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岁元日
乾元二年（759年）元日。
紫竹林。
林博识领着林棠站在院门外，等候屋内的江华回复，片刻过后，苏好从里面走出，“师父让你们先行，她随后就到。”
回府的途中，林棠问道：“为何前些年，阿爷不曾邀请姨娘一起过年？”
“这些都是你阿娘临终托付，我也不曾知晓原因。”
林棠如今年岁成长，在听到这个称呼时，亦是没了当初的伤心，只是越加好奇，自己的阿娘究竟是怎样的女子。
“那阿爷，三哥何时归来？”过去一年，无事便去竹林和李慧珍家，渐渐也就不再那么思念林泽，但是闲下来的时候，也是会想起，曾经一直黏着的三哥。
“那家书上不是已经说明，你生辰之日，他自回归来！”
“对啊，小棠都忘记了···”
今年如往常一样，谭春月只是待在自己的院中，按照礼数，林棠与林轩去她院里拜年，客套一番，便又欢欢喜喜地准备晚宴。
厨房中，林轩与家中厨娘一起下厨，林棠则看管着茶水，喋喋不休道：“姨娘喜欢苦茶，盐不要放太多！水一定要是那条溪流！”
“知道了，小祖宗！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林家从不将奴婢视作低等下人，所以他们关系很好，经常玩笑。
林棠：“哪有八百遍！明明只说了十遍！！！”
这时林轩那里已经忙完，洗过手后，“对对对，我家小棠说什么都对！就是十遍！！”
厨房中传来阵阵笑声，却抵不过小厮报出前来贺礼的人名，“玉石世家，苏家来贺！”
“苏家！！”林棠听到两眼放光，便快步跑去堂屋，看到苏好正襟危坐在苏男一旁。
身后被一推，林棠一个踉跄走进去，林博识放下茶杯，“小棠，过来，这是你苏伯伯。”
“苏伯伯安！”
苏男看得出那双大眼一直在刻意地瞟一旁地苏好，便让一旁的苏好跟林棠去院中转转。
“苏郎，你这块玉石真好看！”
苏好自幼便是在家中学习玉雕手艺基本不出门，除了前几年，拜江华为师后，会每日前去学习医术，所以基本未与其他人有过言语接触。
在紫竹林处，林棠试过很多次与苏好搭话，但是基本都会被江华叫走，这种情况林棠也反应过很多次，但是江华皆不以为然，就是不让她过近靠近苏好。
苏好微微怔住，片刻将腰间玉石取下，递上，“既然你心仪，那便送你！”
大吃一惊，“啊？”本是想与苏好搭话，没想到却是这种结果，“不用。只是觉得配在苏郎身上好看，若是配在我身上，怕是没这么好看了。”
“这块玉是我初成品，家中留有一块精品，若你有兴趣，下次带于你。”
“可是苏郎亲手雕刻？”
“恩。”
林棠便欢呼雀跃，满脸羡慕，“哇！苏郎好棒！真让小棠好生羡慕！”
苏好却吃惊，“你说羡慕我？”
“是啊！小棠很羡慕苏郎呢！”
苏好脸颊微微发红，“多谢。”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林博识多次留苏家再此用餐，皆被委婉拒绝，但值得高兴的是，苏好算是与林棠熟识，离别时，亦是回复了林棠的挥手。
江华在他们离去片刻后，带了一些薄礼前来拜访，这是在李杨帆去世后第一次再次在林家度过元日。
用完餐后，林博识便让江华将林棠带走，林棠本以为要将她带去柳林墓地，却被带到了道观。
“姨娘是来带小棠见三哥吗？”
江华此时便没有再带惟帽，冰冷的手拉着热腾腾的小手，步调异常缓慢，似是生怕走快会让这十岁的毛孩伤到。
“不是。”
林棠有些失望，“噢。”便任由她牵着，自己垂着自己的小脑袋。
“你若想见，倒是可以见上一面。”
一下子提起了兴趣，“好啊！多谢姨娘！小棠最喜欢姨娘了！！”
杨帆最喜欢江华了。但是，你却嫁与了林博识，终是回不到尽山了。
“姨娘，你怎么了？”
“无事，小心脚下。”
林棠便不再发问，只是微微握紧了那只冰凉的大手。
江华一路直上，直到走到离华阳洞最近的山巅，对立望着对面的华阳洞，松开林棠的手，第一次用及其柔和地语气说道：“小棠，对面便是华阳洞，可否对着她拜上三拜？”
林棠亦是微微怔住，片刻后，移动自己的小腿，双膝跪于地上，磕了三个头。
今日之后，我便不会再来。杨帆，原来，所有你皆已算好。就算如今我已全部晓得，我仍旧会遵守当日约定。
你永远是那，留在我脑海里，最深一人，并只此一人。
江华将林棠带于学堂一侧亭中，等候着林泽。
林泽此时并未认出那未戴惟帽的女子，所以倒是很放得开，除了刻意瞟过几眼，与林棠交流倒是欢快，对于他们兄妹两个的相处模式，江华早就见过不怪，便站在离他们并不远的地方，有足以给他们二人时间等候。
林泽嘱咐林棠要好生照顾自己，千万不可在私自胡闹去河边玩耍，林棠一一记下，问了问林泽再此可还习惯，有没有时常想念小棠，月色渐渐加深，江华便将林棠带走了。
“总感觉三哥变了好多···”
江华并未与她搭话，林棠摇了摇牵着自己的手，“姨娘？”
“何事？”
“三哥此番见你并未感到害怕啊，是不是很奇怪？”
“许是未戴惟帽吧。”
“原来如此。姨娘，幼时三哥惹到我，总是你替我出气，那时，我就觉得，你是我阿娘。可如今看来，你我并不相像···当真有点遗憾呢。”
江华仍是没什么表情，“我并非你阿娘。此事亦并非遗憾！”
“姨娘，为何多日未见范娘子？”
前些时日，终天衡又找到了范佳荫，并赠予了那颗丹药，信中来说，她并不打算服下，亦是不打算回到尽山，信中又提到，她恩师吴道子，如今病危，想将药赠予他，问是否可行。
江华只回三字，“不可行！”便再无音信。
“她有些要事，许是不会再来竹林了。”
‘啊~~’天空中白鹰盘旋，稳稳落于江华右肩，林棠思绪便有被吸引过去，“倒是许久未见这白鹰了。”
又对着白鹰问道：“这些时日去哪玩耍了？”
白鹰自然不会回复她，只是又嗷嗷叫了两声，便一同回到了林府。
在分别之际，江华嘱咐道：“小棠，切勿将今日之事告知他人，你可记下？”
“是见三哥之事？”
“华阳洞。”
“阿爷也不可以吗？”
“不可！”
“那小棠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