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佛教通史(第1卷)印度佛教:从佛教起源至公元7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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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释迦牟尼佛的转法轮与入灭

一 转法轮

(一)说法与转法轮

释迦佛出世,按照佛教经典,不仅是为了自己成就正觉,也是为了度化众生越过生死之流,获得解脱涅槃。佛陀度化众生,以身、口、意种种方式进行,其中最主要是说法立教。佛陀所说法(Dharma)包括证法,即所证者,以及教法,即实现证悟所需的种种者,但一般以教法来统摄。

佛陀说法,称为转法轮。佛法被比喻为法轮(Dharma-cakra),乃借喻于转轮圣王的轮宝。转轮圣王(Cakra-varti-rājan),又音译作斫迦罗伐辣底遏罗阇,是佛陀时代印度文化中的理想统治者,亦是佛教所称赞的能在世间以佛法与政道融合而教化、统治众生,即以佛法治化的最佳统治者。其出世则成就七宝,所谓轮宝、象宝、马宝、珠宝、女宝、主藏臣宝、主兵臣宝。在此七宝中,轮宝最为重要,代表七宝。轮宝本是威力无穷、不可阻挡的兵器,轮王出世,轮宝随现,轮宝所向之处,敌对者无不望风披靡,而拥护者无不心悦诚服,天下一统,和平安乐。用轮宝比喻法轮,意在表明佛法无可匹敌,功德殊胜,能够破除一切谬论邪说,能够饶益一切众生。佛法又称正法,即Sad-dharma,指真正之法、殊胜之法、善法,又称ukla-dharma,即所谓白法、净法、妙法。在此意义上,法轮又称正法轮。

佛陀所转法轮,在明面上所显示的,乃佛陀的声闻法,主要通过阿含经表达出来,这也是一般学术研究所共许的部分,但实际还有方广法,这在后来称为大乘法。[55]大乘法是对一些大乘根性成熟者所说之法,当时属于隐秘所传,在佛陀入灭三四个世纪后才大量传出,形成大乘教化。简而言之,佛陀教化有一显一隐。本书在叙述时先谈显者,即声闻法或说阿含教,而隐者待显传出来后,再予以处理,所以阿含教在前,接着是其开展即部派佛教,最后是大乘教的传出及其开展。

(二)佛陀、阿罗汉与声闻法、大乘法

声闻法即佛陀对声闻(rāvaka)所传之法。声闻是目标成就阿罗汉的修行者,他们听闻佛说(声闻法)而随学,在因位以及果位都是佛陀的学生,故称声闻。声闻法,又称声闻道(Mārga)、声闻乘(Yāna),或者解脱法、解脱道、解脱乘,或者阿罗汉道、阿罗汉乘,以成就阿罗汉而获得解脱或说涅槃为最高趣求。

这其中,阿罗汉(Arhat),又音译作阿卢汉、阿罗诃、阿罗呵、阿啰呵、阿黎呵、遏啰曷帝、罗汉、啰呵等,意译作应、应供、应真、杀贼、不生、无生、无学、真人等。阿罗汉略由四义可知:一者灭除义,谓灭除一切烦恼;二者远离义,谓远离一切不善之法;三者不生义,谓于一切生死轮回法中不生;四者应供义,谓应受世间天人恭敬供养。

解脱,又音译作毗木叉(Vimoksa)、木叉(Moksa),或毗木底(Vimukti)、木底(Mukti),或毗木得(Vimukta)等,乃脱离烦恼、出离生死轮回苦之义。

涅槃(Nirvāna),又音译作泥洹、泥曰、涅槃那、涅隶槃那、抳缚南、匿缚喃,意译作灭、寂灭、灭度、寂、无生。即熄灭之义,谓一切烦恼熄灭,一切指向生死轮回的造作止息,也就是解脱的实现状态。或者加一个表示彻底性的前缀pari,称般涅槃(Pari-nirvāna),又作波利匿缚,或者意译圆寂。对佛陀一般多用般涅槃。

显然,成就阿罗汉就意味实现了解脱与涅槃,三者内在一致。

阿罗汉、解脱与涅槃的用法皆有狭义、广义之分。阿罗汉的狭义即前文所说解脱道之果位,即声闻果,而广义上只要实现了解脱都可以称阿罗汉,如佛陀在其十号中也有应供即阿罗汉的名称,但应称大阿罗汉。在此意义上,大乘道也用阿罗汉一义。解脱、涅槃也如此,不过其在大乘中的含义有所深化。

大乘法乃佛陀对大乘修行者所传之法,又可称大乘道、大乘,或者菩提道、菩提乘,或者成佛之道。大乘(Mahāyāna),音译摩诃衍那、摩诃衍,又意译作上乘、胜乘、第一乘、如来乘、佛乘,还有上衍等,以成就佛陀为最终趣求,所以称“大”(mahā)。大乘修行者统称菩萨,也因此大乘又称菩萨道、菩萨乘。菩萨(Bodhi-sattva),即菩提萨埵的简称,又音译作菩提索多、冒地萨怛缚、扶萨等,意译作觉有情、道众生、道心众生、无上道大心、开士、始士、高士等,乃发心自度、度他而成就佛果者。对已登圣位的菩萨,有时称大士(Mahā-sattva),音译作摩诃萨。

相对于大乘法,声闻法又可称小乘(Hīnayāna)、小乘道、小乘法,主要因为二者所趣求的果位分别为佛陀与阿罗汉而有大小之分。[56]

(三)佛陀声闻法的三转法轮

释迦佛在其人间化度生涯中,对声闻法的示教可分为三个阶段,称三转法轮。第一转法轮,乃佛陀最初在鹿野苑转四圣谛法轮,示解脱纲要,又称初转法轮。第二转法轮,即佛陀游化各处随缘度化的阶段,所说为十二因缘与三十七道品法,约45年,也有说55年的。第三转法轮,乃佛陀圆寂前最后所说法,叮嘱弟子们要以法为依、以戒为师,令正法久住世间。

(四)佛陀大乘法的三转法轮

在大乘经典中,对佛陀说法的阶段划分基于佛陀显与隐的整个弘化过程,包括声闻法与大乘法在内。《解深密经》中的三时判教最有代表性。这里“时”(Kāla)的基本义指阶段。佛陀最初在鹿野苑说四谛教,即转四谛法轮,以此摄一切声闻教,为第一阶段,即第一时。在灵鹫山说大乘空教,转空法轮,乃第二阶段,即第二时。最后所说教乃瑜伽行教,包括如来藏教,即转妙有法轮,是第三阶段,即第三时。实际印度佛教的开展也符合这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主要弘传阿含教,即声闻法,包括佛陀在世的阿含时期,以及部派佛教时期;第二阶段大乘兴起后最初弘传般若教,即空教;随后即第三阶段,弘传瑜伽行教所代表的后期大乘佛教。当然,这个判摄没有包括之后的大乘密教阶段。

二 初转法轮

释迦佛在第四七受用法乐后,开始游方说法、度化众生。他最先欲度化阿罗逻迦蓝与郁陀迦罗摩子这两位仙人,却得知两人刚刚去世,只得作罢。随后他转欲度化陪伴其六年苦行的同族五侍者,即阿若陈如()、马胜(vajit)、跋提(Bhadrika)、十力迦叶(Daabala-kāyapa)、摩诃男(mahā-nāma)。此五人在不同经典中名字有出入,难以确定。他们此时正在波罗痆斯(Vārānasī,即今贝那勒斯Benares)的鹿野苑苦修。据《大唐西域记》记载:

如来尔时起菩提树趣鹿野园,威仪寂静,神光晃曜,毫含玉彩,身真金色,安详前进,导彼五人。斯五人遥见如来,互相谓曰:“一切义成彼来者,是岁月遽淹,圣果不证,心期已退,故寻吾徒,宜各默然,勿起迎礼!”如来渐近,威神动物,五人忘制,拜迎问讯,侍从如仪。[57]

本已对佛陀失望的五人为佛陀的威德所感,很快对其恭敬如旧。佛陀随即对五人说法。为消除五人对修行的错误认识,树立正确的修行观,佛陀首先批评了执于苦行与堕入欲乐两个极端的修行主张,说明了不苦不乐的修行中道。此中道摄八分,称八正道,即正见、正思维、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58]在此基础上,以三转十二行(Tri-parivarta-dvādaa-ākāra-dharma-cakra-pravartana),阐说四圣谛(rya-satya),即苦(Duhkha)、集(Samudaya)、灭(Nirodha)、道(Mārga)圣谛。如《杂阿含经》云:

尔时,世尊告五比丘:“此苦圣谛本所未曾闻法,当正思惟时,生眼、智、明、觉;此苦集、此苦灭、此苦灭道迹圣谛本所未曾闻法,当正思惟时,生眼、智、明、觉。复次,苦圣谛智当复知本所未闻法,当正思惟时,生眼、智、明、觉;苦集圣谛已知、当断本所未曾闻法,当正思惟时,生眼、智、明、觉;复次,苦集灭,此苦灭圣谛已知、当知作证本所未闻法,当正思惟时,生眼、智、明、觉;复以此苦灭道迹圣谛已知、当修本所未曾闻法,当正思惟时,生眼、智、明、觉。复次,比丘,此苦圣谛已知、知已出所未闻法,当正思惟时,生眼、智、明、觉;复次,此苦集圣谛已知、已断出所未闻法,当正思惟时,生眼、智、明、觉;复次,苦灭圣谛已知、已作证出所未闻法,当正思惟时,生眼、智、明、觉;复次,苦灭道迹圣谛已知、已修出所未曾闻法,当正思惟时,生眼、智、明、觉。”[59]

此中,三转(Tri-parivarta)指三个修学层次,即当闻当知、已知当行、已知行已,相当于知(闻思)、修、成。当闻当知者,谓别别闻知见四谛,而皆生“眼、智、明、觉”四慧;已知当行者,谓别别闻知已,当深知见苦,当断集,当证灭,当修道,而皆生“眼、智、明、觉”四慧;已知行已者,谓深知见苦已,断集已,证灭已,修道已,而皆生“眼、智、明、觉”四慧。四谛三转,故具十二行相(kāra,“行”)。佛陀通过此证得无上正等正觉,声闻当以此证得阿罗汉。五人豁然开朗,得法眼净。[60]其中,陈如最先得悟。由此五人得度,成为佛陀的第一批比丘弟子,即著名的五比丘。到此时,才佛、法、僧三宝具足,为佛陀的弘法事业奠定了基础。在鹿野苑度化五比丘,佛教史称佛陀“初转法轮”。

鹿野苑作为佛陀初转法轮处,与佛陀降生处、成正觉处、入灭处,并称为佛教四大圣地。鹿野苑(Mrgadāva),又作施鹿林,或称仙人堕处施鹿林(Rsipatana-mrgadāva)、仙人住处鹿野苑等,位于今贝那勒斯(Benares)北六公里左右的萨尔那特(Sāranāth)。当时此地乃诸仙人等修行者所常居住隐修之所,在佛典中记载有种种传说。陈如五人也选择了这个修行福地隐修。佛陀在此地初转法轮,更使其名垂千古。后来阿育王曾在此建著名的鹿野伽蓝、石塔,并立高大纪念石柱。法显、玄奘都曾临鹿野苑朝圣。在玄奘去时,鹿野伽蓝规模宏大,“区界八分,连垣周堵,层轩重阁,丽穷规矩,僧徒一千五百人”。阿育王所立石柱犹在,“高七十余尺,石含玉润,鉴照映彻,殷勤祈请,影见众像,善恶之相,时有见者”。[61]如同其他佛教圣地一样,鹿野苑后遭伊斯兰教徒与印度教徒的破坏,到近世已成为废墟。自19世纪始,经过不断考古挖掘,鹿野苑渐渐重见天日,伽蓝、石塔等遗迹出土,刻有阿育王法敕的石柱断片及狮子柱头残存下来,还有在鹿野苑佛教艺术的黄金时代创作的佛像雕刻也有幸存。

继五比丘之后,佛陀在鹿野苑又度富家子耶舍(Yaa,或称耶舍陀,Yaoda)为比丘,乃佛陀第六位比丘弟子。后又度其父母与出家前的两妻子为优婆塞与优婆夷,以及五十童子为比丘。这样,佛陀就有了最初的第一批比丘弟子。而且,加上提谓、波利,也有了第一批在家居士即优婆塞与优婆夷弟子。

又有婆罗门种姓的富楼那(Pūrna-maitrāyanī-putra),即满慈子,他本是净饭王国师之子,已入雪山在外道波梨婆遮迦法(Parivarjaka)中出家,后来至鹿野苑,皈依佛陀,成为比丘弟子。外道迦旃延(Kātyāyana,又称大迦旃延,Mahā-Kātyāyani-putra)等亦舍外道法,依佛陀受戒出家。

三 游化诸国

(一)度化三迦叶

在鹿野苑度过第一个雨季后,佛陀派遣比丘弟子们去游化四方。随后,佛陀也离开鹿野苑,前往摩揭陀国优楼频罗村,即修苦行与成正觉处,度化了属婆罗门种姓的拜火外道迦叶三兄弟及其弟子一千人。三迦叶即优楼频罗迦叶(Uruvilva-kāyapa)、那提迦叶(Nadī-kāyapa)与伽耶迦叶(Gayā-kāyapa)。优楼频罗迦叶乃频婆娑罗国王之师,领徒众五百,那提迦叶与伽耶迦叶则分别领有徒众三百人与二百人。佛陀借宿于优楼频罗迦叶家,用神通与智慧调伏了他,三伽叶遂率领一千弟子皈依了佛陀。

(二)王舍城与频婆娑罗王皈依

此后,释尊率迦叶三兄弟等一众弟子赴摩揭陀国的国都王舍城,以履行成道之后去度频婆娑沙罗王(Bimbisāra,频毗娑罗王,或者影坚王)的诺言。国王频婆娑罗率大臣、诸婆罗门长者及大众,前来迎接。佛陀为王及大众说法,王深信之,与其夫人韦提希(Vedehī)当下皈依,成为佛弟子。王举行大供会供养僧伽,护持佛教,是佛教最初的有力外护者。

王舍城(Rājagr·ha),音译作曷罗阇姞利呬城等,位于今印度比哈尔邦巴特那市(Patna)南方的拉查基尔村(Rājgīr),分新城、旧城。旧城原名上茅宫城(Kuāgra-pura),音译矩奢揭罗补罗,四周有五座灵山环绕,其中,灵鹫山(Grdhrakūta,又译为耆阇崛山)最为著名,大小乘经典都记载佛陀后来曾长期在上居住与说法。旧城在频婆娑罗王治下时屡遭火患,后在旧城北方距其中毗婆罗山(Vaibhāra,或称毗诃罗山,Vaihāra)约四五里处建立了新城,规模要小于旧城,经频婆娑罗王与阿阇世王两代完成。王舍城是佛陀一生弘化的主要活动地之一。后在阿育王时,随着都城迁至华氏城(Pātaliputra,波吒厘子城),王舍城开始衰落。在法显于公元5世纪初去巡礼时,旧城早已经空芜,新城仍有两僧伽蓝,但具体状况未见叙述。玄奘在两个世纪后看到旧城已成遗迹,新城“外郭已坏,无复遗堵,内城虽毁,基址犹峻,周二十余里,面有一门。……城中无复凡民,唯婆罗门减千家耳。宫城西南隅有二小伽蓝,诸国客僧往来此止,是佛昔日说法之所。次此西北有窣堵波”[62]。后佛教渐渐衰灭,此地转为耆那教的主要活动地区。

王舍城富商长者迦兰陀(Karanda,或者迦兰多迦,Karandaka)将王舍城外的竹园供施于佛陀,频婆娑罗王即为佛陀在竹园中建造了一个道场——竹林精舍(Venuvana-vihāra),供佛弟子止住与弘法。也有说竹园亦为王所供施。竹林精舍乃佛教的第一个道场,又称迦兰陀竹园、竹园伽蓝(Venuvana-samghārāma)。[63]竹林精舍后为佛陀常居住说法之地,也是僧团安居的重要场所。据《大唐西域记》,迦兰陀原信奉外道,以竹园供养,但见到佛陀,闻法生起净信,而转供养佛陀。在玄奘去印时,精舍犹存:

山城北门行一里余,至迦兰陀竹园。今有精舍,石基砖室,东开其户,如来在世,多居此中,说法开化,导凡拯俗。今作如来之像,量等如来之身。[64]

但随着佛教在印度的消亡,竹林精舍成为废墟,原址只剩下了茂盛的竹林。

值得注意的是,佛陀在王舍城的说法,随宜用了多种语言。佛陀度化有教无类,其所收弟子四种种姓皆有。这反映在说法的方式上,是随顺闻法的听众而以相应的方言来宣说,不畏惧鄙俗之讥。正是因为这种悲心与平等心,佛陀所到之处博得了普遍的欢迎与响应。

(三)舍利弗、目犍连与摩诃迦叶转入佛教

在成道后的三四年间,佛陀度化了其几个重要弟子。摩诃迦叶(Mahā-kayapa,大迦叶)早已出家修苦行,声名远扬,自视甚高,但在王舍城多子塔前遇见佛陀,大为折服,遂皈依成为佛陀的比丘弟子,并证得阿罗汉果。

舍利弗(āriputra)与目犍连(Maudgalyāyana,或称大目犍连,Mahā-Maudgalyāyana)本是沙门六师之一的散惹耶·毗罗梨子的弟子,而且为上首,但路遇佛弟子马胜,受其威仪气质的感召,而问其所师。马胜向他传达佛陀的无常、无我的缘起教义,舍利弗当下便得法眼净。目犍连在获知舍利弗的转述后,亦得法眼净。二者遂率弟子二百人,或说二百五十人,诣竹林精舍皈依佛陀出家,随即证得阿罗汉果。

佛陀成道后的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都是在摩揭陀国作雨季安居的,主要是在王舍城的灵鹫山。在此期间,佛陀僧团的基本规模已经形成,约有一千二百五十阿罗汉,所以经中常说“千二百五十人俱”,主要构成是耶舍等五十人,三迦叶等一千人,舍利弗、目犍连等二百人。

(四)舍卫城与波斯匿王皈依

佛陀受故国迦比罗卫的宗主国居萨罗(Koalā)的礼请,在其成道后的第五年,到达了首都舍卫城(rāvastī)弘法。居萨罗国王为波斯匿(胜军王,Prasenajit)王。王及其夫人末利(Mallikā)皈依了佛陀。此王最初暴恶无信,经末利夫人的引导,笃信佛法,如同频婆娑罗王一样,成为佛教的最重要护法者之一。

舍卫城(rāvastī),又作室罗伐悉底,或者闻城等,位于北居萨罗,属北印度,为与南居萨罗区别开来,而以城为国,称舍卫国,位置靠近现尼泊尔边境,即今欧杜(Oudh)之北将近一百公里处的沙赫—马赫(Sahet—Mahet)二村,傍于拉布提河(Rapti)。佛陀在世时舍卫城十分富庶,商贸发达,亦乃礼仪之地,极盛时期全城居民达五万七千户。[65]在佛陀45年的弘化生涯中,舍卫国历经两位国王,即波斯匿王与毗琉璃王(Virūdhaka)。佛陀后在舍卫城居住弘法时间最长,前后总计达25年之久。即使在佛陀圆寂之后,舍卫城仍是佛教的一大中心,伽蓝最多时达数百座。但随着去佛日遥,舍卫城开始衰落。法显法师去印时所见已是荒凉之景:“城内人民希旷,都有二百余家。”[66]玄奘的记载反映了二百年后该城及其佛教的衰败状况:“都城荒顿,疆场无纪。宫城故基周二十余里,虽多荒圮,尚有居人。……伽蓝数百,圮坏良多。”[67]后世佛教痕迹渐渐消失,或者埋入地下,直到19世纪末通过考古挖掘才开始为现代社会所知。

佛陀初到舍卫城,皈依者甚众。须达多长者,即给孤独长者,以黄金铺地的重价购得祇陀太子的祇园的面貌奉与佛陀。此园地为须达多长者所得,但树仍属祇陀太子,所以奉施佛陀后,称祇树给孤独园,传为佛陀所命名。[68]长者在此园中修建祇园精舍供佛陀止住与弘法。这是佛陀止住与弘法的第二个大道场,与王舍城的竹园精舍齐名。祇树给孤独园(Jetavana-anātha-pindadasya-ārāma),又译作逝多林给孤独园、祇园精舍、祇洹精舍等,位于舍卫城南五六里处。佛陀时代的祇树给孤独园的面貌现已经难以具知,但可以推测如同竹林精舍,规模亦相当大,因为毕竟佛陀的常规僧团如千二百五十人曾常在此安居。此后又有所增建,阿育王时建筑更趋完整,最高曾达七层,甚至周围有十八伽蓝环绕。公元5世纪初法显曾记载:

出城南门千二百步道西,长者须达起精舍。精舍东向开门,门户两边有二石柱,左柱上作轮形,右柱上作牛形,精舍左右池流清净,树林尚茂,众华异色,蔚然可观,即所谓祇洹精舍也。[69]

但到玄奘去时已经荒芜,谓“昔为伽蓝,今已荒废。东门左右各建石柱,高70余尺,左柱镂轮,相于其端,右柱刻牛,形于其上,并无忧王之所建也。室宇倾圮,唯余故基,独一砖室,岿然独在,中有佛像”。[70]在近现代,遗迹通过考古挖掘显露出来,可以窥见一些原有建筑布局。

舍卫城后来还建有一个重要精舍鹿母讲堂,佛陀亦在此处常住。佛陀在游化时曾度化鸯伽国长者之女毗舍佉(Viākhā),毗舍佉后嫁与舍卫城弥伽罗长者(Mrgāra,意译鹿子)之子作妻,将值九亿钱的嫁衣供养于佛陀,用于建造精舍。佛陀允之,并派目犍连经办。据称,精舍九月建成,分上下二层,各有五百房间。毗舍佉劝公翁弥伽罗皈依佛门,弥伽罗甚为欢喜,遂尊称毗舍佉为母,故得名鹿母或者鹿子母。精舍也因此称鹿母讲堂(Mrgāra-mātr-prāsāda,鹿子母讲堂),又作东园鹿子母讲堂。

(五)释迦族受化

大致在此期间(也有说是佛陀成道后第二年),其父净饭王遣召佛陀归国弘法。这是释尊离开故国十余年后首次回归。为了这次重要省亲法事,净饭王在迦比罗卫城南的尼拘律树园(Nyagrodha-ārāma)建立了精舍。释尊在此处为父王等说法,净饭王于法当下得法眼净。佛陀一共住了七天,众多亲眷及宫人受了皈依,同父异母弟难陀以及佛陀的俗子罗睺罗随其出家。在返回王舍城后,又有一些释迦王族子弟追踪而来随佛出家。

这次省亲弘法,在释尊弟子中,除有弟难陀与子罗睺罗外,还增加了堂弟阿那律(Aniruddha,阿泥楼驮)、提婆达多等。特别值得注意的是,释尊度化了为王子们理发的贱民优波离(Upāli,优婆离)。而且为了显示佛法对四种姓的平等,也为了破除诸王子骄慢的习气,释尊特为优波离优先剃度。

(六)比丘僧团的具足

就在这一年,佛陀又游化到吠舍离城,雨季在此安居。在吠舍离,佛陀后来常住大林精舍(Mahāvana),又名重阁讲堂(Kūtāgāra-ālā)。据称,“大林中于高阁讲堂者,此林无人种,自然而生,从迦惟罗卫国连至雪山,故名大林。高阁讲堂者,于大林作堂,堂形如雁子,一切具足,为佛作此堂也”。[71]此时在佛陀座下,其最杰出的弟子除须菩提(Subhūti,善现)和阿难外,都已出现,如舍利弗、目犍连、摩诃迦叶、阿那律、富楼那、迦旃延、优波离、罗睺罗等。须菩提较后出家,而阿难更晚,约在佛陀五十五岁时。而且,在佛陀弟子中,四种姓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种姓者都有,平等修学,形成了真正的和合团体。

(七)摩诃波阇波提及五百释种女出家与教团的具足

在后来佛陀父王净饭王去世后,其养母摩诃波阇波提夫人率佛陀俗家夫人耶输陀罗及五百释种女,至吠舍离之大林精舍,请求出家,但遭佛陀所拒。后经阿难再三恳求,且摩诃波阇波提夫人出家之念甚坚,最终佛陀乃立八敬法,[72]允其所请。由此,佛陀弟子中就有了比丘尼。不过,佛陀也预言女人出家,会使正法时期缩减五百年。

从佛弟子构成看,随着摩诃波阇波提夫人等比丘尼、沙弥尼、式叉摩尼,以及罗睺罗等沙弥的加入,佛陀僧团的男众即比丘僧团、女众即比丘尼僧团的规模已经具备。再加上优婆塞与优婆夷,佛陀教团结构已经完整了。

佛陀身边常随有一千余人,所谓“千二百五十人俱”,其他弟子一般都四散自行弘法。在常随众中,后来以阿难为随侍弟子,而以舍利弗、目犍连为其统摄僧团的主要助手。到晚年,佛陀将僧团的直接领导权交与了舍利弗、目犍连。

(八)佛陀游化地区

佛陀曾游化各地,主要在中印度,大致以摩揭陀、居萨罗与跋沙为中心,东到瞻波,西到马土腊。[73]根据佛典,佛陀甚至亦到天界以及地狱度化众生。佛典中记载有佛陀历年雨季安居之地,从中可以大略了知佛陀在印度的主要游化区域:

世尊于波罗奈国而转法轮,初转此法时,多饶益众生,即于此夏坐,有益于摩竭国王;第二、三于灵鹫顶山;第五脾舒离;第六摩拘罗山(白善)为母故;第七于三十三天;第八鬼神界;第九拘苫毗国;第十枝提山中;第十一复鬼神界;第十二摩伽陀闲居处;第十三复还鬼神界;第十四本佛所游处,于舍卫祇树给孤独园;第十五迦维罗卫国释种村中;第十六还迦维罗卫国;第十七罗阅城;第十八复罗阅城;第十九柘梨山中;第二十夏坐在罗阅城;第二十一还柘梨山中;于鬼神界不经历余处连四夏坐;十九年不经历余处,于舍卫国夏坐;如来如是最后夏坐时,于跋只境界毗将村中夏坐。[74]

从中可知,第一年在波罗痆斯(“波罗奈国”)夏安居,第二、三年在王舍城附近的灵鹫山(“灵鹫顶山”),第五年在吠舍离(“脾舒离”,属跋祇),第六年在王舍城附近的摩拘罗山,第七年在三十三天(上忉利天为母说法),第八、十一、十三年在鬼神界(跋沙国的恐怖林),第九年在赏弥(“拘苫毗”)国(属跋沙),第十年在枝提山(国属不明)中,第十二年在摩揭陀(“摩伽陀”)闲居处,第十四年在舍卫城祇树给孤独园,第十五、十六年在迦比罗卫(“迦维罗卫”)国,第十七、十八、二十年在王舍城(“罗阅城”),第十九、二十一年在舍卫城附近的柘梨山。而后又连续在鬼神界四次,连续在舍卫城十九次。最后一次即第四十五年则在跋祗国(“跋只”)的毗将村做夏安居。其中的第四年是在摩竭陀国王舍城附近的灵鹫山作夏安居。从次数看,在居萨罗国舍卫城最多,二十二次;次之是在摩竭陀国王舍城和跋沙国,各八次;在迦比罗卫国两次;在跋祇(跋耆)国两次;在波罗痆斯、忉利天、枝提山各一次。

佛陀成道后,初期在摩揭陀国夏安居较多,中期在中印度各国游化,晚期在中印度之北夏安居最多,特别在舍卫城连续达十九年,游化较少。还可看出,佛陀游化地区大多是非雅利安族区。

经过四十五年的教化,佛陀教说在恒河中下游地区深入人心,四姓皈依甚众,可说从者如云。当时恒河中下游是以印度婆罗门教为代表的正统文化影响较为薄弱之地,新兴思潮风起云涌,刹帝利以及大富商人崛起,互相应和,互相支持。佛陀的教说在这样的土壤中生根开花,已渐渐进入了一些国家的主流意识形态中,与婆罗门教化分庭抗礼。

四 传教的逆缘

佛陀在其弘化生涯中,也遇到了一些逆缘,比如自身受到迫害与诬陷,自己的故国与种族灭亡,以及提婆达多破和合僧与正法轮等。

(一)诽谤与诬陷

佛陀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说法,赢得君王与民众的敬信。有梵志外道甚为妒恨,设计陷害。令荡妇(淫女)孙陀利(Sundarī)多次出入精舍,后将其杀害,埋在祇树间,接着散播孙陀利失踪及曾出入祇园的消息,诱王兵从祇树间挖掘出尸体,使大众怀疑佛陀与其私通,因惧事败露而将其杀害。佛陀及其僧团的德望一落千丈,所到之处皆遭责骂,甚至乞不得食。后来外道的阴谋被揭穿,才真相大白。[75]

奢弥跋因佛陀过去曾拒绝与其缔结婚约,在成为优填王(Udayana)的王妃后,发心报复,遂诬陷佛陀与崇佛的另一王妃通奸。还有旃沙(旃遮,Cicā,或者旃遮摩那,Cicā-mānavika)系盂谎称与佛通奸怀孕,而诽谤佛陀,如《佛说兴起行经中》佛陀云:

(我)为六师等、诸比丘众漏尽未尽及诸王臣民、清信士女说法时,……多舌童女,带盂起腹,来至我前,曰:“沙门,何以不自说家事,乃说他事为?汝今日独自乐,不知我苦耶?何以故汝先共我通,使我有娠?今当临月事,须酥油养于小儿,尽当给我。”尔时众会,皆低头默然。时释提桓因侍后扇佛,以神力化作一鼠,入其衣里,啮于带,盂忽然落地。尔时诸四部弟子,及六师徒等,见盂堕地,皆大欢喜,扬声称庆,欣笑无量。[76]

(二)提婆达多分裂僧团与谋害佛陀

在佛陀弘法的盛年,有频婆娑罗王以及波斯匿王等大外护的护持,总体上较为顺利。但到晚年,情况变得复杂起来。佛陀弟子中,御众最有能力的当数舍利弗与提婆达多。佛陀在后来把僧团的直接领导权交给了舍利弗,提婆达多也要求统众,但未能如愿,于是开始分裂佛教。他首先在政治上争取了阿阇世王的支持;又在修行上以炫耀神通摄众,并提倡极端的苦行,以对抗佛陀的中道修行路线;他还以王舍城为基地,率五百比丘,另立山头,与晚年基本居住在舍卫城的佛陀对峙。不仅如此,提婆达多还以各种方式迫害佛陀,甚至试图谋害佛陀的生命,比如趁佛行经灵鹫山下时,从山崖投大石企图杀之,幸未得逞,仅伤佛足,其后他又放狂象欲冲杀佛陀,但象被佛陀调伏,再次失败。虽然最后提婆达多自食其果,但佛教教团的团结在相当长时间内受到了影响,以致佛陀晚年基本都在舍卫城度过夏安居,而不再去王舍城。

(三)释迦族遭屠灭

佛陀晚年,不仅教团内产生了分裂,更有舍卫城的琉璃王对佛陀的家国迦比罗卫发动了战争。毗琉璃王(Virūdhaka),又称恶生王,继波斯匿王之后为居萨罗国王。佛陀成道不久,波斯匿王初绍王位,欲娶释迦族女子。波斯匿王虽为佛弟子,却采用了逼娶的方式。释迦族无力抗拒,无奈以释迦牟尼堂兄、大臣摩诃男的婢女假充其女嫁与了波斯匿王。此女成为王后,生子即是毗琉璃。毗琉璃太子将八岁时,奉父命率五百童子至迦比罗卫其外公摩诃男处习学射术。当时新造讲堂,欲请佛陀及诸比丘来供养。毗琉璃太子率五百童子往至此讲堂,即升师子座,诸释种一见,甚为愤怒,辱骂其为婢女所生,并捉其臂逐出门外,打翻在地。太子怀恨在心,埋下复仇之念。登王位后,随即率象、马、车、步四部兵大举进攻迦比罗卫。佛陀时居舍卫城,试图阻之。《增一阿含经》云:

尔时,众多比丘闻流离王往征释种,至世尊所,头面礼足,在一面立,以此因缘具白世尊。是时,世尊闻此语已,即往逆流离王,便在一枯树下,无有枝叶,于中结加趺坐。是时,流离王遥见世尊在树下坐,即下车至世尊所,头面礼足,在一面立。尔时,流离王白世尊言:“更有好树,枝叶繁茂,尼拘留之等,何故此枯树下坐?”世尊告曰:“亲族之荫,故胜外人。”是时,流离王便作是念:“今日世尊故为亲族,然我今日应还本国,不应往征迦毗罗越。”是时,流离王即辞还退。[77]

但好苦梵志[78]以旧怨刺激毗琉璃王,唆使其再度兴兵。又遇佛陀在路上一枯树下趺坐,被告以“亲族之荫凉,释种出于佛,尽是我枝叶,故坐斯树下”,[79]念世尊出于释种,乃还军不征。返已,好苦梵志复予挑拨,毗琉璃王再次发兵指向迦比罗卫。目犍连欲以神力阻止,但佛陀谓其释种宿缘实不可免,乃罢。毗琉璃王攻入迦比罗卫城中,杀九千九百九十万人,[80]释迦族几被灭族。毗琉璃王又选五百端正释女为妃,但她们誓死不从,王大嗔怒,切断其手足埋于深坑中。回军舍卫城后,王又杀害不支持这次屠杀的祇陀太子。但毗琉璃王未遭好报,七日后与其军兵皆遭洪水漂溺而亡。这场不义战争,一方面是报复幼时所受之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佛陀声威巨大,佛陀的祖国迦比罗卫作为居萨罗的属国,其强大是居萨罗不愿看到的。正是在此意义上,佛陀在两次抗议的同时,也深知悲剧无力挽回。

在佛陀晚年,其两个主要弘法根据地舍卫城与王舍城都出现了重大障缘。但随着提婆达多的死亡与琉璃王的很快覆灭,以及阿阇世王皈依佛陀,耆年的佛陀欣慰地看到弘法事业回到了平稳的轨道上。

五 最后说法及入灭

释迦佛35岁成道,到80岁左右入灭,共度化众生45年。在最后一年,他从久居的舍卫城来到跋祇国的吠舍离(Vaiālī)做夏安居。这时佛陀身体虚弱,经常背痛,可能还患肠胃病,步行已较困难,自知舍寿之时即将到来。但佛陀不愿坐等涅槃的到来,而是要利用最后的时间游化众生。

佛陀从吠舍离的大林精舍出发,向拘尸那罗揭城(Kuinagara)走去,在经过的每一个聚落说法,但他的病情越来越重,所以每走一程就要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在到达波婆城(Pāvā)阇头园时,工匠之子纯陀(Cunda,周那)来礼佛陀。佛陀为其说法,纯陀信心欢喜,请求世尊明日接受其供养,佛陀许之。第二天纯陀设饮食供佛陀及僧,别煮栴檀树耳,世所奇珍,独奉佛陀。这是佛陀所受最后供养。供养非但没有使佛陀身体好转,反倒加重了其病情。如《长阿含经》所云,佛陀“虽食栴檀耳,而患犹更增,抱病而涉路,渐向拘夷城”。[81]待走到拘尸那揭罗城外的娑罗树(āla)林,佛陀就选择了树林中的娑罗双树间作为他入灭之处。佛陀在阿难铺好的僧伽梨衣上右胁卧下,此时娑罗树林忽然变白,犹如白鹤。这是二月十五日。

佛陀遣阿难召拘尸那揭罗城末罗五百信众至娑罗树林为说法要。诸末罗及其家属闻法转悲为喜,并供养五百张白叠后离去。其后,拘尸那揭罗城120岁的外道梵志须跋陀罗(Subhadra),闻佛陀即将入灭,亦往娑罗树林求见佛陀以决其法疑,为阿难所阻,但佛陀允许其入见。《长阿含经》云:

须跋即入,问讯已,一面坐,而白佛言:“我于法有疑,宁有闲暇一决所滞不?”佛言:“恣汝所问!”须跋即问:“云何,瞿昙,诸有别众,自称为师,不兰迦叶、末伽梨舍利、阿浮陀翅舍金披罗、波浮迦旃、萨若毗耶梨弗、尼揵子,此诸师等,各有异法,瞿昙沙门能尽知耶?不尽知耶?”佛言:“止,止!用论此为,吾悉知耳,今当为汝说深妙法,谛听,谛听,善思念之!”须跋受教。佛告之曰:“若诸法中无八圣道者,则无第一沙门果,第二、第三、第四沙门果。须跋,以诸法中有八圣道故,便有第一沙门果,第二、第三、第四沙门果。须跋,今我法中有八圣道,有第一沙门果,第二、第三、第四沙门果,外道异众无沙门果。”[82]

在此中佛陀告须跋陀罗,一切外道无八正道,不能得圣果四沙门果,唯佛法有八正道,能得圣果。四沙门果指须陀洹果(Srotāpanna-phala)、斯陀含果(Sakrdāgāmi-phala)、阿那含果(Anāgāmi-phala)、阿罗汉果(Arahat-phala),即预流果、一来果、不还果、阿罗汉果。须跋陀罗遂礼佛陀出家受戒,成为佛陀最后得度的弟子,并于入夜未久证得阿罗汉果。

佛陀在入涅槃之前,对阿难等诸弟子作了最后的教戒。佛陀叮嘱说:

于我灭后,当尊珍敬波罗提木叉,如暗遇明,贫人得宝,当知此则是汝大师。[83]

意为,必须以戒(Prātimoksa,波罗提木叉)为师,正法方能久住。而且佛陀叮嘱阿难其所说经亦是所依:“阿难,汝谓佛灭度后无复覆护,失所持耶?勿造斯观!我成佛来所说经、戒,即是汝护,是汝所持。”[84]佛陀还告诫道:

汝等当观如来时时出世,如优昙钵花时一现耳。……是故比丘,无为放逸。我以不放逸故,自致正觉。无量众善,亦由不放逸得。一切万物,无常存者。此是如来末后所说。[85]

这是告诫众人,一切无常,佛陀出现于世,不可能久住世间,不可能一直呵护众人,求道者必须自我精进,一心修行,而不懈怠放逸,否则不可能修得正果。在不同的解脱道典籍中,对佛陀最后之教内容的记载在意趣上都一致,强调无常与精进,如法显译《大般涅槃经》中云:

于是如来即便说偈:“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尔时如来说此偈已,告诸比丘:“汝等当知,一切诸行皆悉无常。我今虽是金刚之体,亦复不免无常所迁。生死之中极为可畏,汝等宜应勤行精进,速求离此生死火坑。此则是我最后教也。我般涅槃,其时已至。”[86]

大乘经典的相关内容在此基础上强调了佛陀虽然入灭,但其体如金刚身,永恒不灭,而具常、乐、我、净四德,且在佛陀最后说法中教导弟子们,一切众生都有如来藏,即使一阐提[87]最终也能成佛。[88]

佛陀说最后教已,已是夜半,即入初禅定;从初禅起,入第二禅;从第二禅起,入第三禅;从第三禅起,入第四禅;从四禅起,入空处(空无边处)定;从空处定起,入识处(识无边处)定;从识处定起,入无所有处定(不用定);从无所有处定起,入非想非非想处定(有想无想定);从非想非非想处定起,入灭尽定(灭想定);又从灭尽定起,入非想非非想处定;从非想非非想处定起,入无所有处定;从无所有处定起,入识处定;从识处定起,入空处定;从空处定起,入第四禅;从第四禅起,入第三禅;从第三禅起,入第二禅;从第二禅起,入第一禅;又从第一禅起,入第二禅;从第二禅起,入第三禅;从第三禅起,入第四禅;从第四禅起,入般涅槃,即入灭。[89]

据佛典云,佛陀涅槃时,大地震动,幽明之界悉光明遍照。诸比丘“悲恸殒绝,自投于地,宛转号啕,不能自胜,歔欷而言:‘如来灭度,何其驶哉!世尊灭度,何其疾哉!大法沦翳,何其速哉!群生长衰,世间眼灭,譬如大树根拔,枝条摧折,又如斩蛇,宛转回遑,莫知所奉!’”诸居士信众闻之也悲痛欲绝。阿难劝之:“止,止!诸君勿为悲泣,欲使有为不变易者,无有是处。佛已先说:‘生者有死,合会有离,一切恩爱无常存者!’”[90]

随后,佛陀遗体在拘尸那揭罗城游行供养七日。后在天冠寺举行荼毗,[91]由诸末罗供办葬具。诸末罗“以净香汤洗浴佛身,以新劫贝周匝缠身,五百张叠次如缠之,内身金棺,灌以香油,奉举金棺置于第二大铁椁中,栴檀木椁重衣其外,以众名香而积其上”。[92]但举火两次无法点燃。后待佛陀大弟子摩诃迦叶率五百佛弟子从波婆国赶到,作为付法藏者,接着主持荼毗仪式。这时香花木棺自燃荼毗。但随着另外与佛陀颇有渊源的波婆国民众、遮罗颇国诸跋离民众、罗摩伽国拘利民众、毗留提国婆罗门众、迦比罗卫国释种民众、毗舍离国离车民众以及摩揭陀国民众在各自国王阿阇世王等率领下,起象、马、车、步四兵先后到来,再加上本地拘尸那揭罗民众,佛陀舍利的归属起了争议。见此,香姓婆罗门挺身而出,进行调停:

诸贤长夜受佛教诫,口诵法言,心服仁化,一切众生常念欲安,宁可诤佛舍利共相残害?如来遗形欲以广益,舍利现在但当分取。[93]

诸国久蒙佛陀教化,一致同意分取供养,并委托香姓婆罗门主持分取舍利之事。香姓婆罗门将佛陀舍利共分八份,以供当时在场的八国代表带回起塔(Stūpa)永久供养。这八国是拘尸那揭罗、波婆、遮罗颇、罗摩伽、毗留提、迦比罗卫、吠舍离、摩揭陀国。除八国起舍利八塔外,还起了三塔供养:第九塔是瓶塔,为香姓婆罗门供养分舍利之瓶所起;第十塔是碳塔,为荼毗处毕钵村人供养用于荼毗的地燋炭所起;第十一塔是生时发塔,应是迦比罗卫国供养佛陀在家时之发所起。[94]从其中可知佛陀在当时已得中印度普遍的崇敬。

佛陀虽然圆寂了,但其所创佛教从古代走到现在,从印度走向世界,成为现今世界的三大宗教之一,为广大众生指出了一条追求真理、实现涅槃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