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98年一代”

“98年一代”是西班牙现代文学开端的标志，因而在西班牙文学史上占据重要地位。这一团体集合了一群出生于1864—1875年的西班牙小说家、诗人、散文家和思想家，他们的家庭背景和教育环境比较接近，同时接受了欧洲的文艺和哲学思潮，不同程度地融合了审美和知识创新。1898年西班牙在美西战争中失败，丧失了它在美洲和亚洲的最后几个殖民地（古巴获得独立，菲律宾和波多黎各从此被美国掌管），西班牙帝国衰败的悲惨现状引发这代知识分子对西班牙的问题和未来的忧虑和深思，他们为祖国的命运大声疾呼，试图探索出一条拯救西班牙的道路，为西班牙复兴而奋斗，因而被称为“98年一代”。其代表作家有阿索林（他在1910年发表的名为《两代人》的文章中对此团体命名）、比奥·巴罗哈、拉米罗·德·马埃斯图、米盖尔·德·乌纳穆诺、巴列-因克兰和诗人安东尼奥·马查多。

“98年一代”提出根除西班牙社会弊端的方法，一些人倾向于全盘“欧化”（把外国文艺界和思想界的动向介绍给西班牙，使西班牙人民从现代世界的角度出发，重新估价自己的价值）；另一些人则认为西班牙的问题不能照搬英国、法国的模式，而是要对自身传统进行内部革新。他们主张在文化上重建西班牙，既研究和吸纳欧洲先进的文化思想，也继承和发扬本国文化传统中有益的成分。同时他们对人类和祖国命运的担忧体现在强烈的生存痛苦中，乌纳穆诺便发出了“西班牙让我痛心”的名言。“98年一代”从未形成运动或流派，他们在不同的领域以不同的方式从事工作，在研究或解决西班牙问题方面很少取得一致，但他们有共同的愿望，即使西班牙人民从冷漠的状态中惊醒，恢复民族自豪感。

随着这些主题重要性的加强，精致的艺术形式降到次要地位。为此“98年一代”对文学进行创新，主张文体简洁、用词精确，倾向于简单的句子（经常是名词性句子），反对19世纪作家咬文嚼字的写作技巧，但所有的人都利用了印象主义和象征主义的技巧。他们一方面注重个人的主观感受，另一方面向古典和民间文学汲取营养，丰富自己作品的题材和语言。“98年一代”对西班牙文学的一大贡献是完善和普及了一个新的体裁——随笔，并赋予它浓烈的主观抒情色彩，使西班牙数世纪以来在学术和文学方面失去的卓越地位得以恢复。

“98年一代”创作的小说经历了重要的变化，远离19世纪的模式。它具有了抒情的特征，变得更加主观和印象主义（阿索林和巴列-因克兰的行文节奏和抒情意象把每一页都变成了一首诗）。对人物内心世界及其感受的兴趣超过对外部世界的关注，情节的构架和连贯性让位于智性的题外话和个人感情的表达。情节解构为零散的场景，风景不再是一个框架，而是象征。全知全能、缺乏激情的叙述者的干预减少，主人公的长篇独白或自我对白常常赋予小说戏剧的腔调，传统的体裁划分模糊了，在小说中加入了散文、诗歌和戏剧的因素。

1902年，阿方索十三世加冕，开始执掌朝政。这一年也标志着西班牙小说的新起点，4部代表风格和情调变革的作品问世：乌纳穆诺的《爱情与教育》、巴罗哈的《完美之路》、阿索林的《志向》和巴列-因克兰的《秋季奏鸣曲》。这4位小说家被卡斯蒂利亚、马德里和萨拉曼卡所吸引，在这些地方的风景和人民中找到西班牙民族的真正根源和灵魂，即乌纳穆诺所谓的“内在历史”（intrahistor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