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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对永恒的企望或许是每个诗人的天性。但永恒不是轻易能达到的。绚烂的彩饰或许能光耀一时,但它无法抗拒岁月的淘洗。历史的最真实的本性是“提纯”,它最终总会过滤掉世间万物斑斓的彩饰而只留下一些纯粹的东西。
顾城在诗国中的劳作,正近于这种“提纯”,他已赶在时间的冲刷之前首先过滤掉了诗歌中的杂质从而使他的诗的器皿更经得起岁月的磨砺。他的诗歌,有如他从塔松上看到的那颗闪耀的雨滴,而恰恰是“一滴微小的雨水”,使他惊悟到其中“也能包容一切,净化一切”,使他发现“在雨滴中闪现的世界,比我们赖以生存的世界,更纯,更美”。在顾城诗歌中,“纯净”、“纯粹”一类的字眼永远占据在最尊贵的位置:“我要用心中的纯银,铸一把钥匙,去开启那天国的门,向着人类。”在顾城的诗的国土中,“纯粹”是唯一一条通向天国的必经之路。
我们之所以如此强调顾城作为纯粹诗人的意义,是因为我们当中的许多人并没有充分意识到顾城的真正可贵的价值。他对童话般单纯世界的执著,对现代汉语诗歌中明净而澄澈的意境的营造,以及他的诗作里所蕴藏着的纯然的爱与美,都暗示着现代汉语诗歌的某种可能性以及它的令人激动的未来前景。如果现代汉语诗歌试图走一条堪与古汉语中几乎无法逾越的规范——唐诗相媲美的不朽之路,那么顾城的劳作至少是一种值得重视的尝试。他奉献给世界的是当代汉诗中无可替代的“汉民族的器皿”。对于这高贵而易碎的玻璃器皿,我们除了小心翼翼地呵护与珍爱之外,又能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