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提琴手菲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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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在渡船上

吃完晚饭,菲尔想起自己一天的工作还没有结束。他还得去挣相当一部分钱才敢回家——如果他与伙伴们挤在一起住的克罗斯比街的那座破房子能被称为家的话。但在走之前,他想向保罗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因为保罗保护了他,并且让他非常意外地好好美餐了一顿。

“我为你们演奏一曲好吗?”他问道,从衣柜顶上取下小提琴——保罗把它放在了那里。

“真的?”吉米问道,两眼焕发着快乐的光芒。

“我们很高兴听你演奏。”霍夫曼夫人说。

菲尔尽力把琴拉好,因为他感到自己是在为朋友们表演。简短的序曲之后,他开始唱起一首意大利歌曲来。虽然歌词难以理解,但是这一家3人非常喜欢这首歌。

“好啊,菲尔!”保罗说。“你差不多和我唱得一样好。”

吉米笑起来。

“你唱歌差不多跟你画画一样好。”小男孩说道。

“你又开始羡慕和嫉妒起来了。”保罗用受到伤害的语气说。“别人都更赏识我。”

“那你唱点什么吧,让我们评价一下你好在哪里。”他的妈妈说。

“现在不行。”保罗摇着头说。“我受到了太深的伤害。不过要是菲尔有时间,他会同意再为我们唱一首歌的。”

于是小小提琴手再次拉起小提琴,唱起了加里波第赞歌。

“他的嗓音真美。”霍夫曼夫人对保罗说。

“对,菲尔比他那一类的大多数人都唱得好多了。我还可以把他带来吗?”

“任何时候都行,保罗。我们永远都高兴见到他。”

这时,菲尔拿起帽子准备告辞。

“再见。”他用英语说道。“谢谢你们一家人对我这样好。”

“你还会来吗?”霍夫曼夫人问。“我们很高兴和你在一起。”

“来吧。”吉米恳求道,他喜欢上了这个黑眼睛意大利男孩,菲尔那鲜明的棕色皮肤与他自己苍白的面庞和蓝眼睛形成强烈的对比。

这些话给了菲尔前所未有的快乐。自从来到美国之后,他已习惯了残酷无情的斥责和殴打;而对仁慈的话语听起来相当陌生。一时间,他忘记了那条街和他那个讨厌的家,觉得自己被一种真正的家庭氛围所包围。他几乎以为自己就在意大利卡拉布里亚的家里,母亲和姐妹们围在自己身边——在他自己的家里,那时贪婪还没有钻进父亲的心,驱使他把自己的亲骨肉卖到异国它乡当去作苦力。菲尔无法分析自己的情感,但他心里就是产生了这样的感觉,其中又夹杂着一时的悲哀。

“我非常感谢你们。”他说。“哪天我会再来的。”

“早点来吧,菲尔。”保罗说。“你知道我的领带摊在哪里。随便哪天下午4点至5点之间到那里去,然后我就带你回家来吃晚饭。你知道出去的路吧,要不然我送送你?”

“我认得路。”菲尔说。

他走下楼梯,再次来到了人行道上。时间才到6点,还得过5、6小时他才可以回家。如果回去得太早,即使带回的钱让老板满意,他也会遭受惩罚,因为他减少了工作时间,从而失去了可能挣到的收入。因此无论多么疲惫,或者天气多么恶劣,这个可怜的意大利男孩都被迫在外面呆到接近半夜,然后才可以回到那个硬梆梆的地铺上去——他只能睡在上面消除疲劳。

菲尔又来到了街上,他觉得自己必须把耽搁的时间弥补起来。6点钟对街头音乐来说,不是一个非常有利的时刻;在市区里做生意的市民们多数都回家吃晚饭去了。那些还没有动身回家的人都很匆忙,几乎不愿去理会这个小吟游歌手。稍后,酒吧间就会很热闹,小小提琴手们在酒吧门口或进到里面去(要是他们被人请进去的话)表演,往往能挣到一点钱,有时挣的钱还相当不少。但在6点钟时是没有多少活干的。

沉思片刻之后,菲尔决定到富尔顿渡口去,登上布鲁克林的渡轮。他可能得到一个为旅客们表演的机会,一些旅客无疑会给他些什么。无论如何,去那里花不了多少钱,因为买上一张船票,或者付上两美分钱,只要不下船他就能来回坐上好几趟。因此他向渡口走去,正好赶上了那艘船。

轮船上载满了旅客。数量如此巨大的布鲁克林人被生意和娱乐活动吸引到纽约,因此那些轮船,特别是从早上7点到9点,以及下午5点到7点钟的时候,满载着行人和马车。

菲尔走进女宾舱。它虽然表面上被限作女宾使用,但大部分被那些不喜欢烟味的绅士占据,烟雾常常影响着供男性旅客使用的船舱里的空气,使人感到不愉快。我们小音乐手知道,女士们的心和钱包比绅士们更有可能向小孩子打开,于是他来到了这里。

进去后,他发现每一张椅子上都坐着人。等到船开动的时候,他在后舱中央占了个位置,开始拉起小提琴唱起歌来,立刻就把旅客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那个男孩真讨厌,怎么能让他在船上表演呢?”一个老绅士从《晚间邮报》的专栏上抬起目光咕哝道。

“喂,爸爸,”他身边的一个年轻的女子说道,“你为什么要反对那个可怜的男孩呢?我相信他唱得很好。我喜欢听他唱歌。”

“我不喜欢。”

“你知道,爸爸,你对音乐没有兴趣。唉,那天晚上你在歌剧院里都睡着了。”

“我试图对它感兴趣。”她父亲说,他对于音乐的爱好一直非常有限。“可我觉得那一切都是胡扯。”

“他在唱《加里波第赞歌》。他的嗓音真甜美!他还是个多么英俊的小家伙啊!”

“他有一张肮脏的脸,他的衣服十分破烂。”

“但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看它们是多么明亮啊。他很肮脏而且衣衫褴褛,这不足为怪,那不是他的过错,可怜的小孩。我毫不怀疑他有一个悲惨的家庭。我要去给他点什么。”

“随你的便,弗洛伦斯;我不是个浪漫的年轻女子,所以我不会照着你的样子去做。”

这时那首歌唱完了,菲尔取下帽子,轮流收着钱。在他走到我们谈到的那位年轻女子旁边以前,没有谁的给的钱超过了5美分。她带着亲切的微笑从皮夹里拿出1枚25美分的硬币放到菲尔手里,那微笑如同所给的钱一样让小小提琴手开心,无疑它们都是很受欢迎的。

“谢谢你,小姐。”他说。

“你唱得很好。”她回答。

菲尔笑了,虽然他的脸很脏,但微笑使它焕发出光彩,显得异常漂亮。

“你经常到这些船上来吗?”年轻女子问道。

“有时候来,但他们并不总是让我表演。”菲尔说。

“我希望能再次听你唱歌。你的嗓子很好。”

“谢谢您,小姐。”

“你会说英语。有一天我极力跟你们当中的一个孩子说话,但他只会说意大利语。”

“我会说几句英语,小姐。”

“我希望能再看到你。”年轻女子天生心地善良,因此向小音乐手伸出手。他恭敬地握住它,弯下腰,吻了一下。

这完全出乎年轻女子预料,她微笑着,面颊绯红,但她一点儿没有生气,只是向周围瞥了一眼,看看是否被别人看到了。

“说实话,弗洛伦斯,”菲尔走开后她的父亲说,“你和那个衣衫褴褛的小音乐手真是出尽了风头呀。我很高兴的是他还没超过10岁或12岁,要不然就会有一次浪漫的私奔了。”

“瞧,爸爸,你太不好了。”弗洛伦斯说道。“就因为我想对一个被人忽略的可怜小孩仁慈一些,你就想到了各种各样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那一切愚蠢的浪漫情调的——我肯定不是从我这里吧。”

“我想不是。”弗洛伦斯快乐地笑着说。“你最坏的敌人也不会指责你浪漫的,爸爸。”

“我希望不。”她父亲耸耸肩说。“船靠码头了。我们上岸去,或者你和那位年轻的意大利朋友还有什么事?”

“不是今天,爸爸。”

旅客们下了船,之后又上船来的人不多,他们要从布鲁克林到纽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