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佛教通史(第1卷)印度佛教:从佛教起源至公元7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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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释迦牟尼佛的僧团及诸弟子

一 释迦牟尼佛的普世度化因缘

释迦牟尼佛出世成道与度化众生,能够形成一个伟大的度化事业,建立一个影响久远的宗教,是与当时印度的各种因缘背景以及佛陀自身的智慧功德分不开的。从历史角度观察,佛陀时代的印度有两个文化中心:一个是恒河上游以婆罗门教为本的正统文化中心,另一个是恒河中下游以土著文化与沙门思潮为重的非正统文化中心。对后一区域,雅利安人并未完全征服,当地政治、经济、文化、宗教都在激荡中变化。铁器、肥沃的平原与便利的恒河水上交通带来了农业、手工业、商贸业的大发展,列国争霸,政治版图的改变只在朝夕之间。在这里种姓制度虽然已经形成,但与传统的婆罗门至上的四种姓结构大异,不仅刹帝利种姓成为第一位,吠舍种姓中的大富长者地位也飙升,甚至传统婆罗门种姓者成为吠舍与首陀罗职业者也大有人在。非雅利安人也有成为国主的。在这样的背景下,雅利安人的吠陀文化与非雅利安人的土著文化相激荡,引发了沙门思潮。新的政治经济秩序与新的宗教文化思潮相互应和与支撑。

在这样的环境中,佛陀以刹帝利种姓的太子之身出家修行成道,提倡种姓平等,阐扬觉悟解脱之道,既能得到新兴的刹帝利阶层的支持,又能得到中下层的吠舍、首陀罗种姓的拥护,甚至一些婆罗门也拜服其智慧境界,皈依追随。释迦牟尼佛开创的佛教能够很快在恒河中下游深入人心,绝非偶然。

从佛教自身的视角观察,释迦牟尼佛出世成道度化众生,是因缘成熟的结果。在阿含类经典[95]中,释迦佛是过去佛迦叶佛预言而依大悲本愿降生出世成佛的,而且本生故事里大多是释迦佛过去世与诸弟子们结缘之事,以及在娑婆世界乃至三界度化众生之事,所以,释迦佛与娑婆世界及其众生结缘甚为深厚,其出世成佛度生正是基于娑婆世界及其众生的因缘成熟。也正是在此意义上,在大乘经典《妙法莲华经》中称释迦牟尼佛出世度化众生是“一大事因缘”。佛陀的度化、其僧团的组织与度化,以及其在娑婆世界的普世开展,都是在此缘法中实现的。

二 佛陀的僧团

在度化众生的事业中,释迦牟尼佛乃根本导师,但度化大多是通过其教团进行的。其教团包括四众弟子,即男出家众、女出家众、男在家众、女在家众。特别在佛陀入灭后,度化众生的事业由教团全部承担,住持佛法的重任也落在教团肩上,所以佛陀极为重视教团建设。严格地说,佛陀的教团乃修行者的和合整体,可称为僧团,也就是僧伽。僧伽,是Samgha的音译,简称僧,意为和合众之义,所以又称和合众、和合僧等。

在佛陀的规定下,教团的组织有三个基本方面:一是所依,二是戒律,三是组成。所依是最基础的一环,即三宝。这里的宝(Ratna)是最稀有之义。三宝即佛、法、僧宝。由皈依三宝,就进入了佛教教团。佛陀是教团最根本的依止与导师,乃至是三界一切众生的根本依止与导师。法(Dharma)包括两方面;二是作为教法的法,即法门或者方法方面,一是作为证法的法,即所要证悟的法。前者是佛陀建立的,后者是佛陀证悟后所显示的,这二者要求弟子们修习与证悟。僧即是僧伽,最初指佛陀圣弟子的团体,后指凡一切能成为众生修行榜样、能住持佛法的和合众。在后一意义上,僧可指佛陀的僧团。三宝作为全体佛教的根本,规定了佛教的性质与意义,是佛弟子首要遵守的底线。

在皈依三宝后,不同弟子众遵守不同的戒律。戒与律本义是有差别的。戒(īla),音译尸罗,是防非止恶的禁条,偏重于内心自律性持守,而律(Vinaya),音译毗奈耶,则是为了维护出家清净体性所应该遵守的法则、轨则,带有他律性、规范性的意义。前者在家出家都可使用,后者只限出家之众。但在一般情况下,二者互通使用,统称戒律。

戒律作为规范身口意的规定,能够使遵守者逐渐养成特定的身口意运行模式,根据其善恶,可分善戒(或者净戒,又作善律仪)与恶戒(又作恶律仪)。当然,这里特指为出家及在家弟子所制定的善戒,或者说,善律仪。

佛陀制戒,都有缘起。最初僧团皆依法修行,少犯过失,但随着僧团的扩大与出家众人员的混杂,过失增多,佛陀方开始制戒。据《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一所说,在佛陀成道后第十三年,有富家子苏阵那出家,先精进修行,但后受俗家妻子诱惑,淫欲心起,而与其发生不净行。苏阵那愧疚,寝食不安,向同修忏悔。佛陀获知,乃为比丘制定学处(iksā-pada),并阐明其重要意义:

我观十利,为声闻弟子于毗奈耶制其学处。云何为十?一摄取于僧故;二令僧欢喜故;三令僧乐住故;四降伏破戒故;五惭者得安故;六不信令信故;七信者增长故;八断现在有漏故;九断未来有漏故;十令梵行得久住故。显扬正法,广利人天,我今为诸声闻弟子于毗奈耶制其学处,应如是说。[96]

最开始制定的是一些基本戒律,后又根据弟子们所处的具体环境对戒律予以了细化。结果,戒律不断增多,乃至有数百条之多。这实际也意味着众生修行根性的普遍下降,所以经云:

何因何缘,昔沙门瞿昙施设少戒,然诸比丘多得道者?何因何缘,今沙门瞿昙施设多戒,然诸比丘少得道耶?[97]

在阿含类经典中,对佛陀制戒的一些因缘有记载,可以看到佛陀对细小戒是有开遮的,也就是可以随宜取舍,所谓“小小戒可舍”。一般认为,佛陀在世时,已经逐步完成了佛教的戒律体系,即比丘二百五十戒,比丘尼五百戒,式叉摩尼六法,沙弥及沙弥尼十戒,优婆塞及优婆夷即在家弟子五戒。其中,在家弟子的五戒最广为人知,即不杀生戒、不偷盗戒、不邪淫戒、不妄语戒、不饮酒戒。这五戒对规范在家弟子的社会行为与思想、情感具有重要意义,对佛教成为积极的社会建设性力量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在僧团所遵循的戒律中,从佛陀时代起就规定的四依法,体现了出家众修行的基本行为规范与生活准则。依(Niraya)乃所凭、所据之义。四依法,即行四依,又称四圣种[98]:一者着粪扫衣(Pāmsukūla),又称弊纳衣,谓出家众修出离世间的出世法,为坚固道心,不能穿华丽衣饰,当用以世人所弃的弊垢衣料洗净、缝补而成的弊垢衣;二者乞食(Pinda-pāta),谓出家众不能贪口腹之欲,当行乞活命,维持基本的身体需求以一心办道;三者树下坐(Vrksa-mūla),谓出家众已经抛家修道,不能贪享房舍卧具,应于树下、石窟等处,随缘随宜暂居,勉力修行;四者服陈弃药(Pūtimukta-bhaisajya),谓出家众患病,不能贪用新好药物,应用陈年腐朽之药调治。四依法明显具有苦行的色彩,也反映了解脱道的修行特征。当然在具体修行实践过程中,从佛陀时代起,就未教条化地奉行,所以会看到有精舍的建立以及财物的接受等,但这些都是在僧团整体的平等分享基础上进行的。不过,在佛陀在世时,就有苦行派与随宜派的分歧。前者强调严格按照四依法做,后者强调不能教条化地贯彻四依法,可随宜暂时有所取舍。

通过皈依与持戒,教团的佛弟子就形成了分类。虽然教团一般可称僧团,但由于教团可分出家众与在家众,而出家众又是主体,所以,一般多将出家众称为僧团。这样,教团与僧团可分别指佛教修行者的广义与狭义的和合集体。

释迦佛成道后,最初在鹿野苑度化了五比丘,就意味僧团开始建立起来。但佛陀僧团的基本规模由追随在身边的比丘即常随众组成,即经典中常说的“千二百五十人俱”。他们开始皆外道徒众,后蒙佛陀度化,得证阿罗汉果,常随佛陀,称常随众。当然“一千二百五十人”常随众是约数。而且佛陀的全部弟子数远超此数,还有其弟子所度弟子,更是众多,都可以视为教团或者说僧团的一部分。

虽然佛陀僧团一般指出家众,但最核心的是比丘众。这里,比丘是Bhiksu的音译,又作苾刍等,意译为乞士、乞士男等,谓剃度出家、受具足戒的男子。而比丘尼众处于较从属的地位。这其中,比丘尼是Bhiksunī的音译,又作苾刍尼等,意译为乞士女等,有时简称尼,谓剃度出家、受具足戒的女性。因此佛陀对比丘众要求最为严格,曾说:

汝等为子,从我口生,从法化生,得法余财,当怀受我,莫令我若身、若口、若心有可嫌责事。[99]

比丘一般是成年男出家众。最初僧只有比丘众,而在少年罗睺罗出家后,增加了沙弥(rāmanera)。待摩诃波阇波提夫人、耶输陀罗以及释种五百女子出家,便有了比丘尼。其中尚有未成年女子,又分出一种沙弥尼(rāmanerikā)。在女众中,还有一些曾经结过婚但不知是否受孕便出家的女子,为验有孕无孕,以避免俗人的讥谤,便分出了一种为时两年的式叉摩尼(iksamānā,式叉摩那)。这五众就构成了出家众,即僧团。除此之外,教团还包括在家众,即优婆塞(Upāsaka)与优婆夷(Upāsikā),意译称近事男、近事女等。这样,在佛教教团中有七众,按照序位排列为:比丘、比丘尼、式叉摩尼、沙弥、沙弥尼、优婆塞、优婆夷。

佛陀所证的涅槃是解脱生死轮回而出离世间的境界,因此其对世间的一切众生都平等看待,这样教团中的弟子也就摄有一切种姓者,即社会各个阶层的人都可进入,按照经典所说,甚至还有天神。在其著名的出家弟子中,舍利弗、目犍连等乃婆罗门种姓,阿那律、阿难、罗睺罗等属刹帝利种姓,耶舍等是吠舍种姓,而优波离等属首陀罗种姓。在家弟子中,四种姓也是平等摄受的。

在佛陀领导的教团中,皆以佛陀为依止,如阿含经所说,佛乃“法根”“法眼”“法依”。[100]所以,教团的出家众直接称为“沙门释子”(akyaputra-ramana),佛陀的教法称为“释子之法”(akyaputrīya-dharma)、“佛陀之教”(Buddha-āsana)。后世中国佛教继承这个传统,将出家人称为“释某某”,将佛陀教法称为“佛法”“佛教”。

三 僧伽的居住与安居制度

(一)僧伽的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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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成立之初,僧团还带有游行性质,没有固定的居处。为了乞食的方便,一般都选择在农村或者城镇游行,暂居处或是在树下,或在冢处,或在石岩下,或在信众施与的住处。从开始传教始,佛陀的所居处一般是后一种类型,毕竟佛陀身边总有成百乃至上千的常随众。这样的住处包括居所(vāsa)与园(rāma)。但在最早阶段,居处都是暂时的,游行到此暂住,离开后即舍弃。

但后来随着律的制定以及安居制度的建立,僧团的生活方式发生了转变,整体开始居住生活,并建立半永久与永久的住处。这其中园扮演了重要角色。园一般在城镇郊区,是有花有果树的园林,由信众施与僧众,僧众最先是暂住,后来渐用作为永久居住之所。园作为僧众住所被永久化后,称为僧园(Samghra-ārāma),即僧伽蓝。僧伽蓝虽属僧团,但其维护与管理并非僧众承担,而是捐赠者自己负责。在僧伽蓝中,僧众进行法的教学与讨论,以及禅修,举行布萨(Posadha)、自恣(Pravārana)等。布萨,又作布沙他等,意译作净住、长养等,指僧众每月月中与月末两次集中说戒经,以保证其戒律清净、和合,长养善法。自恣,又作随意,音译钵剌婆剌拏,谓雨季安居最后一日,安居众从见、闻、疑角度,互相发露罪业过失,忏悔生善,而自生喜悦。

随着僧园成为僧众的固定居所,其功能开始扩充,比如在其中修建僧众集会的会所(Upasthāna-ālā)等。一般功能齐备的僧团建筑群称为僧院。僧院在早期佛教僧团生活中渐成僧众固定的居住与修学一体化的场所。

僧院在早期佛教的开展中,类型有数种,如精舍、平房、殿堂、楼房、石窟等,其中精舍、石窟最为常见。精舍(Vihāra)最初是用于僧众个人居住的,后来规模逐渐扩大,不仅建有众多僧众住房,而且建有公共活动场所,变成大规模的、有结构的、多功能建筑群。有的精舍乃僧园扩建而成,如祇园精舍、竹林精舍这两个佛陀常住的著名精舍,前身皆是园林。大的精舍事实上不啻于佛教教学、修行与弘法的大基地。一般而言,精舍在城市附近或者平原较多,多用砖、石建造,从地理位置看主要出现在温迪亚山脉以北。

印度佛教僧院中石窟院比较多。最初游行僧不少以自然石窟作为暂居修禅之处,但后来就有石窟的开凿,以作为僧众永久居住、修行与礼拜场所。这在佛陀时代就开始出现,但大规模的窟院开凿与建造乃是在佛陀圆寂后。特别在温迪亚山脉以南的高原非常普遍。佛教艺术中壁画兴起与石窟的开凿直接联系在一起,而石雕艺术也离不开其推动。[101]

(二)安居制度

早期佛教僧团改变游行的生活方式转为定居生活,是与安居制度的建立分不开的。安居乃佛教僧团的重要集体修行制度。安居,意译自Varsā,或者Vārsika,直译为雨季、雨期,又作坐夏、结夏、夏安居、雨安居、坐腊、结制、结制安居等,具体指在雨季出家众禁止外出、聚居一处、接受供养、专志进修的制度。

印度一年的季节分类自古就有多种分法,如六时三季等。古代印度佛教也有自己的季节分类,以对僧团的行为做一些相应规定。按照玄奘记载,乃分为三季,即热时,正月十六日到五月十五日;雨时,五月十六日到九月十五日;寒时,九月十六日到正月十五日。[102]在雨季,大雨滂沱,江河漫流,蛇虫遍地,给外出修行造成极大困难,所以在印度佛教兴起之时,外道就有了雨安居这种做法。佛陀及其弟子们在雨季最初并没有规定进行雨安居,在发生了六群比丘在舍卫国雨季游行而遭讥嫌之事后,方建立起这个制度。此事载于《四分律》:

尔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时六群比丘于一切时春夏冬人间游行。时夏月天暴雨,水大涨,漂失衣钵、坐具、针筒,蹈杀生、草木。时诸居士见,皆共讥嫌:“沙门释子不知惭愧,蹈杀生、草木,外自称言:‘我知正法。’如是何有正法,于一切时春夏冬人间游行,夏天暴雨,水大涨,漂失衣钵、坐具、针筒,蹈杀生、草木,断他命根?!诸外道法尚三月安居,此诸释子而于一切时春夏冬人间游行,天暴雨,水大涨,漂失衣钵、坐具、针筒,蹈杀生、草木,断他命根,至于虫鸟尚有巢窟,止住处,沙门释子一切时春夏冬人间游行,天暴雨,水大涨,漂失衣钵、坐具、针筒,蹈杀生、草木,断他命根!”[103]

这件事发生的具体时间,不早于佛陀成道后的第十四年,因为佛陀于此年第一次在舍卫城度过雨季。佛陀得知此事后,将众比丘集在一起,在批评六群比丘[104]“所为非,非威仪,非净行,非沙门法,非随顺行,所不应为”的同时,“从今已去,听诸比丘三月夏安居”。[105]这就有了为期三月的雨安居。在此前,佛陀及其常随众一般在雨季也居止在一处,不再游行,但乃属自然安居,并非僧团的戒律规定,也因此才有其余出家众在雨季游行的现象出现。

安居时,只有出家众才能参加,但男女分开,比丘与沙弥一起,比丘尼与沙弥尼、式叉摩尼一起,不相混杂。雨安居的开始与终止时间在中国的传承中有两说,即所谓的旧家说与新家说。旧家称从四月十六日至七月十五日,而新家说从五月十六日至八月十五日。玄奘云:“印度僧徒依佛圣教,皆以室罗伐拏月前半一日入两安居,当此五月十六日;以湿缚庾阇月后半十五日解两安居,当此八月十五日。印度月名依星而建,古今不易,诸部无差,良以方言未融,传译有谬,分时计月,致斯乖异,故以四月十六日入安居,七月十五日解安居也。”[106]后来根据是否赶上安居开始日,还区分出前安居与后安居,甚至再区分出中安居。安居第一日称结夏,结束一日称解夏。解夏后的第一日,即自恣日。自恣后,僧众着迦那衣,以示结夏的圆满结束。迦那衣(Kathina),又作羯耻那衣等,意译坚实衣等,乃一种便服,因僧众经安居戒律清净,所以此衣具象征意义,而又得名功德衣。

雨安居到部派佛教时发展为严格、系统的安居制度,称为安居犍度(Skandha),包括安居众的资格、房舍卧具等的分配、安居的时间、前后安居之别、安居的场所、中途外出的规定,等等。

四 上首比丘弟子舍利弗与目犍连

(一)佛陀的十大比丘弟子

比丘弟子乃佛陀僧团的核心,其中相当一部分在佛陀指导下证得了阿罗汉。在佛陀入灭之前,一些阿罗汉弟子就已入灭,而且大多数是见佛陀即将入灭而行神通抢先入灭的,如舍利弗等。余下的阿罗汉弟子仍为数不少,其中的五百众在如来入灭后参与了结集。阿罗汉弟子作为佛声闻弟子中最杰出者,有众多闻名于佛教史,但其中十大弟子在后世最为著名。他们各有其殊胜之处,如舍利弗智慧第一,目犍连神足第一,大迦叶头陀第一,阿难多闻第一,优波离持律第一,须菩提解空第一,阿那律天眼第一,富楼那说法第一,迦旃延论议第一,罗睺罗密行第一。

据大乘经典,佛陀这些声闻大弟子实乃菩萨,即内为菩萨,外现声闻身,他们构成佛陀以“一大事因缘”出世度化众生的主要眷属的一部分,更是度化声闻弟子的基本助力。佛陀的常随众一千二百五十人都属这样的性质。

(二)佛陀的上首比丘弟子舍利弗与目犍连

舍利弗与目犍连在佛教史上并称,乃佛陀的上首两大弟子,也是佛陀在世时其弘法事业最主要的两大助手。

舍利弗乃梵文āriputra的音译,音译还有舍利弗多等,意译有鹙鹭子等,音译与意译合作舍利子等。婆罗门种姓,生于摩揭陀国王舍城外那罗村(Nālada),其母为王舍城婆罗门论师之女,出生时以眼似舍利鸟,故名为舍利弗,即“舍利之子”之义。又名Upatisya,音译优波底沙等,意译大光,乃从父而得之名。据载,舍利弗从小修习诸技艺,通晓四吠陀,辩才特出,年十六即能挫伏他人之论议,诸族弟悉皆归服。

目犍连,梵名Maudgalyāyana,又作Mahā-maudgalyāyana,即摩诃目犍连(大目犍连),汉译名还有目连等。别名Kolita,音译拘律陀等。其乃古印度摩揭陀国王舍城外拘律陀村人,婆罗门种姓,与舍利弗所在村落相邻。

舍利弗与目犍连自幼交情甚笃,常结伴出游。后两人在赴观王舍城外婆罗门教大祭时,忽起出家之念,随即剃除须发,入沙门六师中的散惹耶·毗罗梨子门下出家学道。两人互约,若先证得解脱者必相告之,遂共相激励而精进修行。散惹耶·毗罗梨子以怀疑论著称,是沙门六师中批判力最强者,舍利弗聪敏智深,与之相契,仅七日七夜即贯通其教旨,而一跃为二百五十弟子之上首。目犍连不甘落后,也成为上首弟子之一。但他们自知仍未解脱,求道之心未曾稍懈。

后舍利弗在王舍城路逢佛陀弟子马胜着衣持钵,入城中乞食,威仪端正,行步稳重,风度卓异,而感佩不已,乃问所师何人,所习何法。马胜告之其师乃释种子,大沙门,明了三世法,成就一切善,“说因缘法,谈解脱路”,并以偈“诸法从因生,诸法从因灭,如是灭与生,沙门说如是”以及“诸法因生者,彼法随因灭,因缘灭即道,大师说如是”,[107]宣示其师释迦牟尼佛所说的无常、无我的缘起道理,舍利弗当下远离尘垢,得法眼净。回转以告目犍连,目犍连也言下得法眼净。二者遂率弟子二百人(或说二百五十人)一同拜谒并皈依佛陀,出家修行,不久皆证得阿罗汉果。后来舍利弗之弟离婆多(Revata,离越多、离越、颉隶伐多)也随佛陀出家,精勤修行,成阿罗汉,乃佛陀弟子中“禅定第一”者。

舍利弗在诸弟子中智慧最胜,目犍连神通最胜,如佛陀所说:“我声闻中第一比丘……智慧无穷,决了诸疑,所谓舍利弗比丘是;神足轻举,飞到十方,所谓大目犍连比丘是。”[108]二师珠联璧合,很快在佛陀弟子中出类拔萃,成为上首弟子,一直为佛陀所倚重。在佛经中,多次提到在过去多世舍利弗、目犍连的前生与佛陀的前生都有这种师弟关系,这一世即是这种缘的现起,乃果。二师确实不愧为僧团弟子中的两大领袖,在辅助佛陀统御僧团上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佛陀曾不吝言辞反复赞扬他们,如云:

舍梨子比丘能以正见为导御也,目干连比丘能令立于最上真际,谓究竟漏尽;舍梨子比丘生诸梵行,犹如生母,目干连比丘长养诸梵行,犹如养母。是以诸梵行者,应奉事供养恭敬礼拜舍梨子、目干连比丘。所以者何?舍梨子、目干连比丘为诸梵行者求义及饶益,求安隐快乐。[109]

此中称舍利弗与目犍连分别为修梵行者应尊之生母与养母,可见评价之高!在很多时候,佛陀指定舍利弗与目犍连为其代言人。佛陀尤其赞扬舍利弗的智慧成就,而视之为其法长子。佛陀曾对舍利弗说:

我不见汝有见、闻、疑身、口、心可嫌责事,所以者何?汝舍利弗持戒多闻,少欲知足,修行远离,精勤方便,正念正受,捷疾智慧,明利智慧,出要智慧,厌离智慧,大智慧,广智慧,深智慧,无比智慧,智宝成就,示教照喜,亦常赞叹示教照喜,为众说法,未曾疲倦,譬如转轮圣王第一长子应受灌顶而未灌顶,已住灌顶仪法,如父之法所可转者亦当随转,汝今如是为我长子,邻受灌顶而未灌顶,住于仪法,我所应转法轮汝亦随转,得无所起,尽诸有漏,心善解脱。[110]

正因为如此,佛陀特开许舍利弗可代其说法,所说言说为佛等说,亦为转法轮。

在经典中有不少关于目犍连示现神通助佛教化之事,但在后世尤其在中国佛教中,流传最广的乃其救母的孝举。按照《佛说盂兰盆经》的说法,目犍连初成阿罗汉时,“欲度父母报乳哺之恩,即以道眼观视世间,见其亡母生饿鬼中,不见饮食,皮骨连立。目连悲哀,即钵盛饭,往饷其母。母得钵饭,便以左手障饭,右手抟饭,食未入口,化成火炭,遂不得食”[111]。目犍连在悲痛中问法于佛。佛告其当于七月十五日众僧解夏自恣日,以饭百味、五果等盛于盆中,供养十方大德众僧,即可令其父母乃至七世父母脱离苦难。后世对此经典存疑,有认为此事属于传说。

佛陀晚年,不再亲领僧众,僧团事务基本由舍利弗与目犍连承担。佛灭前八年,提婆达多图谋分裂僧团,领五百比丘试图夺僧团领导权,舍利弗与目犍连同往摩揭陀国,破斥提婆达多,并以神通与教诲,使五百弟子幡然悔悟,重归佛陀。二人堪称佛陀弟子中的两大柱石。

目犍连晚年在王舍城内行乞时,惨遭婆罗门教徒执杖梵志教唆诸梵志以瓦石击打重伤,后至佛陀和舍利弗之所辞别,然后回到故乡平静地入灭了。目犍连以神通著称,却为外道击杀,这显示了定业与无常性在世间不可阻挡的力量。在目犍连即将入灭之前,阿阇世王曾经下令焚杀执杖梵志,但为其所阻止。舍利弗已知释尊亦将涅槃,遂决定在佛陀与目犍连前先入灭。舍利弗辞别世尊,回到故乡那罗聚落,为亲戚乡人说法,然后示寂。

在舍利弗与目犍连圆寂后,佛陀曾感叹:

我观大众,见已虚空,以舍利弗、大目犍连般涅槃故。我声闻惟此二人,善能说法,教授教诫,辩说满足。[112]

相传《阿毗达磨集异门足论》《舍利弗阿毗昙论》乃舍利弗的论著,而《阿毗达磨施设足论》《阿毗达磨法蕴足论》是目犍连的著述,但并非定说。

五 第一代付法藏者摩诃迦叶

摩诃迦叶是梵名Mahā-kāyapa的音译,又作大迦叶等,或者迦叶波等,意为大饮光。摩诃迦叶出生于王舍城近郊摩诃娑陀罗村一个富有的婆罗门家庭,其父名尼拘卢陀羯波。因出自大迦叶血统,而称摩诃迦叶,又因诞生于毕钵罗树下,复取名毕钵罗耶那。

据经载,摩诃迦叶成年后娶吠舍离城迦罗毗迦村迦毗罗婆罗门之女,与其妻皆不耽五欲之乐,遂分室而眠。十二年后,父母俱亡,夫妇二人乃散财宝,缠白叠无价之僧伽梨衣,剃发出家。佛成道后第三年,摩诃迦叶在王舍城多子塔前遇见佛陀,为其所折服。八日后,脱下自身的僧伽梨以奉佛,并穿上佛陀所授的粪扫衣,而志行头陀行。后证得阿罗汉果。[113]

摩诃迦叶在佛陀弟子中独树一帜,以头陀行著称。头陀(Dhūta)属于苦行范畴,意在严格约束五蕴身,弃五欲乃至一切衣、食、住、行的贪著,以急速降伏、对治烦恼。佛陀提倡中道,在修行方面不堕自苦与乐欲两个极端,所以在衣食住行方面多随缘取舍,止住、弘法也多在精舍。但佛陀教团中也有倾向苦行的一流,以摩诃迦叶为代表。他们所行的头陀行,当然非其他外道派别的极端苦行,也为佛陀所开许。摩诃迦叶曾将头陀行归为十二行,佛陀许之,并称赞其为十二头陀行者第一。[114]十二头陀行为:

一者常自行空闲静处,亦当赞彼闲静之处;二者乞食;三者粪扫衣;四者若有嗔心止不食,灭已乃食;五者一坐食;六者一时受取;七者常冢间行;八者露地坐;九者树下坐;十者常坐不卧;十一者随得敷具;十二者齐三衣。[115]

此中,三衣(Cīvara)谓:一者僧伽梨(Samghāti),即众聚时衣,在大众集会如授戒、说戒等庄严场合穿着;二者郁多罗僧(Uttarāsanga),即上衣;三者安陀会(Antarvāsa),即中着衣。皆方形,缝缀数条片,随其条数分为三衣。五条为安陀会,七条为郁多罗僧,九条以上为僧伽梨,即大衣。此十二头陀行要比前文所说四依法的苦行色彩强烈得多。

正因为摩诃迦叶人品卓越、梵行清净,故受到佛陀推重。据《杂阿含经》记载,摩诃迦叶曾久住舍卫城的阿兰若处,一次须发长生,着弊纳衣,来诣祇园精舍拜谒佛陀,僧众见其衣服粗陋,无有仪容,顿生轻慢之心。佛陀知僧众心念,即唤摩诃迦叶:

善来迦叶,于此半座。我今竟知谁先出家。汝耶?我耶?彼诸比丘心生恐怖,身毛皆竖,并相谓言:“奇哉,尊者,彼尊者摩诃迦叶,大德大力,大师弟子,请以半座。”[116]

佛通过赐以半座来显示摩诃迦叶的头陀功德,同时对治比丘中的放逸、骄慢之心。自此,摩诃迦叶也成为僧众中受到敬仰的领袖之一,声望直追舍利弗与目犍连。

在佛陀的僧团中,除常随众以外,都四散在各地游化,摩诃迦叶也是如此。在佛陀入灭之时,摩诃迦叶并不在佛陀身边,他正率五百比丘自波婆国而来。在途中接到消息佛陀已入涅槃七日,有释迦族比丘不生悲戚,反而如释重负,放肆地说,今后再无人约束我们,可以自行其是了:

汝等勿忧,世尊灭度,我得自在。彼者常言:“当应行是,不应行是!”自今已后,随我所为。[117]

摩诃迦叶闻已,怅然不悦,严令比丘加快行程,赶至拘尸那城礼拜佛陀遗体。在佛陀圆寂之前,舍利弗与目犍连皆已入灭,佛陀已将自己入灭后教团的领导权赋予了摩诃迦叶。[118]故佛陀遗体的荼毗仪式是等到摩诃迦叶赶来主持后才开始的。自此,摩诃迦叶担负起僧团的领导责任,史称付法藏第一祖。

在佛陀葬礼结束后不久,为了佛陀言教久住人间,以及增加教团凝聚力,摩诃迦叶发起了佛教的第一次大结集(Samgīti)。在阿阇世王的护持下,五百阿罗汉会集于摩揭陀国王舍城郊外的七叶窟,以摩诃迦叶为主持者,以阿难为诵经者,以优波离为诵律者,举行了这一佛教史上最著名的结集,即五百结集。这次结集为佛教的发展与弘扬奠定了坚实基础,影响深远,不能不说摩诃迦叶对佛教的度化事业厥功至伟。

摩诃迦叶在佛陀灭后谨遵佛制,在第一次结集时,有欲舍小小戒者,遭到其猛烈反对,如《摩诃僧祇律》云:

时六群比丘言诸长老:“若世尊在者,一切尽舍!”大迦叶威德严峻,犹如世尊,作是言:“咄咄,莫作是声!”即时一切咸皆默然。大迦叶言:“诸长老,若已制复开者,当致外人言:‘瞿昙在世仪法炽盛,今日泥洹法用颓毁!’诸长老,未制者莫制,已制者我等当随顺学!”[119]

摩诃迦叶这种近乎刻板的对待佛陀所制戒律的态度,虽然似有失中道的随缘性,但在当时情况下恰是最合适的。因为佛陀的入灭以及舍利弗、目犍连、摩诃波阇波提等一大批僧团的领导者与中坚弟子的前后入灭,引起了佛教僧团及其度化事业的动荡。可以说,摩诃迦叶对佛制的维护,保证了在佛灭后佛教教法的一味以及僧团的和合、稳定。

摩诃迦叶最后将教团的领导权托付给了阿难。据传,摩诃迦叶曾受佛咐嘱,未取入灭,而是在摩揭陀国的鸡足山(Kukkuta-pāda-giri)入寂定,以候未来弥勒佛出世,传其佛陀姨母所献金缕袈裟(Kasāya)。时间大致在佛灭后第二十年。[120]

六 多闻弟子阿难

阿难(nanda),又作阿难陀等,意译为欢喜、庆喜等。有说系斛饭王之子,也有说其父乃白饭王或者甘露饭王,没有定论。提婆达多之弟,佛陀的堂弟。阿难在释迦佛五十五岁左右时出家,时年二十余岁(多说二十五岁)。出家后,一直是佛陀的随侍弟子,达二十五年之久,直到佛陀圆寂。据佛典记载,阿难生来容貌端正,面如满月,眼如青莲花,其身光净如明镜,即使在出家后,也屡遭妇女诱惑,但阿难出离之心甚坚,梵行始终清净。

阿难在佛陀的大弟子中,以多闻著称。作为佛陀的随侍弟子,又博闻强记,所以佛陀的教说以阿难所知最多。佛陀曾赞云:

我声闻中,第一比丘,知时明物,所至无疑,所忆不忘,多闻广远,堪忍奉上,所谓阿难比丘是。[121]

佛陀在圆寂前的最后教中称赞阿难相比于过去佛的随侍弟子,有殊胜之处,“过去佛给侍弟子语然后知,今我阿难,举目即知”,[122]如同佛一样,而且如同转轮圣王获四未曾有法(Adbhūta-dharma):

阿难默然入比丘众,众皆欢喜;为众说法,闻亦欢喜;观其仪容,听其说法,无有厌足。复次,阿难默然至比丘尼众中、优婆塞众中、优婆夷众中,见俱欢喜;若与说法,闻亦欢喜;观其仪容,听其说法,无有厌足。是为阿难四未曾有奇特之法。[123]

此中表明阿难摄众能力极强,堪当教团领袖,这也是其成为第二代付法藏者的重要原因之一。比较而言,摩诃迦叶摄众以峻行威德,而阿难以融洽沟通。

阿难虽然闻持佛陀一切教言,但随侍事杂,无暇专修,所以迟迟未证阿罗汉。在佛陀的主要弟子中,他是最后一个证得阿罗汉的。但阿难处在特殊的位置,而且深能领会佛陀的意趣,所以对佛陀的度化事业贡献殊多。其中,在佛陀僧团中,能建立女众即比丘尼众部,就与阿难的努力分不开。当时印度尚未有女子出家制度,女子出家堪称惊世骇俗,不仅有世俗的阻力,而且僧团中大多持反对立场,像注重苦行与戒律的摩诃迦叶就不赞成女性出家。确实,女性出家容易引起世间的诽谤,也容易导致僧团梵行不清净。所以,当佛陀姨母摩诃波阇波提夫人在佛陀之父净饭王去世后,率五百释迦族女子诣佛所,请求出家时,遭佛陀拒绝。但阿难再三陈情恳求,佛陀立八敬法后,方允许出家。以此殊缘厚德,阿难深受古今比丘尼众的崇敬。

在佛陀入涅槃后,阿难作为深受佛陀信任的弟子,也是僧团中极有影响的人物。而且,在修行路线上,如果说摩诃迦叶乃倾向苦行的一派的代表,那阿难则是更强调中道倾向的重要代表,前者注重戒律与身行,后者注重思想与心行,如持“小小戒可舍”的立场。

在摩诃迦叶发起第一次结集,要共推五百阿罗汉参加时,阿难未证阿罗汉,没能获取资格,又受到摩诃迦叶以数事呵责,这些事主要有请佛度女人出家、不请佛久住世间等。后世学者一般认为,摩诃迦叶的指责更多反映了其与阿难的思想分歧。阿难乃奋发精勤修行,一夜即证得阿罗汉果,颇具传奇色彩:

(阿难)于昼日或坐或行,于诸障法炼磨其心;于初夜时或行或坐,亦复坚心净除障法;即于中夜洗足入房,右胁而卧,两足相重,作光明想正念起想,如是作意头未至枕,断尽诸漏,心得解脱,证阿罗汉果,受解脱乐。[124]

证得阿罗汉后,阿难随即赶至王舍城,加入五百结集阿罗汉之列。

在结集过程中,阿难作为诵经者,负责诵出佛陀的教说。现今佛陀的经教,大多以“如是我闻”开头,就意在标明来自阿难的口述。因此,阿难如同摩诃迦叶一样,对保存与传承佛陀教说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也许是由于这个重大贡献,阿难才被摩诃迦叶指定为佛陀入灭后僧团的第二代领导人,史称付法藏第二祖。

阿难入灭前,指定其弟子商那和修(āna-vāsin,或者ānaka-vāsa,ānaka)为佛灭后佛教僧团的第三代领导人,即付法藏第三祖。其入灭过程据《大唐西域记》所载,颇有曲折。阿难欲离开摩揭陀而去吠舍离城入灭,在渡恒河时,摩揭陀国阿阇世王领军追请而至,而吠舍离王闻阿难前来,也治军奔驰迎候。阿难左右为难,为示不偏袒,即于中流自舟中上升虚空,以神通力自我焚化,且将舍利分堕南北两岸。两军悲戚恸哭,俱还本国起塔供养。[125]阿难入灭的年代没有定说,有说在佛灭后十二年入灭,有说在二十年至二十五年间,后说应该较为合理。

七 持律第一者优波离

优波离(Upāli),又音译作优婆离、邬波离等,意译近取、近执等,属首陀罗种姓,迦比罗卫国人。原为迦比罗卫城的理发匠,后随佛陀出家,证得阿罗汉,乃佛陀十大弟子之一。

佛陀所说法乃出世法,视世间为无常,一切众生皆在其中流转而受苦,因此世间众生不论何种种姓皆平等对待。佛陀在建立僧团时,完全贯彻了这个基本原则,四种姓皆随缘摄受,消除了种姓隔离与阶级对立,优波离的出家因缘直接显示了佛陀教化的这种殊胜性质。

优波离在做迦比罗卫宫廷理发匠时,曾为太子悉达多理发。佛陀出家成道五年(有说六年)后返迦比罗卫,其父净饭王为使佛陀具足眷属,而令迦比罗卫各家子凡超出一人者皆要有人出家,共得约五百人,其中有提婆达多、阿那律、阿难、难陀等王室子弟。优波离见诸释种能抛弃富贵出家修道,深受感动,亦意欲出家。佛陀许之,并予优先剃度,而后再剃度五百王室贵族弟子。剃度结束,佛陀令此五百新比丘礼优波离比丘,在净饭王拜谒时,又令净饭王先礼优波离比丘,再礼五百新比丘。礼毕,佛陀甚为高兴,赞扬说:“今者释种自降伏释种豪,亦复摧扑诸释骜慢。”[126]这件事意义重大,为佛陀建立平等和合僧团树立了范例。

优波离出家后,最初“曾向佛要求,住阿兰若。佛告诉他,修学应契合机宜,你先应成就戒,守护根门,正念正知。末了告诉他说:‘汝宜僧中住,安稳’”[127]。这是教导优波离以持戒为本而与僧众和合共住。优波离一生都坚持了此修学路径,并未因为严格持律即离群去修学苦行,而是在僧团中作持律的表率、指导与监督。优波离在持律上的殊胜成就,备受佛陀赞扬,称其在弟子中“持律第一”:

我声闻中第一比丘,……奉持戒律,无所触犯,优波离比丘是。[128]

在佛灭后佛教第一次大结集中,优波离不仅作为五百阿罗汉之一参与结集,而且更作为诵律者结集律藏,对佛陀言教的普遍流布以及佛教久住世间发挥了重要作用。在结集过程中,其对待佛陀所制戒律的立场与摩诃迦叶一致,主张凡佛陀所制不能舍弃,对佛陀律制能够完整传承功不可没。

优波离以最低种姓首陀罗种姓出家,成就阿罗汉,成为“持律第一”,获列佛陀十大弟子之一,乃至最后代表僧团在第一次大结集时诵出律分,在佛教史上受到了后世佛教信众的一致敬仰。

八 善说法者迦旃延、拘罗与富楼那

(一)“论议第一”的迦旃延

迦旃延(Kātyāyana),又音译迦多衍那等,或称摩诃迦旃延(Mahā-kātyāyana),又作摩诃迦多衍那、大迦旃延等,西印度阿般提国人,婆罗门种姓,先在外道出家,后皈依佛陀,证得阿罗汉果。

在佛陀十大弟子中,迦旃延与舍利弗、阿难、富楼那、须菩提以智慧著称,而其最擅长论议以及说法,佛陀赞其“善分别义,敷演道教”,在声闻中第一,[129]所以称“论议第一”。在论议方面,迦旃延长于解经,以种种门广分别经义,其论称蜫勒,对阿毗达摩传统的确立贡献甚大。这不同于舍利弗在论议方面的特色。舍利弗作为法王子,经常作为佛陀的代言人而代佛说法,其说佛陀许为佛等说,因此更侧重于对佛说自由发挥。

迦旃延多在西印度弘法,当时这些地方佛法还没有传播开来,但他以智慧与方便慑服外道、化导众生,影响极大,其善巧教化的事迹曾在印度民间广泛流传。

(二)“辩难第一”的拘

与舍利弗、迦旃延在论议方面齐名的佛陀阿罗汉弟子还有拘罗。拘罗(Mahā-kausthila),一般译作摩诃拘罗、大拘罗、摩诃俱瑟耻罗等,有说其为舍利弗的舅父长爪(Dīrgha-nakha)梵志,但也有说二者乃不同之人,尚无定论。

罗以擅长辩难著称。舍利弗与拘罗曾同止住在灵鹫山,舍利弗来问十二因缘法义,从自作、他作、自他作、非自非他作以及无因作等角度发问,拘罗一一解答,舍利弗赞扬其有甚深义辩,种种难问皆能答之,凡请问者皆能获益,如无价宝珠堪可珍惜。[130]佛陀更赞扬其得四辩才,触难答对,乃声闻弟子中的第一人。[131]

(三)“说法第一”的富楼那

在佛陀诸多善说法弟子中,最著名者当属富楼那。富楼那(Pūrna-maitrāyanī-putra),即富楼那弥多罗尼子,意译作满慈子等,乃迦比罗卫国人,出身于婆罗门家庭,其父为净饭王国师,与佛陀同日降生。富楼那得端庄、聪明,年少即极为博学,包括吠陀在内的一切世学皆通达,但厌离世间,专志解脱,与佛陀在同一夜离家求道。富楼那先至雪山在外道波梨婆遮迦法(Parivarjaka)中出家,证得四禅与五通,[132]后以神通观察佛陀成就正觉,遂至鹿野苑,皈依佛陀。[133]

富楼那在成就阿罗汉后,与迦旃延一样,多在西印度边地弘法。善于分别法义,且辩才无碍,说法教化可谓所向披靡。佛陀曾赞其“能广说法,分别义理”,声闻弟子无人能及。[134]

在其晚年,见西印度输卢那人凶恶、轻躁、弊暴、好骂,富楼那欲行度化,佛陀以其善学忍辱、说法善巧,准他前往。在此地夏安居三月中,富楼那为五百优婆塞说法,遂广行度化,建立五百僧伽蓝,后即于此入灭。[135]

九 无诤行者须菩提

须菩提(Subhūti),又音译苏部底等,意译善现等,舍卫国人,婆罗门种姓。端正殊妙,智慧卓异,但性情劣恶,对人与牲畜动辄嗔骂,以致父母皆生厌患,乃离家入山林中,然见鸟兽草木风雨,仍起嗔恚,山神责之不知善恶,指示其往依佛陀修学。至祇园精舍,佛陀为说嗔恚过失及果报,须菩提听罢心惊毛竖,忏悔罪咎,豁然获得须陀洹果。随即礼佛陀出家,精勤修道,后证成阿罗汉。[136]

须菩提在佛陀诸阿罗汉弟子中以无诤行者(Arana-viharin)著称,佛陀曾赞云:“我弟子中善现苾刍住无诤行第一。”[137]无诤行即无苦、无烦恼、无忧戚之中道行。须菩提能住无诤行,乃在于善解法空。一次,须菩提在王舍城灵鹫山正缝衣服,闻说佛陀将至,心想应去问询礼拜,遂从坐起,但当右脚着地时,忽觉不应以色身形相去看待佛陀,如经云:

是时,彼复作是念:“此如来形,何者是世尊?为是眼、耳、鼻、口、身、意乎?往见者复是地、水、火、风种乎?一切诸法皆悉空寂,无造、无作。如世尊所说偈言:‘……曩昔过去佛,及以当来者,如今现在佛,此皆悉无常。若欲礼佛者,过去及当来,说于现在中,当观于空法。若欲礼佛者,过去及当来,现在及诸佛,当计于无我。’此中无我、无命、无人,无造作,亦无形容有教、有授者,诸法皆悉空寂,何者是我?我者无主,我今归命真法之聚。”

须菩提悟得一切法皆空寂,佛亦空寂,因而认为只要见得法的空寂,也就见到了佛。结果,须菩提又返身坐下,继续缝衣。他还常在日常思维与言说中,运用其所悟空无我道理,《阿毗达磨大毗婆沙论》记载有这样的故事:

尊者善现曾于日暮至一毗诃罗(Vihāra,僧院——笔者注),扣门而立,门内苾刍问言:“是谁?”尊者善现由住无诤久时、熟修无我行故,默不能答言“我是善现”,良久乃曰:“此是世间假所立名为善现者。”又彼尊者曾路行遇雨,至一外道门侧避之,外道问言:“仁字何等?”尊者善现由住无诤久时、熟修无我行故,默不能答“我是善现”,再三问已,乃徐答言:“此是世间假名善现。”

须菩提因知法空,乃说诸法包括须菩提乃假名,也因此其在佛陀弟子中又有“解空第一”的美称。大乘佛教注重谈空,所以须菩提在其中享誉更大,尤其通过《金刚经》在中国影响广泛且深刻。

十 佛陀的比丘尼弟子摩诃波阇波提

女出家众亦是释迦佛僧团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最初的规模乃佛陀姨母摩诃波阇波提率五百释迦族女子所形成的。这些女弟子们在修行上也毫不逊色,有众多获证了阿罗汉,其中最有影响的仍是摩诃波阇波提。

摩诃波阇波提,乃梵名Mahāprajāpatī的音译,又作摩诃钵剌阇钵底等,意译为大爱道等,还称Mahāprajāpatī-gautamī,译作摩诃簸逻阇钵提瞿昙弥、大爱道瞿昙弥等,略称瞿昙弥。据称,摩诃波阇波提乃迦比罗卫国的天臂城善觉王之女(或妹),佛母摩诃摩耶之妹,即释迦牟尼佛的姨母。在佛陀出生七日时,其母摩耶夫人去世,摩诃波阇波提乃成为佛陀继母,并将其抚育长大。

在佛陀成道后第一次回归故国时,夫人就皈依了佛陀,曾织金缕袈裟供养,并允其子难陀随佛陀出家。净饭王的去世,令摩诃波阇波提夫人痛感无常与人生之苦,遂率耶输陀罗及五百释迦族女,诣佛在迦比罗卫国的精舍(“释种园”)请求剃度出家。印度当时未有女子出家制度,若许女子出家,僧团易招致世间的诽谤,所以佛陀予以拒绝。众女悲泣而去。待佛陀从释种园回到舍卫城的祇园精舍时,夫人及五百女心怀悲恼,慨叹其身,各自剃头,着法服随至,在祇园精舍外站立。阿难见之,问佛陀为何不许诸释女出家,佛陀回答说:

吾所以不听女人出家者,如世人家男少女多,家业必坏;出家法中若有女人必坏正法,不得久住。[138]

但经阿难再三恳请,佛陀又感众女孤苦无依,而且众女出离之念甚坚,在训诫女子出家必须遵守八敬法后,终允出家。八敬法在不同典籍中记载略异,《四分律》云:

佛告阿难:“今为女人制八尽形寿不可过法,若能行者即是受戒。何等八?虽百岁比丘尼见新受戒比丘,应起迎逆、礼拜与敷净座请令坐,如此法应尊重、恭敬、赞叹,尽形寿[139]不得过;阿难,比丘尼不应骂詈比丘呵责,不应诽谤言破戒、破见、破威仪,此法应尊重、恭敬、赞叹,尽形寿不得过;阿难,比丘尼不应为比丘作举、作忆念、作自言,不应遮他觅罪、遮说戒、遮自恣,比丘尼不应呵比丘,比丘应呵比丘尼,此法应尊重、恭敬、赞叹,尽形寿不得过;式叉摩那学戒已,从比丘僧乞受大戒,此法应尊重、恭敬、赞叹,尽形寿不得过;比丘尼犯僧残罪,应在二部僧中半月行摩那埵,此法应尊重、恭敬、赞叹,尽形寿不得过;比丘尼半月从僧乞教授,此法应尊重、恭敬、赞叹,尽形寿不得过;比丘尼不应在无比丘处夏安居,此法应尊重、恭敬、赞叹,尽形寿不得过;比丘尼僧安居竟,应比丘僧中求三事自恣见、闻、疑,此法应尊重、恭敬、赞叹,尽形寿不得过。如是,阿难,我今说此八不可过法,若女人能行者即是受戒,譬如有人于大水上安桥梁而渡。”[140]

此中所述八敬法可略归为:

①虽百岁比丘尼应礼新受戒比丘;

②不得骂谤比丘;

③不得举比丘过;

④从僧受具戒;

⑤有过从僧忏;

⑥半月从僧乞教诫;

⑦不应在无比丘处夏安居;

⑧夏讫从僧自恣。

显然,八敬法的核心在于直接规定了比丘众对比丘尼众的指导与领导的地位。现代学者有推断说八敬法乃逐渐形成的,但就当时社会男尊女卑的风气以及男女混杂对修道带来的隐患而言,佛陀建立严格的规定来约束比丘尼众,势所必然,所以其为佛说应非妄传。

八敬法规定比丘尼众在地位上从属于比丘众,不能理解为世俗意义上的男尊女卑,乃是为了保证佛教僧团的和合、威德以及久住。佛陀预言女子出家当使佛教正法阶段减五百年,但知事不可违,乃许之。五百释迦族女遂成为佛教的第一批出家女众。

摩诃波阇波提比丘尼作为女众的领导者,不仅协助佛陀化导甚力,而且领导女众精勤修行,与耶输陀罗等一大批比丘尼证得了阿罗汉果。后因不忍见佛陀灭度,在佛陀入灭之前三月,即与五百比丘尼阿罗汉一道,于吠舍离城行禅定入灭。

十一 叛教的比丘弟子提婆达多

提婆达多(Devadatta),又作提婆达兜、调达等,意译为天授等。其父有说乃斛饭王,也有说白饭王或者甘露饭王。提婆达多是阿难之兄,佛陀堂弟。据佛典称,其身具三十相。提婆达多自幼聪颖,作为王子,与悉达多、难陀等诸王子一样,受到良好教育,所学包括吠陀典籍以及武技等,乃出类拔萃之辈,仅次于悉达多,领导欲极强,常与悉达多较技竞争,在诸王子中有与悉达多并驾齐驱之势。

提婆达多虽然甚重名闻利养,但也有向道之心,在佛陀成道回故乡省亲弘法时,其与阿那律、阿难、难陀等王子随佛陀出家。另据《增一阿含经》载,提婆达多向佛陀请许出家作沙门,但佛陀不允,佛陀告之宜在家不宜出家。虽再三恳求,但佛陀仍不允,遂自剃须发,着袈裟,而自许出家。[141]

提婆达多最初亦精勤修行,无有懈怠,而且多行苦行,志求证道。如《十诵律》说:

佛在王舍城,尔时调达于佛法中信敬心清净,……出家作比丘,十二年中善心修行,读经、诵经、问疑、受法、坐禅。尔时,佛所说法皆悉受持。[142]

提婆达多精勤修行,获得王舍城出家在家信众的普遍尊重,也曾受到舍利弗的推重赞扬,摩揭陀国阿阇世(Ajātaatru,意译未生怨等)太子对其的尊崇更可谓无以复加。《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记载,阿阇世太子认为提婆达多德堪比佛陀,甚至过之,而“作如是念:‘奇哉,提婆达多比佛大师,其德殊胜’,转深信敬,欲申供养。是时太子于旦暮二时,每恒从以五百宝车,往提婆达多所而为礼敬;每于食时奉五百釜上妙饮食,时提婆达多为上首,五百苾刍受斯供养”[143]

然而,提婆达多虽经累年修行,但贪嗔痴未能真正伏断,始终不能证得圣果。在此过程中,提婆达多因慕神通威力,退转其心,贪嗔重新泛起,欲学神通,以得利养恭敬,但佛陀不许,转随十力迦叶学习神通。当神通学成,阿阇世太子为其建精舍于伽耶山,予以护持供养。由此,提婆达多骄慢日盛,竟向佛“索众”,欲代佛统御僧团,遭佛呵斥拒绝,如《十诵律》记载:

调达前诣佛所,头面礼佛足及四弟子,却坐一面,白佛言:“世尊年已老耄,可以众僧付我,佛但独受现法乐;令僧属我,我当将导。”佛言:“舍利弗、目犍连有大智慧神通,佛尚不以众僧付之,况汝啖唾痴人、死人而当付嘱。”[144]

提婆达多闻佛严厉呵责,大为恼怒,遂萌生脱离教团、开宗立派之念。

在阿阇世太子的支持下,提婆达多与四同党俱伽梨、骞陀陀骠、迦留陀提舍、三文达多,率五百比丘叛教,其中甚多释种子,公开与佛陀决裂,在王舍城自组僧团,自称大师。此举对僧团影响甚大,佛陀对弟子们说:

提婆达多共伴四人,顺邪违正,从今已去破我弟子和合僧伽,并破法轮,有大势力。[145]

即提婆达多的背叛不仅破坏了僧团的和合,而且破坏了正法轮,所以被定为佛教中的“五逆”事件之首,佛教史称“破和合僧”,或者“破法轮僧”。

提婆达多外有阿阇世太子的强援,内有一部分比丘的呼应,一时气焰甚盛。其标榜苦行,炫示神通,并以五法惑众,确实吸引了佛陀僧团中一部分对佛陀随缘中道行不满的僧众。提婆达多的五法在佛典中说法不一,据《十诵律》载,五法是:

①尽形寿受着衲衣;

②尽形寿受乞食之法;

③尽形寿受一食之法;

④尽形寿受露地坐法;

⑤尽形寿受断肉法。[146]

而《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破僧事》卷十所说五法为“不餐于乳酪、鱼肉及以盐,长绩、在村中,是天授五法”,[147]《五分律》卷二十五所载为“一不食盐;二不食酥乳;三不食鱼肉,若食善法不生;四乞食,若受他请,善法不生;五春夏八月日露坐,冬四月日住于草庵,若受人屋舍,善法不生”。[148]这两种五法大体一致,显然其苦行性质不及《十诵律》所载五法极端。但综合来看,当以《十诵律》所载为确,因为提婆达多法以苦行为特征。后两种五法应该是提婆达多后世弟子有所调整的结果。[149]

苦行在当时印度各派修行者中受到普遍的提倡,被视为解脱的必由之路。所以提婆达多提倡严格苦行,对佛教信众带有很大的欺骗性。他甚至宣称,只要终生(“尽形寿”)尊奉五法,就可获得涅槃。但这与佛陀的中道修行观相违。佛陀是明言反对堕苦行边的,因为执着苦行并不能带来解脱,只有通过正观而生起智慧,才能灭除烦恼,最终获得涅槃。[150]佛陀洞察了提婆达多的相似教的性质,屡次告诫比丘众,不要随顺提婆达多而误入歧途。

提婆达多在叛教独立后,采用阴谋手段,试图兼并佛教教团,取代释迦牟尼佛的地位。首先是教唆阿阇世弑父,以新王作其更强大的依靠。阿阇世听其言,幽禁其父频婆娑罗王,自登王位。频婆娑罗王乃佛陀的俗家弟子,是佛陀的最强外护之一。

另外,提婆达多又以种种方式迫害佛陀,如出佛身血、放狂象、十爪毒手等。先以五百人掷石器欲击杀佛陀未果,后当佛陀在灵鹫山下经行时,以大崖石掷击受阻,但其石碎片伤佛足出血。又于佛陀入王舍城时设伏,放狂象欲踏害之,不期象遇佛陀即得顺服。在此时期,舍利弗及目犍连赴王舍城揭露并破斥提婆达多,劝诫其徒众,使五百比丘重归佛陀僧团。阿阇世王亦忏悔罪障,皈依佛陀教化。但提婆达多仍不思悔改,将莲华色比丘尼扑打至死。而且于十指爪中藏毒,欲在礼佛足时伤害佛陀,不料佛足坚固如石,提婆达多反自伤其指,毒入血液而死,佛典称其随即堕入地狱。在提婆达多死后,其传承并没有断绝,在一千一百余年后玄奘访印时,据《大唐西域记》卷十记载,仍能见到习学提婆达多五法的苦行修士。[151]

又据佛典,提婆达多与释迦佛在宿世或为师友关系,或为敌对关系,极为复杂,但无论如何,缘分极深。而且,佛陀还授记,[152]提婆达多在未来世最终会成就缘觉即辟支佛果。在大乘佛典如《妙法莲华经》等中,更授记其当成就佛果。


[1] 《佛说众许摩诃帝经》卷二,《大正藏》第3册,第936页中。

[2] 《妙法莲华经》卷五如来寿量品第十六,《大正藏》第9册,第42页中—下。

[3] 参考纪赟《佛灭系年的考察——回顾与展望》,《佛学研究》2011年刊。

[4] 《大唐西域记》卷六,《大正藏》第51册,第903页中。

[5] 参见《般泥洹经》卷下,《大正藏》第1册,第188页中;段晴等译《长部》“大般涅槃经”2.25,第235页;《金光明经》卷一寿量品第二,《大正藏》第16册,第335页下;《菩萨从兜术天降神母胎说广普经》卷二之三世等品第五,《大正藏》第12册,第1024页上;《长阿含经》卷四游行经第二后,《大正藏》第1册,第25页中。

[6] 《阿毗达磨大毗婆沙论》卷一二六业蕴第四中自业纳息第五之三,《大正藏》第27册,第657页中。

[7] 《大唐西域记》卷六,《大正藏》第51册,第903页中。

[8] 吕澂:《印度佛学源流略讲》,上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5—6页。

[9] 《杂阿含经》卷二十三之六零四经,《大正藏》第2册,第162页上;《部执异论》,《大正藏》第49册,第20页上;《异部宗轮论》,《大正藏》第49册,第15页上;释印顺《印度佛教思想史》,第9页,载《印顺法师佛学著作集》,巨石网络版;《大史》第五章“第三次结集”;《善见律毗婆沙》卷一阿育王品第三集法藏,《大正藏》第24册,第679页下。

[10] E.Lamotte:History of Indian Buddhism,Louvain-Paris:Peeters Press,1988,pp.13-14;[日]平川彰:《印度佛教史》,庄昆木译,台北:商周出版2009年版,第42—43页。

[11] 参考纪赟《佛灭系年的考察——回顾与展望》;释圣严《印度佛教史》,法鼓文化事业股份有限公司1999年版,第32—33页。

[12] 《异部宗轮论》,《大正藏》第49册,第15页上—中。

[13] 《善见律毗婆沙》卷二,《大正藏》第24册,第685页中。

[14] 参阅本书第六章第三节与第七章第二节。

[15] 吕澂:《印度佛学源流略讲》,上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6页。

[16] 《历代三宝纪》卷十一,《大正藏》第49册,第95页下。

[17] 参考纪赟《佛灭系年的考察——回顾与展望》。

[18] 《僧伽罗刹所集经》卷下,《大正藏》第4册,第144页中。

[19] 释印顺:《印度佛教思想史》,第10页,载《印顺法师佛学著作集》,巨石网络版。

[20] 《大唐西域记校注》,季羡林等校注,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508—509页。

[21] 《高僧法显传》(《佛国记》),《大正藏》第51册,第861页上—中。

[22] 《大唐西域记》卷六,《大正藏》第51册,第900页下—901页上。

[23] 《大唐西域记》卷六,《大正藏》第51册,第901页上—第902页上。

[24] 《大唐西域记校注》,季羡林等校注,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507—508页。

[25] 《高僧法显传》,《大正藏》第51册,第861页上—中。

[26] 《大唐西域记》卷六,《大正藏》第51册,第900页下。

[27] 《大唐西域记校注》,季羡林等校注,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508页。

[28] 释印顺:《印度佛教思想史》,第10—11页,载《印顺法师佛学著作集》,巨石网络版。

[29] 在佛教中,天(Deva)分三个层次,欲界、色界与无色界。欲界(Kāma-dhātu)乃未脱诸欲即饮食、男女、睡眠三事与色、声、香、味、触五欲之界,包括地狱、饿鬼、畜生、阿修罗、人间及六欲天。其中,六欲天为四天王天、忉利天(三十三天)、夜摩天、兜率天、乐变化天、他化自在天。

[30] 佛出生日还有说二月八日、吠舍佉月后半八日、吠舍佉月后半十五日等。吠舍佉月(Vaiākha)乃印度农历的第二月,相当于中国农历二月十六日至三月十五日。这样吠舍佉月后半八日与十五日分别对应中国农历三月八日与三月十五日。

[31] 《长阿含经》卷一第一分初大本经第一,《大正藏》第1册,第4页下。

[32] 《修行本起经》卷上菩萨降身品第二,《大正藏》第3册,第463页下;《佛本行集经》卷八树下诞生品下,《大正藏》第3册,第687页中。

[33] 《长阿含经》卷一第一分初大本经第一,《大正藏》第1册,第3页下—第4页下。

[34] 见《中华佛教百科全书》“蓝毗尼园”条。

[35] 《高僧法显传》,《大正藏》第51册,第861页中。

[36] 《大唐西域记》卷六,《大正藏》第51册,第902页上。

[37] 同上书,第902页中。

[38] 转轮圣王(Cakra-varti-rājan)乃统治天下的贤明帝王,后文当述。

[39] 《佛本行集经》卷十一习学技艺品第十一,《大正藏》第3册,第703页中—第705页中。

[40] 《佛说太子瑞应本起经》卷上,《大正藏》第3册,第474页上—中。

[41] 车匿(Chanda),或称阐铎迦(Chandaka),在后来佛陀成道回故国时,随佛出家。初不遵戒律,骄慢恶口,在佛陀入灭后渐悔改,依阿难学道,证得阿罗汉果。

[42] 无所有处与非想非非想处,按照佛教判定,只是无色界境界,仍属世间,未跳出轮回。

[43] 《中阿含经》卷五十六晡利多品罗摩经第三,《大正藏》第1册,第776页中—777页上。

[44] 《佛本行经》卷三不然阿兰品第十五,《大正藏》第4册,第75页上。

[45] 尼连禅河乃恒河支流,即现印度比哈尔邦的帕尔古河(Phalgu),位于中印度摩揭陀国伽耶城之东。

[46] 毕钵罗树(Pippala),又称阿说他树(Avattha)。

[47] 《高僧法显传》,《大正藏》第51册,第863页上—中;《大唐西域记》卷八,《大正藏》第51册,第915页上—中。

[48] 《修行本起经》卷下游观品第三,《大正藏》第3册,第470页中。

[49] 又作波旬踰、波卑夜、波卑掾、波卑面、波俾、播裨、陂旬等。

[50] 四禅(dhyāna)谓色界的初禅、二禅、三禅、四禅。

[51] 佛陀觉悟日还有说吠舍佉月后半八日、吠舍佉月后半十五日等的,相当于中国农历的三月八日、三月十五日等。

[52] 《大唐西域记》卷八,《大正藏》第51册,第915页中。

[53] 《修行本起经》卷下出家品第五,《大正藏》第3册,第470页上。

[54] 《大唐西域记》卷八,《大正藏》第51册,第915页中—下。

[55] 因为按照科学实证无法否定大乘口耳相传来自佛陀的可能性,本书随顺大乘佛教本位而承许大乘乃佛说。

[56] 本书在叙述时,一般是按照约定俗成的方式,以小乘统摄阿含佛教与部派佛教,而不带贬斥意味。

[57] 《大唐西域记》卷七,《大正藏》第51册,第906页下。

[58] 《佛说转法轮经》,《大正藏》第2册,第503页中。

[59] 《杂阿含经》卷十五之三七九经,《大正藏》第2册,第103页下—第104页上。

[60] 法眼净,谓初步证得无常、无我的道理,而无疑惑。

[61] 《大唐西域记》卷七,《大正藏》第51册,第905页中。

[62] 《大唐西域记》卷九,《大正藏》第51册,第923页上—中。

[63] 精舍,乃Vihāra的意译;伽蓝,全称僧伽蓝,即Samghārāma的音译,意译为众园,又称僧园、僧院。二者可通。

[64] 《大唐西域记》卷九,《大正藏》第51册,第922页上。

[65] 《大唐西域记校注》,季羡林等校注,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483页。

[66] 《高僧法显传》,《大正藏》第51册,第860页中。

[67] 《大唐西域记》卷六,《大正藏》第51册,第899页上。

[68] 同上书,第899页中。

[69] 《高僧法显传》,《大正藏》第51册,第860页中。

[70] 《大唐西域记》卷六,《大正藏》第51册,第899页中。

[71] 《善见律毗婆沙》卷十,《大正藏》第24册,第743页下。

[72] 后世学者多认为八敬法是逐步建立的。

[73] 吕澂:《印度佛学源流略讲》,上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3页。

[74] 《僧伽罗刹所集经》卷下,《大正藏》第4册,第144页中。

[75] 《佛说义足经》卷上,《大正藏》第4册,第176页中—第177页上。

[76] 《佛说兴起行经》卷下,《大正藏》第4册,第171页上。

[77] 《增一阿含经》卷二十六等见品第三十四,《大正藏》第2册,第690页下—第691页上。

[78] 梵志,梵文Brahmacārin,即在家的婆罗门。

[79] 《增一阿含经》卷二十六等见品第三十四,《大正藏》第2册,第691页上。

[80] 有学者疑此数据不确。

[81] 《长阿含经》卷三之游行经第二中,《大正藏》第1册,第18页下。

[82] 《长阿含经》卷四之游行经第二后,《大正藏》第1册,第25页上—中。

[83] 《佛垂般涅槃略说教诫经》(简称《佛遗教经》),《大正藏》第12册,第1110页下。

[84] 《长阿含经》卷四之游行经第二后,《大正藏》第1册,第26页上。

[85] 同上书,第26页中。

[86] 《大般涅槃经》卷下,法显译,《大正藏》第1册,第204页下。

[87] 一阐提(icchantika),又作一阐提迦、一阐提柯、一颠底迦等,指耽著于世间欲乐,善根不具,而不能对佛教发起善信者。

[88] 参见昙无谶译《大般涅槃经》,《大正藏》第16册。

[89] 入般涅槃,又称入涅槃,意思是圆寂、入灭。般涅槃是梵文Parinirvāna的音译,实际指无余依涅槃(Nirupadhi-esa-nirvāna),简称无余涅槃。在证得佛陀,或者阿罗汉、独觉时,实际就称已实现涅槃。

[90] 此段引文见《长阿含经》卷四游行经第二后,《大正藏》第1册,第27页中—下。

[91] 荼毗,又称阇维、阇鼻多等,巴利文Jhāpita,梵文avya等,谓印度火化遗体形式。荼毗可能是Dhūpita的音译,因为焚烧遗体前,要用香汤、香油、香花等处理。

[92] 《长阿含经》卷四游行经第二后,《大正藏》第1册,第28页中。

[93] 《长阿含经》卷四游行经第二后,《大正藏》第1册,第29页下。

[94] 同上书,第30页上。

[95] 一切佛说可归为阿含类经典与大乘经典。阿含类经典又可称解脱道经典,或者小乘经典,包括阿含经及一些散经;大乘经典则可称菩提道经典。

[96] 《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一不净行学处第一之一,《大正藏》第23册,第629页中。

[97] 《中阿含经》卷三十五梵志品伤歌逻经第二,《大正藏》第2册,第650页下。

[98] 乃圣道修行之基础,故称圣种。

[99] 《杂阿含经》卷四五之一二一二经,《大正藏》第2册,第330页上。

[100] 《杂阿含经》卷三之七五经,《大正藏》第2册,第19页中—下。

[101] [日]佐佐木教悟、高崎直道、井野口泰淳、塚本启祥等:《印度佛教史概说》,杨曾文、姚长寿译,复旦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21—22页。

[102] 《大唐西域记》卷二,《大正藏》第51册,第876页上。

[103] 《四分律》卷三十七安居犍度,《大正藏》第22册,第830页中。

[104] 六群比丘乃六位佛弟子,主要是释迦族人,结为朋党,而常不遵戒律,但具体名字在不同佛教典籍中记载不一。

[105] 《四分律》卷三十七安居犍度,《大正藏》第22册,第830页中—下。

[106] 《大唐西域记》卷八,《大正藏》第51册,第918页下。

[107] 《佛本行集经》卷四十八舍利目连因缘品下,《大正藏》第3册,第876页上—下。

[108] 《增一阿含经》卷三弟子品第四之二经,《大正藏》第2册,第557页中。

[109] 《中阿含经》卷七舍梨子相应品分别圣谛经第十一,《大正藏》第1册,第467页中。

[110] 《杂阿含经》卷四五之一二一二经,《大正藏》第2册,第330页上—中。

[111] 《佛说盂兰盆经》,《大正藏》第16册,第779页上—中。

[112] 《杂阿含经》卷二十四之六三九经,《大正藏》第2册,第177页上。

[113] 参考《佛本行集经》卷四十五、四十六大迦叶因缘品上、中,《大正藏》第3册。

[114] 《增一阿含经》卷三弟子品第四之二经,《大正藏》第2册,第557页中。

[115] 《毗尼母经》卷一,《大正藏》第24册,第804页下。

[116] 《杂阿含经》卷四一之一一四二经,《大正藏》第2册,第302页上。

[117] 《长阿含经》卷四游行经第二后,《大正藏》第1册,第28页下。

[118] 《大唐西域记》卷九,《大正藏》第51册,第919页下。

[119] 《摩诃僧祇律》卷三十二明杂跋渠法之十,《大正藏》第22册,第492页下。

[120] 《大唐西域记》卷九,《大正藏》第51册,第919页下。

[121] 《增一阿含经》卷三弟子品第四之七经,《大正藏》第2册,第558页上。

[122] 《长阿含经》卷四游行经第二后,《大正藏》第1册,第25页下。

[123] 同上。

[124] 《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卷三十九第八门第十子摄颂涅槃之余次明五百结集事,《大正藏》第24册,第406页。

[125] 《大唐西域记》卷七,《大正藏》第51册,第909页下。

[126] 《佛本行集经》卷五十三优波离因缘品第五十五上,《大正藏》第3册,第900页下。

[127] 释印顺:《华雨集》(三),第52—53页,载《印顺法师佛学著作集》,巨石网络版。

[128] 《增一阿含经》卷三弟子品第四之五经,《大正藏》第2册,第557页下。

[129] 《增一阿含经》,卷三弟子品第四之二经,第557页中。

[130] 《杂阿含经》卷十二之二八八,《大正藏》第2册,第81页上—中。

[131] 《增一阿含经》卷三弟子品第四之三经,《大正藏》第2册,第557页中。其中,四辩才(Pratisamvid)又称四无碍智,或四无碍解,或四无碍辩,即法、义、词、辩四辩才。

[132] 五通乃依于四禅所引发的五种神通,所谓神境通、宿命通、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

[133] 《佛本行集经》卷三十七富楼那出家品第四十,《大正藏》第3册,第824页上—中。

[134] 《增一阿含经》卷三弟子品第四之五经,《大正藏》第2册,第557页下。

[135] 《杂阿含经》卷十三之八一一经,《大正藏》第2册,第89页中—下。

[136] 《撰集百缘经》卷十诸缘品第十,《大正藏》第4册,第250页上—中。

[137] 《阿毗达磨大毗婆沙论》卷一百七十九定蕴第七中不还纳息第四之六,《大正藏》第27册,第898页上。

[138] 《毗尼母经》卷一,《大正藏》第24册,第803页中。

[139] “尽形寿”即一直到死之义。

[140] 《四分律》卷四十八灭诤犍度之二,《大正藏》第22册,第923页上—下。

[141] 《增一阿含经》卷四七放牛品第四十九今分品之九经,《大正藏》第2册,第802页中。

[142] 《十诵律》卷三十六杂诵第一(调达事上),《大正藏》第23册,第257页上。

[143] 《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十四破僧违谏学处第十,《大正藏》第23册,第701页上。

[144] 《十诵律》卷三十六杂诵第一〈调达事上〉,《大正藏》第23册,第258页中。

[145] 《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十五破僧违谏学处之二,《大正藏》第23册,第704页上。

[146] 《十诵律》卷四,十三僧残法之余,《大正藏》第23册,第24页下。

[147] 《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破僧事》卷十,《大正藏》第24册,第149页中。

[148] 《五分律》卷二十五第五分初破僧法,《大正藏》第22册,第164页上。

[149] 玄奘在访印时曾见“别有三伽蓝不食乳酪,遵提婆达多遗训也”,见《大唐西域记》卷十,《大正藏》第51册,第928页上。

[150] 正因为如此,后来在佛教中,将戒禁取见归入了十大烦恼之一。戒禁取见是以非解脱因为解脱因、非道为道的执着,如偏执苦行能解脱就是一例。

[151] 《大唐西域记》卷十,《大正藏》第51册,第928页上。

[152] 授记(Vyākarana),这里指预言、预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