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名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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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足不出户的学生,到编外的医预科生

天津市红桥区文昌宫大街附近有一个严翰林胡同,因曾任清末翰林院编修、学部侍郎的我国近代教育先驱严修(字范孙)的故居在此而得名。这位曾被《大公报》誉为“旧世纪一代完人”的老先生就是严仁英的祖父,他是南开中学和南开大学的创办者,周恩来的伯乐与恩师。

1913年11月26日,严仁英出生在严氏大家族中,“仁”字同辈中就有26人,她因当时父亲身在英国而取名“仁英”。严仁英自幼丧父,关于父亲的记忆十分模糊,但对祖父严修写的两首歌却念念不忘,一首叫《教女歌》,另一首叫《放足歌》,至今兴起时仍可轻声哼唱。

“少小女子顿声哭,哭向慈母诉缠足……邻家女儿已放足,走向学堂去读书。”在中国近代的妇女解放运动中,废除缠足和兴办女学是最重要的两项内容,严仁英的祖父正是这两种新思潮的倡导者,并身体力行,在自己家的大宅子里开办严氏女学,从自己的儿孙和亲朋的女眷抓起,在治国修学、为人处世和强身健体各方面进行培养教育。

学生时代的严仁英(左一)与姊妹合影

严仁英是幸运的,她是中国幼儿教育最早的受益者之一,足不出户就完成了蒙养园(幼儿园)和小学的早期教育。然而,严仁英也为这份特别的“幸运”付出了代价,12岁以前很少有机会离开高墙包围的重重院落,这令她从小就产生了对外面世界的向往。“连少有的去医院看病的机会都令我感到莫大的幸福,因为能到街上走一趟,看看外边的车呀、人呀……”

20世纪初,西风东渐,严仁英考入了中西女中这所教会学校,终于走出了严氏大宅。两年的时间里,严仁英接受的课程比较侧重社交及个人特长等方面的培养,学到的基础知识却相对薄弱,这在最初认为“教会学校管理更严格”的祖父和她的兄长们看来无异于“玩”了两年,便将严仁英转学至南开女中。

在南开读书的五年,严仁英深受祖父治学精神的影响。“爱国、科学、敬业、乐群、发展”的南开精神成为她一生的坐标。在学习之余,她还被选入了学校排球队,很快,她又成为女篮校队的一员。“我球打得不好,就是因为个子高。”谈到打球,老人扶在双膝上的手指不自主地翘了一下,“我们班的女同学还自编自演过一出话剧,名叫《反正》,讲的是一位将军倒戈的故事。我就女扮男装演这位将军。”话剧在南开历史悠久,周恩来在校时就演出过话剧《一元钱》,著名剧作家曹禺也师出南开。

临近毕业时,严仁英立下了学医之志。“家里没有人搞医,我想学医的初衷是希望能给家里人看病。”谁能想到,小姑娘当年的这个看似“小气”的愿望,却在自己的心田种下了一颗博爱的种子,而与生俱来的磅礴胸怀就是滋润这颗种子发芽、生长的甘露,直至枝丫参天……

“南开的老师不让我去协和。”严仁英扶了扶眼镜,“他们觉得协和太‘洋化’,学的东西可能在中国用不上,推荐我去‘齐鲁’。”那时正值“9.18”事变发生不久,面对窗外的一片兵荒马乱,守寡多年的母亲沉默了。“可别去这么远的地方……”严仁英模仿着母亲当年劝自己的语气,眉心掠过一片慈祥。

在母亲的劝说下,严仁英撅着小嘴迈入清华园,主修生物学。然而,她立志学医的夙愿却铭记于心。

在清华园的三年,对于严仁英来说就是“六年”,因为她选择了“双肩挑”。

“生物系的老师都知道我想学医,就允许我选修协和医预科的必修课程。”每隔一个学期,严仁英就要揣着一个小本子从清华跑到协和,抄下医预科的新课表回家选课。背着两个“书包”的严仁英没有被学业压垮,也没有当“书呆子”。她仍是校队的主力,还参加了合唱团和话剧社,就好像还在南开中学念书一样。如今一回忆起当年在清华的时光,严仁英便不假思索地总结道——“轻松愉快”。

30年后的一天,当儿子梦凯告诉她自己被市排球队选中做专业运动员时,她竟没有坚持想要孩子学医的期望,欣然鼓励儿子“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