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大学》文本与诠释变动
作为16世纪后期最为活跃的讲学家之一,罗汝芳不仅要面对学者对于其讲学宗旨是什么的追问,还得面对宗旨从何而来的质询:
世上纷华满眼,又加群言满耳,此个宗旨,将望其从天悬下来耶?
罗氏回答:
孟子谓:“以先知觉后知,以先觉觉后觉。”天下广阔,其间自有先知先觉的人,若不遇此等人说破,纵教聪慧过颜、闵,果然莫可强猜也已。注133
但还需追问的是:这些所谓的时代先知先觉者,又是如何获得宗旨的?明末刘宗周的一个批判性观察,对此深具启发意义:
文成(王阳明)而后,李先生(李材)又自出手眼,谆谆以“止修”二字压倒“良知”,亦自谓考孔曾、俟后圣,抗颜师席,率天下而从之,与文成同。昔人谓“良知”醒而荡,似不若“止修”二字有根据实也。然亦只是寻将好题目做文章,与坐下无与。吾人若理会坐下,更何“良知”、“止修”分别之有?……《大学》一书,程、朱说“诚正”,阳明说“致知”,心斋(王艮)说“格物”,盱江(罗汝芳)说“明明德”,剑江(李材)说“修身”,至此其无余蕴乎!注134
刘氏清晰地指出了理学诸儒的学说宗旨与《大学》的联系,为我们探讨理学宗旨的来源指明了方向。对此,下文将以王阳明的“致良知”宗旨与《大学古本》之间的关系为例,探讨这些林林总总的理学宗旨的来源和产生途径,着重呈现学说宗旨与《大学》文本及其解释变动的密切关系。具体论述主要分三部分展开:首先简述程、朱《大学》改本及其经典地位成立的历史,接着以15、16世纪之交学术精英群体对《大学》的讨论为例,从文本和解释两方面观察他们的讨论与王阳明提出古本问题的异同,注135最后则具体探讨王阳明的“致良知”宗旨与《大学古本》的关系。
一、《大学》:经典建构与文本变动
《大学》原是《小戴礼记》第四十二篇,直到北宋才开始在理学家那里受到特别重视。程颢(1032~1085)以为“《大学》乃孔氏遗书,须从此学则不差”。程颐(1033~1107)认为是“圣人之完书”,“入德之门,无如《大学》”。朱熹则强调此篇乃“修身治人的规模”、“垂世立教之大典”。绍熙元年(1190),朱子以《大学》和《中庸》为单行之书,与《论语》、《孟子》合为《四书》,并分别为之作章句、集注。对于《大学》的文本改订和义理诠释,朱子尤其重视有加,反复易稿以求融贯,自称平生精力尽在此书,直到临终前三日还在改订《诚意》章。以后,随着程、朱之学受到官方正式承认,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在元代被定为科举考试的参考用书,由此获得制度性的保障,成为天下士子的必读书,影响后世政治、思想和教育达数百年之久。注136
《大学》虽极受程、朱重视,但他们均认为《礼记》中此篇字句阙误、文义不够通畅,未能充分表达其所欲言,二程遂各为之作文本改订,至朱熹作《大学章句》,将原文重新厘定为经一章、传十章,改定《本末传》,补作《格致传》,并在补传中提出其最重要的论学宗旨“即物穷理”。至此,这部小书将理学修己治人的基本理念进行了最概括的论述,把从个人修身到治国平天下的八个步骤作了简洁而系统的阐释,使之成为理学的重要经典依据。所谓“三纲领、八条目”,最扼要地表达了理学的整体关怀。
在思想史上,朱子的文本改动开启了后世缠绕不休的论争。由于朱子为格物“补”传的方式,不仅有“改经”、“僭越”之嫌,在义理上也还有商榷的余地;同时《本末传》既非三纲八目之一,何以有传?而既有《本末传》,却又无《终始传》,也缺乏合理的解释。因此,即使已被定为官方标准读本,《大学章句》在结构和内容上都不断有被学者改动和调整的情况。这些论争,最明显地反映在数量众多的各种《大学》改本上。从宋末董槐(?~1262)开始,王柏(1197~1274)、车若水(1210~1275)、黄震(1213~1280)、宋濂(1310~1381)、方孝孺(1357~1402)、蔡清(1453~1508)、林希元(1482~1566)等倾向于朱子学立场的学者,主要以“格致传改本”的形式,弥缝朱子改本的缺陷。这些改动的共同前提是,接受朱熹的经、传之分和三纲八目的对称形式,只在《本末传》和《格致补传》问题上作局部调整。注137对朱子《大学章句》带来最大冲击的,则是明代中期王阳明提倡恢复的《古本大学》。阳明据此彻底否定了朱子格物致知、即物穷理的义理基础,并使得这部被官方认可、被成千上万士子所习用的理学经典,再次开启了变动的可能。
二、明代提倡古本的先驱:突破与局限
王阳明提出《大学古本》并不完全是超越时代的个人独见,而有理学群体中长期学术积累和思想风气激荡作为基础。本书选择以15、16世纪之交,即阳明提出古本前夕,理学群体中对于《大学》的讨论为例,观察他们如何从修订朱子改本、提出古本,一步步走到彻底放弃朱子改本、完全以古本为据来重新诠释《大学》,并关注他们的工作与王阳明的《古本大学》说之间的差异何在。
成化、弘治年间最具影响力之一的名臣王恕(1416~1508),在弘治六年(1493)致仕家居后,至十二年前后撰成《石渠意见》一书。王氏因《四书》、《五经》传注列在学官者,于理或有未安之处,“故以己意诠解而笔记之”,注138其中就对朱子《大学章句》文本进行了大幅度改订。王氏认为《大学》全篇并无阙文,朱子最为重要的增补即《格致传》根本是多此一举,其内容应该是朱子改本中“释本末”的第四章,而“本末章”本身并不需要传。王氏指出:
恐是旧本错简,尚有此在,而程、朱二夫子未及考定也。今欲如此次第之,似为得之。而经、传两全,不须补矣。注139
大体而言,王恕的改本仍是在接受朱子分经传、三纲八目,且有“错简”的假设下进行的。不过,王氏的改动既触动了朱子的经、传划分标准,更重要的是彻底否定《大学》有“阙文”的假设,以及朱子在此假设下增补的以穷理释格物的《格致传》。这些观点,不仅是王恕长期学、仕历程中的“疑滞”,也是其“再三体认不通”后的一己之见。注140《石渠意见》成书后,王氏还于弘治十四年撰成《拾遗》两卷,至十六年又成《补缺》两卷,注141但在有关《大学》的部分,看来已是其最后定论,没有再进行修补。
王恕的工作仍然建基于朱子改本,但在此前后,常熟人周木(1475进士)已经明确提出了《大学》的古本。弘治十年,周木“集次”“古本大学”和“程、朱二家改正本,萃为一编”。这是目前所知明儒首次公开提出《古本大学》,并与二程和朱子的三种改本并列齐观的举动。书末有周木所撰两篇识语,前者在称颂程、朱改本的“扶世立教之功”后指出:
然犹不能无可疑者,语格致或古简迷复,论治平或旧文离次,本始末终,未为大备,苟有作者,必使圣人复起,不易吾言。修己治人,各有攸当,体之身而易知,措之事而简能,夫然后《大学》之理备矣,夫然后孔、曾之旨得矣。
题为弘治十年撰写的第二篇识语则云:
木既书此语,有客问者曰:“《大学》一书,子朱子之用心密矣,而子又何言与?”木曰:“伯子用心非不密也,而叔子少之;叔子用心亦非不密也,而朱子少之。其志皆将以明道也,故各就其知之所至而订正焉,以伺夫百世之士;不曰吾论已备,以拒来者于无穷也。故因僭妄云尔。”注142
周氏的工作有几点极堪注意。首先结合其生平和为学来看,周木于成化十一年(1475)中进士后“游心理性,欲以学自名”。在南京行人司任职时,正逢王恕“时典留务,雅知木,始有进木意”,“明年,王[恕]适秉铨,于是奏用木为稽勋司郎中”。注143有这样一层因缘,似可推测王、周二人除了政治上的交往外,对程、朱《大学》改本问题的注意,也不无交流的可能。注144此外,书目著录和传记描述都表明,周木在为学兴趣和义理立场上倾向于程、朱之学。就在王恕试图提携他的南京行人司任上,周木不仅重校朱子所编乃师李侗(1093~1163)语录《延平李先生师弟子答问》,还为之补辑《延平答问后录》和《延平答问补录》并付诸刊刻,同时付梓的还有朱子编《上蔡语录》。注145成化十八年(1482),周木在太平郡学参与序刊《晦庵先生五言诗钞》。注146弘治九年(1496),周木又刊行《五经》注147及重辑《濂溪周元公全集》等书。注148这些粗略的学术背景与其传记所称“尝读《近思录》而悟为学之要”完全吻合,皆可表明周木的学术立场。但传记作者同时强调:“《大学》自经朱子定著,诸儒尤有纷更,木以己见绪正,不为苟同。”注149揆诸前引周木识语,可见这位不遗余力地表彰程、朱学说的学者,并不认可程、朱的《大学》改本。
其次,周木识语中所透露的思想基调亦堪留意。在首篇识语中他仅指出已有的改本并不完善,而第二文中则表明这样的逻辑:既然程颐可以订正程颢的改本,朱子也可以再订正程颐的改本,那么后人为何不能订正朱子的改本呢?并且强调,在“明道”这个最高原则下,没有人可以自称完备以拒来者。这是明代众多改本的一个普遍而公开的思想基调。注150这个基调的出现和盛行,很可能与“土木之变”带来的冲击有关,此后精英读书人的学术思想世界产生了重大改变,知识分子不再完全信服政府提倡的宋儒学说的合理性,他们开始反思、批判并要求变革和找寻补救方案,有抱负的学者渴望拥有自己的学术特色,希望能找到解决自己所面对的问题的良方。注151
更值得重视的是周木明确将《古本大学》发掘出来,且与程、朱改本并列,客观上为后人以古本质疑甚至取代改本提供了可能。尽管周木本人似乎还没有走到这一步,他“以己见绪正,不为苟同”的《大学》见解目前已不得而知,注152但继之而起的廖纪(1505进士)无疑正是沿着这一方向走下去的。
嘉靖五年(1526),时为吏部尚书的廖纪撰成《大学管窥》一书,周木“集次”的《古本大学》和程、朱改本被冠于该书卷首。廖纪在书中不仅彻底放弃了朱子《大学》改本和章句解释,完全按照古本的次序采辑众说,加以己意而疏解之,并在同时成书且付梓的《中庸管窥》中,也弃朱子《章句》不用,亦不从郑玄旧注,而是以古本为据对《中庸》进行重新分段和疏解,以“自抒一己之见”。注153在撰于同年六月的《大学小序》中,廖氏对《大学》成书过程、传本历史,及自己以古本取代程、朱改本的著书目的,有极为扼要的陈述:
《大学》一书,乃孔子所遗,曾子所受,而门人所记也。汉儒收入《礼记》第四十二篇,程子表而出之。愚尝详味古本,纲目分明,次第不紊,初无经传之别,亦无阙文、错简之误。每于熟思之余,偶有一得之见,并所闻切当之论,书于逐节之下,以备遗忘。积数十年,不觉成集,以求正于有道之君子。今本《大学》,乃更二程子并朱子改定,分经补传,于古本小异。朱子《章句》,注释详矣,学者宗之已五(疑当作“三”)百余年,不复知有古本,深为此惧,故释古本全文,以示后学,非敢求异,盖欲其观古本、今本之不同,而知所用力也。注154
显然,周木将古本与程、朱改本并列编辑的工作,为廖纪长期的“详味”、“熟思”提供了最基本的文献基础。整体来看,廖纪从文本到解释几乎全盘否定了程、朱的《大学》说,以古本取代改本,以自己的“一得之见”取代朱子《章句》,以示后学,供其选择。
此书不仅是吏部尚书廖纪的“一得之见”,也包括他生平“所闻切当之论”。为之作序的工部尚书赵璜(1490进士)“初读之骇然,谓与程、朱子异也”,但很快也就“思之有说”了。理由首先是“汉去孔、曾未远,当时名儒,多所著作,苟有阙误,岂无补正之者?若宋则相去千五百年矣”,故“程、朱子固后学所当宗,而汉儒古本亦岂可不一见哉?”其次,赵璜举《格致》章等为例,通过比较二程、朱子在这些问题上本来就不统一,“程朱理学之宗,所见宜出于一,而乃有此不同,何哉?”注155以宋代诸儒意见各别的事实,作为自己提出异说的历史根据,并尝试据此对《大学》文本和解释进行改动,这是明儒常常使用的一个重要理据。前述周木如此,廖纪、赵璜与马理(1474~1555)等人也无不如此。注156该书卷首嘉靖五年八月马理撰《大学管窥后序》谓:
但伯子不以旧本为正,疑有错简,加改易焉。此本一出,于是叔子亦从而疑之,又改易焉。此本再出,于是文公朱子亦从而疑之,又改易焉。及朱本既行,余本寝废,旧本者先因表章之后,既不见于今本《礼记》之中,又以数改之余,复不列于今本《四书》之内,自非好古博雅之士,鲜得见焉。至于二程本者,无论旧本,又在《礼记》、《四书》今本之外,学者益鲜得而见焉。我朝王端毅公(王恕)晚年尝是论之,其说见于《石渠意见》之中,惜未成完书。今龙湾先生(廖纪)与公所见颇同……后之君子,于是书也,其尚有疑矣乎?……若又从而改易焉,特立新说,使古书不传于世,则失《春秋》夏五甲戌、己丑之意,过矣!过矣!注157
马理的说话涉及许多重要问题。所谓“今本《礼记》”,当指永乐年间官定《五经大全》本《礼记集说大全》,及其影响下的后代读本。注158由于明代科举考试中以《礼记》为礼经,注159因此《礼记大全》不仅颁发天下学宫以资士子研习,也是科举考试的标准读本,其影响读书人之巨可想而知。正如马理所指出的那样,《礼记集说大全》中的《大学》篇,仅存其篇题“大学第四十二”,并注明“朱子章句”四字而已。《中庸》篇的情形亦复如此。注160《礼记集说大全》的编纂者自称是以元儒陈澔(1261~1341)《礼记集说》为主,采掇诸儒之说而成。注161检陈氏之书,的确也是作此处理。注162《礼记集说大全》不载《学》、《庸》两篇,同样在学术、思想上产生重要影响,翻检明儒所撰《礼记》注释书,多受其左右。注163马理所谓“今本《四书》”,自然也兼指永乐年间官定的《四书大全》及其影响下的后代读本而言。其中有关《大学》的部分主要是在朱子《章句》基础上,略采诸家之说而成。其体式和内容,包括经传对称结构,衍文、阙文、错简,以及朱子在这些问题上的具体改订与义理诠释,即朱子改本的重点所在,全都继承下来,注164基本上不出朱子《章句》范围。注165在官定《礼记集说大全》不载《学》、《庸》两篇,而《大学章句大全》又仅以朱子改本为据的情况下,一般学者如非有相当的机缘,的确仅能接触到朱子改本《大学》,既无法获知所谓“古本”的具体情状,也不易得知二程与其他改本。注166因此,能够揭出古本与二程改本,并进而质疑官定的朱子改本,显然并非易事。
目前还不能肯定马理是否就是廖纪自序所谓“所闻切当之论”的来源之一,注167但这种可能性相当高。当嘉靖初年马理遭遇政治困境时,官居吏部尚书的廖纪以故交身份主动联合阁臣杨一清(1454~1530)加以援手,注168而马理亦曾代替尚书廖纪撰写奏疏,讨论宸濠乱后的审判问题。注169
马理早年曾游于王恕门下,且同为三原人,注170故王恕所著《四书五经臆见》(即《石渠意见》)和所辑《历代名臣奏议》,皆经马理订正。注171王恕去世次年,马理还出面请求为其立祠,详细陈述其学行和著述。注172因此,马理能够在为廖书作序时指出王恕对宋儒《大学》改本的质疑,同时也能清楚地指出宋儒不一而足的改本开启了《大学》文本与诠释争端。马理本人对宋儒《大学》注释的意见,早在正德九年(1514)其参加殿试时就显露无遗,当时他因在关于真德秀(1178~1235)《大学衍义》的策问中批评宋儒“所造大率未精”而被抑置二甲。注173对宋儒之学不够精纯的蔑视与批评,已成为明代中后期相当多讲学者的共识,黄宗羲也认为“程、朱之辟释氏,其说虽繁,总是只在迹上,其弥近理而乱真者,终是指他不出。明儒于毫厘之际,使无遁影”。注174
马理对此后层出不穷的以改动《大学》而“特立新说”的预言式批评,很可能是针对王阳明以《大学古本》为据提倡“致良知”而发。这个推测尤其可以从马理日后所记王阳明向王承裕(1465~1538)请教《大学》和《中庸》要旨获得印证:
(王承裕)闻见甚广,尤多识先朝旧典逸事,待扣而应,否则深藏若虚。一时博洽如王文庄公(王鸿儒)之属,犹敬畏焉。阳明王氏考功日,尝就问《大学》之要,语之,明日谢焉;又问《中庸》之要,语之,明日谢焉。今王氏书不著而有他说,岂记者偶有误耶?注175
王承裕是王恕的肖子,长期跟随在王恕身边,在学行上最能得乃父之传。注176王阳明任考功郎中,是从正德七年(1512)三月开始,至十二月初八升南京太仆寺少卿,但直到正德八年十月二十二日才到任。注177王承裕于七年服阕后,同年十二月除吏科都给事中,注178阳明问《学》、《庸》事,当发生在此前后。王恕《石渠意见》已于正德元年刊刻问世,阳明所问,事涉《大学》与《中庸》,王承裕当然不会不以家传之新说相告。
马理撰写此文至少已在嘉靖十七年(1538)王承裕去世之后,此时王阳明凭借《大学古本》而提出的“致良知”说早已流传甚广。马理所指阳明关于《大学》的“他说”,重点当然不是指阳明依托古本,因马氏此前早已了然于古本,而是指阳明的“致良知”宗旨。
综观王阳明一生的为学历程,他很少谈及自己的各种学说具体受到哪些前贤及其著作、言说的影响。王阳明公开《大学古本》说最早出现在正德十三年(1518)七月,上文的讨论既呈现了在阳明提出《大学古本》前夕,一批身居高位的理学学者对于《大学》问题的观感,同时也部分地解决了阳明《大学》观的形成来源。从中可以了解到几方面的重要讯息:在阳明提出《大学古本》之前,周木已经收集整理了古本、二程和朱子的改本,为理学学者展开《大学》文本与诠释之争奠定了文献基础和思想基调。与周木关系密切的王恕已进行了具体的“改本”工作。与阳明差不多同时提倡恢复古本的廖纪,则明显受到周木的文本汇辑成就的影响,因而完全放弃了程、朱改本,另据古本进行重新诠释。王阳明则透过亲自向王承裕问学,从而了解到这些最新学术动向。注179不过,事情的重点正如马理的批评中透露的那样,阳明看来并未完全沿袭这些观点,而是另有“他说”,亦即阳明在《大学古本》问题上区别于上述诸儒的特殊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