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将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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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给自己的度魂灯

“没错,正是太仆寺。火药是禁品,全国上下的火药都得由太仆寺来监管制作。虽然,民间也有些小工坊会偷偷生产些烟花爆竹,但是这一旦被抓便是重罪,在帝都附近,恐怕也没有人敢偷偷生产火药吧?”

苏念远的话语不可谓不直接,这一连串的提问就仿佛重锤一般,直接敲在了张皋的心头。此刻,他已然是额头冒汗。

张皋此人其实能力很是平庸,做事情也很是世故圆滑。对于这个新上任的廷尉府左监,他平日里自然要少不了要拉拢一番。

然而,苏念远却丝毫不吃这一套。平日里他只负责断案,其他的一概不问。

而今在皇上面前,廷尉府众人的一番表现,可都是被看在了眼里。张皋的无能与苏念远的谨慎细微自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廷尉府卿的张皋也开始为自己的官位担心起来。

而此刻皇上听到苏念远的言论,则是表情愈发的凝重。

“陛下,既然如此,那么这太仆寺便有着嫌疑。”

这时,皇上双眼顿时眯起,直勾勾的盯着苏念远问道:“苏爱卿似乎暗有所指啊。”

“臣没有别的意思。”

此刻,身在一旁的张皋似乎察觉到了一丝间隙,连忙对着苏念远喝道:“大胆!苏念远,谁都知道新任的太仆寺卿华康,是由荣太尉和太子举荐上来的。你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华太仆有嫌疑,不就是想暗中示意陛下太子想要……”

说道这,张皋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多,立刻止住了嘴。然后再次伏下身子,向着皇上叩首。

听到了张皋这番话,皇上也不禁一怔,随即重新打量起来苏念远。

朝中势力大致可分为两股,一股是以太尉荣敬阁为首并拥护太子的东宫党,另一个则是由前御史南宫石为首并扶持景王的党派。

太子李辰印相比于景王李辰极而言则是颇显平庸,虽然南宫石因明妃之事受到了牵连,从而导致了势力大减,但是景王却备受恩宠。

景王之所以能有如此现状,并非单单只是为人圆滑,深于世故,主要还是因为他是个很有能为的人。他外表给人的感觉虽然有些张扬,但为人做事确实极其厚道。故而,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民间他都颇有声望。

争夺皇位之事,在历朝历代都有,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一件事。而在苏念远提起太仆寺一事后,他顿时起了警惕之心。

毕竟,南宫石刚刚被贬降级,京都就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他不得不考虑到,这会不会是某人故意栽赃给太仆寺,从而好让荣敬阁与太子的受到牵连。

在打量了苏念远半响过后,皇上叹了口气,说道:“是朕多虑了,苏左监是朕亲手从岭南调过来的人才,朕信得过。能够将云剑宗高塔拦腰炸毁,至少也得用上千斤的火药,而能够生产这么多火药的也只有太仆寺,况且这些火药如果在太仆寺中被挪用,不可能一点痕迹也不留。这样,苏爱卿,你立刻带人去调查太仆寺近一年内的火药产量以及出库运往各地的详细记录。”

“是。”

“都下去吧,朕累了。”

出了宫门后,苏念远当即便带人去调查了太仆寺的档案,然而档案之中的所有记录都是经过请示的,并且产量、库存以及出库记录都能对的上号。

这样一来,苏念远的这个推断不得不就此终止。

有能力灭三大宗派,有炸药,有神秘杀手,并且还可以不留痕迹的作案。这种势力,帝都附近确实不存在。

张皋定义的江湖仇杀固然不成立,但苏念远的推论也是由于证据不足,无法准确判断出凶手的作案动机,所以同样不能成立。

一来二去,这桩惊天巨案最后便成了悬案。

由于这桩巨案,帝都内的防备监察等工作顿时提高几倍的规格。所有进城佩戴兵器的江湖中人,都要在城门口进行盘查,并做出详细的登记,这使得所有江湖武人们心里都不由的生出一有种压迫感与危机感。

因为盘查严格,许多江湖客为了避免惹上麻烦,随后好多人索性也不再进城。这样一来,帝都武斗馆的生意便冷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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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日。

这天是中元节,又称盂兰盆节。每年的这天,官府部门太常寺都会在帝都的中心广场处设立孤魂道场,并请来大批的和尚与道士做法事。许多百姓也会跟着聚集在此,焚烧纸钱,来祭奠死去的亲人。

而到了夜晚,在帝都旁云江的两岸,也会有许多人会在水中放度魂灯,亦或是放飞孔明灯为先祖祈求冥福。

久而久之,这一套流程下来便被人称之为盂兰盆会。

由于盂兰盆会的盛大,故而在这天帝都之内好多店面都不开张,人们均都在街上参与着各种仪式。

其实易清语对于这种节日并不感兴趣,由于这段时间在卫尉府无事可做,故而她也是兴趣乏味。如果非要找出个她能感兴趣的,恐怕也就只有去武斗馆这一件事了。

几个月的时间下来,易清语已经早与馆内的两位西域武士处的关系极为要好。

今天她依旧选择了去武斗馆打发时间,然而巴图尔却不在馆内,唯有奎尼在那里依旧如往常那般大吃大喝。

在看了几场角斗后,易清语已然觉得乏味至极,最后也是索性离去。

漫步街上,由于中元节仪式繁多,一路下来易清语也是看的眼花缭乱。

在看到街上的人们尽是在焚香烧纸,虔诚的祭奠亡灵后,易清语的心里也不由的随着气氛而渐渐变得怅然起来。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

此时的天气固然炎热,但是立秋已过,正所谓“七月流火”,即便此刻偶有阵风袭来,也不再如盛夏那般令人感到酷热窒息。

出了城,云江两岸早已是聚集了许多准备放灯的人们。他们只待日头彻底落下,便会开始燃灯度魂。

看到这般景象,易清语忽然有了想在江中放一盏度魂灯的念头。

然而,她灯并不是放给别人,而是为了自己,为了过去的自己,那个肉身早已化作尘埃的南宫韵。

忆及那不堪回首的过去,她此刻很想燃灯许愿,祝福现在身为易清语的自己,不再遭受诸多苦难。

云江江畔既然有人放灯,自然也就少不了卖灯之人。

走到摊位前,望着那各式各样精致无比的莲花水灯,易清语不禁有些望的出神。

“姑娘,你喜欢哪款颜色就买一盏吧,燃灯度魂,也好为亡者祈福,为自己积德啊。”

此时,灯摊前正站着一个年约八十多岁的老妪。她的脸上已然是布满了岁月的折痕,灰白凌乱的头发更是让她显得饱经沧桑。

看到这佝偻的老妇人,易清语心中不由得起了一丝同情。自己本就时日无多了,竟还要拖着衰老的身躯出来卖度魂灯。

眼见她孤身一人,也不知在她死后,是否会有人在盂兰盆节时为她在水中放灯呢?

随后,易清语从众多灯盏中挑选了一个翠蓝色的,那是曾经的南宫韵最喜欢颜色。

“就选这款吧。”

随后,她取出了一两纹银递给了老妇人,说道:“不用找了。”

“哎呀,好姑娘啊,真是好姑娘,老身在此谢过了!”

老妪接过银两后连连对着易清语鞠躬,这使的她格外的不适应。

只见老妇人收起银两后,又转身从摊子上拿出一支沾了墨的毛笔,颤巍巍的递给了她。

“姑娘啊,你把亡者名字写在灯上吧。这灯啊,会顺着云江水一直流入大海,直至幽冥。到时亡者看到后,必然会赐福给姑娘的。”

亡者会看到吗?

亡者已然看到,只是无法赐福。能做的,也只是寻求一丝安慰而已。

提起笔,易清语缓缓的在那翠蓝的灯纸上写了“南宫韵”三个大字。

写完后,她将笔还给了老妇人,道了声谢后,便转身离去。

眼见周围人群熙攘,易清语不禁皱眉。

她不想在这种嘈杂环境下,去放走那盏写着自己过去名字的度魂灯。

她只想寻一处静谧的浅滩,然后轻轻将灯盏推送出去,然后静静的看着它在云江水流中渐行渐远。

沿着江畔一路向东,只见放灯的人越来越少。

最后,在一个浅滩处,易清语蹲下了身子,从怀里拿出火石点燃了灯盏。

而就在她要将灯盏放出时,只见一只白皙无比的手臂出现在了她的视野内。

那只手白的就仿佛没有血色一般,而它拿着的同样是一盏翠蓝色的度魂灯,灯盏之上也同样写着三个字——“南宫韵”!

易清语瞬间怔住,随后不敢置信的顺着手臂向上望去。

这时,只见一个身穿黑色鹤袍,头戴帷帽之人蹲在了她的身旁。而那人手中,正持着那盏翠蓝色写有南宫韵名字的度魂灯。

易清语的呼吸仿佛在瞬间凝固,泪水竟也是在不知不觉中潸然而落。

此时,在她身边准备放灯的那个人,正是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