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困图书馆

已是半夜十一点了，少年一人呆坐在图书馆走廊里，背倚着书架，望着窗外暗弱的月光，远处寝室的灯也都熄了，只留得黑漆漆的轮廓，依稀可辨那是座高高的寝室楼。四处静悄悄的，窗外传来三三两两的虫鸣，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情侣窃窃私语，少年听得，气不打一处来，起身欲言，又无可奈何复坐下。馆内早已熄灯，借着月光，尚可大致看清走廊里的道，馆内已无其他人，只有少年，密密的书架和排排的座椅。

“这还是读大学来，第一次被锁在图书馆。”少年不禁苦笑着思索，挠了挠头，自然不是因学习误了时间，致使被锁。窗外阵阵暮春的晚风吹了进来，扫在人身上，只觉得暖洋洋的，少年便转了个身，侧倚在书架旁，欣赏下月色。只见漫天的薄云，被风吹得飘动，覆盖在月亮上，月色朦胧，乍一看，好似彩云渡月，月亮渐渡至云边，越来越亮，月色下的景物更是一览无余，全无刚才的昏暗，就连架上书籍的封面，少年也依稀可见。他起身，貌似被月色下的寂静世界吸引，实则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几个小时前的聚餐还历历在目。

“操，这秋香园真是越没品了，这盘子剁椒鱼头又涨价了！去年45，今年60！”坐在少年斜对面的杨中发着牢骚道，一手挽着女朋友苏阑，摩挲着她的胳膊。少年看了两眼，转过眼神，隔着两个人瞅了瞅旁边的李小波，鼻子一酸——别人在这秀恩爱，自己连女神的手都没碰到。苏阑接过话：“能在这校区里开馆子，你以为容易啊？各路打点少不了滴。”王和点点筷子，吐槽道：“都是赚学生的钱，命苦啊。”顿了几秒，王和接着说道，“不像我们明玉同学，已经是财主了”。少年苦笑着说道：“什么财主？不过搬砖的。”王和道：“你那论文都上正经期刊了，还能没个油水？””那篇论文基本全是我一个人搞完的，李教授只是签个名字，成果都他占了”，少年吐槽道。“不然人家怎么30多岁就做了院长呢？”坐杨中旁的苏东边转着酒杯边悠悠的说着。众人接着七嘴八舌的说笑吐槽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的一桌子。

话聊的正酣，菜已上了一半，苏东不客气的拾起筷子，便夹菜吃，众人也慢慢的吃起来。有菜必有酒，边吃边喝在F大可是有优良传统的，前阵子饭局上，院长大人还说‘活可以少干，酒绝不能少喝，出了校门更是如此’。只见桌上酒杯叮叮作响，你敬我我敬他，都已喝得七八分醉了。“我说明玉，你这么厉害，咋还不找个女朋友？”苏澜说道，“这桌上可都有对象的，就你和小波还没定呢，不如那个下，凑一对呗”。明玉抬头扫了一圈，座上8人，果然只他和小波还没对象，众人皆给他使眼色，挤着眼暗示他向小波表白。再一看小波，早已通红的脸，娇羞的眨着大眼睛，扇动的睫毛上下飞舞，再上下打量一番，肤白貌美，一身笔挺的白衬衫，配着藏蓝的牛仔裤，留一截小马尾，可爱活泼。小波看众人一个个眉来眼去，摆手半害臊的说道：“你们别瞎说，哪有的事。”众人见了这副情景，自然不放，道：“来，我们举杯祝明玉和小波早日配对吧”，说着举杯的举杯，起哄得起哄，明玉挨不过众人的拖拉，只得举起酒杯喝下这杯祝福。小波自然也强颜欢笑的饮了一杯。

8点开的席，聊着吃着，已到了10点30分，座上的人，留下的已不多，只有明玉、小波、苏澜几个，都在低头玩手机，其他不胜酒力的早已告醉睡觉去了，或是出去散散步。借着醉酒及之前大家的打趣，明玉大了胆子对小波说道：“我们出去走走吧！吹吹风，解解酒”。小波放下手机，迟疑了半秒，说：“我也正想吹吹风，走吧”。于是二人出了秋香园餐厅，走了一段青石铺的曲径，跨过园门便是宽敞的操场了，两旁没什么高建筑，远远的西北角是图书馆，暮春的晚风很容易吹到这里，在这里散步是再好不过的了。虽然月色不尽如人意，藏在薄云下面，微弱的月光却很适合私语，这正合了明玉的心思。

于是二人并肩走在操场的新草坪上，吹着晚风，暖洋洋的，少年抬头盯着云里的月亮说道：“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一起散步呢！”

“嗯，以前还真没有。”

“以后可以多这么走走，挺好的。”

“确实很舒服”，月色下，小波伸了个懒腰，惬意的摆着手臂。

明玉扭过头看了看她的影子，瘦小而不失精力，想着：这大概就是我想要的吧。

“看，那边图书馆的灯还亮着呢”，少年指了指西北方向。

“第一次就是在那里认识你的，哈哈。”

“你笑什么？”

“我还求你帮我写实验报告呢。”

“说来奇怪，那个解剖实验不是大二才学的嘛，怎么你大一就做了？”

“啊？哦，那是我那男友的啊，我帮他写的，嘻嘻。”

“什么，你有男朋友了？那刚才你怎么不说？”少年虽语速镇定，实则只有四肢在机械的摆动着，像被抽离了触觉。猛地又感到心被击碎，一股不可言表的剧痛由心而来，迅速散至四肢，一时好似五雷轰顶，又似跌入万丈深渊，不见天地，但觉两眼发黑。

“前男友啊，大一下就分了的。”小波满不在乎的说。

“哦”，少年一时又似飞鸟入林，全然没了之前的奔溃，反而感到一丝快意。

两人边走边聊，时聊时歇，已至图书馆门口。“就在这吧，是时候了”少年这样想着，心跳急剧地加速。

“我们各自回去吧”，小波转过身欲走。

“等等，我有话想对你说。”明玉直奔主题的说道。

“啊？什么话，你...你说吧。”

“做我女朋友吧！我会对你好的。”

“不行，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不是早就分了吗？”

“现在有了啊，我们挺合得来的。”

“哦，我都不知道哎。”

“就前几天的事，你消息太不灵通了”，小波看了少年一眼笑着说。

“怎么认识的？”

“我分手后一直他安慰我的。”

“也是蛮有耐心的，这么久，不容易。”

“上个月分手的，这一个月来他可细心了”，小波露出一脸开心的样子。

少年先是愣了一下，说道：“你...你，哦，挺好的”。

“你也早点找个女朋友嘛”，小波说道，接着又补充道：“我们不合适的”。

“我们不是一起玩的挺开心的嘛。”

“恋爱不一样的，是要找个人过一辈子的”，小波意味深长的说道，想了又想：“我们只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啦”。明玉听完，看了小波一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呆了几秒，道：“嗯”，随后又强作欢笑，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那我们就此别过吧，回宿舍去，时间不早了”，小波面对着明玉说道，样子却是很认真的。

“嗯，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再走几步”，明玉苦笑着说道。迟疑了这么久的思索，突然才从那句“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回过神来，再瞅瞅眼前这个“女神”，似乎不过也是须有其表而已。再一深思，少年慢慢又由苦笑转至会心一笑。

停在暮春的晚风里，少年看着“女神”远远的走了，渐渐的连背影都模糊了，便转身进了图书馆。穿过大厅，左转走进F1区的老式楼梯，走过一段幽长的廊道，直奔2楼最北边的中药图书区。这中药区，建于上个世纪初，建筑还是老式的青砖白瓦古楼，四角尖尖翘起，古朴端重，孤零零的与主区分离，只一条廊道相通，斜斜地向下。明玉走进这旧区，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古朴的木石结构的穹顶，一百多年了，只修葺过几次，依然古韵犹存，室内现代化设施本世纪末配套。

往右走两步，便是旧书区了，透过老式木门的玻璃窗，透射出几缕光线，室内的灯还是开着的。明玉便推开门，进去了，便听见管理阿姨说道：“同学这么晚了来啊，还有10分钟就关门了”。明玉也没说什么只“哦”了一声，脚步沉重，径直往里走。“你要快点哦，等你5分钟！”阿姨一边收拾着归还的图书，一边说道，头也不抬。他又“嗯”了一声，继续走。

走至两书架间，那里正是他和小波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回忆霎时涌了上来。明玉想：“那时小波真是可爱，活泼，只是今日，又有点失望”，随即回忆便似开闸的流水，奔腾冲过。

“我要关门了，你走了吗？”管理阿姨高声问道。

然后又是几声：“还有人么？”见无人回应，阿姨小声嘀咕着：“这人刚还在，转眼就不见了”，说着还往里看了看。见依然无人，便熄灯锁门，只听得一阵金属碰撞声，门已关上。

明玉仍是呆呆的沉浸在回忆里，却不知已被锁在旧图书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