggle”(蠕动、蜿蜒前行)和“awry”(向一边歪曲的、错误的、走样的);同样,“拨动”“弄乱”“打扰”这样的表意倾向出现在“-other”这一形态中,例如“bother”(使……不安、打扰)、“pother”(使忙乱、使烦乱);而“sc-/sk-”则总是表达“四处跳跃”或者“嘲笑”这样的意义,例如“skip”(轻快地跳、跳来跳去、跳跃、跳着走)、“scoff”(嘲笑、愚弄);再如“ba-”倾向表达“唠叨/喋喋不休地说”和“混淆/混乱”的意义,例如“babble”(喋喋不休、牙牙学语、作潺潺声)、“baffle”(使困惑、使迷惑、难住);“-ump”这个构词形态的语义表达倾向更加突出,集中于两个意义特征,第一表示“突起、突出”,例如“bump”(隆起物、突起部、<路的>凸块)、“clump”(堆、团、块)、“lump”(块、块状、肿块、瘤);第二表示“重重地落下”,例如“dump”(猛地扔下、使砰地落下、沉重地放下)、“slump”(掉下、猛地掉下)、“thump”(重击、砰地撞击)。[26]
这样的模拟音体验虽然很抽象、很细微,但是模拟音象似性在人们意识中是完全成立的,有研究发现模拟音出现在词首往往确定或突出象似性意义的种类,而出现在词尾则突出其所指代事物的存在方式或者状态。例如“sn-”这一形态在发音上给人的感受是使气流或声音在通过发音器官时受到某种阻碍。这种阻碍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气流严重受阻,不得不在鼻腔“艰难”通过:“snore”(打鼾、呼吸粗重)、“snort”(喷鼻息、鼻息声)、“snot”(鼻涕);第二类,气流受阻所以“缓慢”通过:“snail”(缓慢移动)、“snake”(使曲折行进、使迂回前进)、“sneak”(鬼鬼祟祟地走、潜行、溜走)、“snoop”(窥探、窥视、探寻);第三类、气流虽然受阻却“快速”通过:“snip”(剪、剪刀的咔嚓咔嚓声)、“snap”(突然折断、拉断、猛咬、啪地关上)、“snatch”(一下子抓住、很快接受)。关于某些模拟音出现在词尾往往表示其所指代事物或事件发生的“方式”、“方法”,迈耶列举了古英语中的一些以“-ettan”结尾的动词,他发现这些动词中的3/4的词义都具有理据性或象似性。例如bealcetten(belch)、blægettan(cry)、clæppettan(throb)、cloccettan(beat,palpitate)[27]这一组有共同词尾“-ettan”的动词中,词根指代各种行为或动作,而词尾则一致性地表示行为或动作被重复或连续进行。
此外,研究发现黏合词(blends)的构词中模拟音所占的比例相对较高。迈耶以庞德的作品为例,统计出其某作品中205个黏合词中有75个涉及模拟音现象,所占比例为36%。迈耶[28]认为黏合词中高频率出现的构词象似性或理据性现象说明模拟音可以被人们随时随意地运用,这也就意味着音义联觉在构词中的变通性、自由性;如果说音义联觉在构词中只是特殊现象的话,那么这种特殊现象正好吻合模拟音的特殊身份,从这个特殊身份中得出的结论就是:从对心理词素的研究中来看,模拟音中的音素有时分享、有时抵制正统或标准的语音变化,模拟音这种特征是语言学家经常谈论的主题,也在各种文学作品中被广泛应用。很多本身并不具有象似性或模拟音的词汇也被用来创作出一种象似性,例如前文中提到的“innumerable”(不计其数的)和“murmuring bees”(发出嗡嗡声的蜂群),正是“murmuring bees”才使得“innumerable”饱含语义的象似性。人们根据语音联觉的启发,突破了语音象似性或理据性的限制,通过更多的手段创造出了表音文字的形态象似性,这在商业广告中尤为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