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斩蛇26
史存良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粉店，是有人在跟自己说话吗？
在角落里，一个坐着吃米粉的客人正抬眼看着他，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米粉。
史存良看了那人一眼，实在想不起有什么东西要送。
那男子瞥了史存良一眼，懒洋洋地指了指他背上的包：“这个包放下。”
史存良方才明白过来，折返店内，有些无奈又气愤的将包重重的一顿，店员们终于听出了他的怒气，却都只看一眼，又低头各做各的去了。
男子盯着包，伸手拿到自己的手里，手指在包的底部夹层捏了捏，指尖接触到几块硬物时，他紧锁的眉头放松了些，嘴角微弯的问：“你今天是不是帮阳光同庄的客人扔了垃圾？”
“是。”史存良老实的点头。
那人目光灼灼的看了他一会，将包放在自己的身边后，才侧了一下腰，从口袋里摸出二百二十块钱扔在了桌上，说：“拿着。”
他说完这一句，便不再说任何的话，而是低头吃粉不再看他。
史存良狐疑地看着桌上的钱，慢慢的捡了一张一百和一张二十的，多的那一百，他犹豫了一会，那人低头并没有看史存良，却开了天眼一般，知道面前人正犹豫要不要拿另一张一百一样，他补了一句：“你帮客人扔了垃圾，这是小费。”
史存良立即伸手抓住了那张一百，有些惊喜又不知措，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吃粉的客人，停止了进食，放下筷子提起那只送餐包起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收拾的店员直到对方走出门口后，一个个缩头缩脑的聚拢到一起。
“那是谁？”
“不知道。”
“老板不给钱，怎么是他给。”
“他比老板有钱呗。”
“完了，那包，包可是我们店里的。”
“还不快追！”
"追什么追，老板没有给那小子钱，你还要追回包，你以为打工的都是那么好欺负的。"
很快几人在同为打工仔这一条上达成了共识，不要为不良商人去做狗腿，要不然太不把自己当人看了。
离开粉店的史存良跑得极快，直到出了地下商场后，他才放慢了脚步，走到一处僻静地。过了一会总觉得哪不对，他悠悠醒转过来一般，伸手摸出那二百二二十块钱，抽出其中两张盯着看了一会，金属钱、水印、凹凸纹，把自己所有能用来辨认真假钱币的方式一一试了个遍，才放下心来，将钱塞了自己裤口袋里。
走出几步后，他摸出手机匆匆拔了一个号码：“姐，我想跟你说个事？你让我扔的垃……”
不等他说完，黑暗之中挥出一道寒光。
他没有来得及叫，只觉得后背有什么东西发凉，缓缓回头间，只见一双凶狠的双眼如狼似虎的在黑暗之中闪着，垂下双眼，看到对方右手里握着一件漆黑的条状物，光照不到那人的身上，眼前视线太黑他无法分辨那是不是攻击他的凶器。
他惊恐的瞪着对方，倒退了两步时，背上有几滴红色的液体快速的滑落，滴落在眼前，他骤然发现自己的背部此时痛得厉害。
他几乎没有看清让他受伤的是人是鬼，凶器是刀是棍，就在一片惶恐之中如惊弓之鸟挣扎着往有灯的方向跑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隐约看到“阳光”两个字时，他才体力不支的开始放慢脚步。但很快，一道强光闪过。
迎面而来的光将他照亮，他避光侧头的一瞬间，身体突然受到猛烈的冲撞，向一只飞鸟却又不能掌控自己的飞向，被抛向了天空，翻了几圈后，重重的砸向地面。
他倒下的地方距离阳光山庄地下车库进出口的位置，大约不过十来米。
保安亭的灯光正好打在了他的身上，像是黑夜里特别为他留下的一点光，只是照亮的却是他流血水止的身体。
而那辆车因为紧急制动，同时向右猛打方向盘，车子撞在了右边的铁柱上，车身已被撞烂，停在了距离他五米的位置上。
车上的人下来看了看，拿出手机低头说着什么。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汽油味，从油箱里漏出的油让黑色的柏油路上流成了大片大片的湿印。
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从外面开车进来，车速很快，没有来得急避开被撞的宝马，很快，后面接二连三的几辆车都跟着跑进来，同时也跟接力一样，全都追尾在地下车库前。
原本的高档小区，一下子成了高速公路上的交通肇事地一样。
车子被挤得移位变形，再度压上了躺在路边的史存良身上。
“啊……”声声惨叫，像幽幽深谷里轰然而出的河流，贯穿了了这里的宁静。
大气、豪华、气派、等等一切形容这个小区的词汇此时瞬间要换成一个词，乱。
已经交班的焦墨燃刚刚从蹲守地走出来，他听到声音后，开始快步走。当路上看到一只女性的高跟鞋和一只手提袋时，他比任何人走出来看热闹的人都要跑得快，几乎他是除了肇事司机之外，最快一个达到车祸现场的人。
匆忙之下，只看到眼前横竖八的车赶集一样的挤作一团。
目光寻着灯光看去。
人在那！
男的？
女的？
还是……陶晶晶，不会，她不可能……
夜色下一道光里，满身是血的短发女人，赤着足正跪在地上。
她受伤了，他有点心律不齐的呆住了。
陶晶晶揪下自己脖子上的一条白色的丝巾快速的捂在伤者的脖子，冒血的脖子根处，大滩的血流向了地面。
她目光零乱，手不住的发抖，却还坚持压住他的伤口。
直到鲜红的血液从指缝间慢慢的渗出时，她全身的凉意如这血色染遍了全身。
她低声对他说：“阿良，我在呢，我在呢。”
史存良张着恐惧的双眼，张嘴说了一个字：“姐。”便满口的鲜血涌了出来。
陶晶晶心底一沉，抬眼四处看，目光与一双坚毅的眼神对接上。
来人快步赶到她的身边，不等她发声，当即掏出手机：“民康医院吗？阳光山庄地下停车库入口发生车祸，一人重伤。”
“姐，我要死了。”史存良双眼盯着自己的上方，虚弱的说着。
“不死，我们要活着。”陶晶晶说这句时，眼底放出奇怪的光芒，似乎手里的生命不仅仅只是一条普通的性命。
焦墨燃扫了陶晶晶一眼，俯下身子查看了史存良的伤口，从表面上看只有一些软组织挫伤。
但口中吐血，显然是内脏受损。
“死，原来这么快。”史存良打着眉毛道。
史存良从没有想过自己经了那么一次后，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立即面对死亡，之前背部的痛现在渐渐消失，他只觉得眼皮异常的重，好像自己来这里的一公里路，走了一万五千里长征那么远一样，极度的疲乏了。
“阿良，”陶晶晶低唤了一声：“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的？”
史存良突然眼睛闪出一道光，想起什么似的道：“马芳的尸体领回去，要埋，要钱。”说完有些累了，又停顿了一下。
陶晶晶马上道：“我帮你埋了她。”
史存良的眼睛眨了眨，泛出泪艰难地道：“我花了你的，你怎么办？”
“我会挣钱的，再说，你是借我的，要还的。”
陶晶晶嘴时说着，心里如针扎般的难过。
她虽不是学医的，但她亲眼看到过自己的母亲死在刀下，血流成什么样子就会失去生命，没有比她更深刻了解的。
她拼命摁着史存良的脖子，仿佛就是按在她昔日母亲的伤口上。
尽力，让她多活一些时间，尽力让她再看自己一眼。
史存良的脸色发青，表情呆滞，精神飘乎的说：“我今天赚了二百二十块，姐，都给你吧，欠你的以后……”
陶晶晶努力给他一个平静的神态，声音却已经哽咽着道：“好，你好起来，记得还！”
“姐，我不想死！”史存良突然眼泪滂沱，一颗颗泪珠子从眼角冒出，顺着脸脸颊滑落砸到了陶晶晶的手上。
陶晶晶吸了吸鼻子强忍住眼泪，带着哭腔的问：“是谁害你的？”
“姐不要做……别碰……”史存良嘴角翕动着，陶晶晶听不到，她趴到他的嘴边，才隐隐听到什么，而那番话的每个一字如钝刀摁在旧伤疤上，没有锋的刃缓慢的不断割开一道一道的豁嘴，眼底痛惜、内疚、无助交错出现，渐渐凝结成一片悲凉。
很久她都保持着那个姿态，没有起身，没有说话，她身上沸汹的血将她心撕裂开来，刚刚痛过的伤口又被他最后话狠狠的再次剖开。
就如血被放尽之后，身体彻底凉透，她化成了一尊无法挪动的石像，没有了思想，没有生命，更没有了灵魂。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手指上的血由鲜红变成暗红，微凝在指缝间。
小指极微的动弹了一下，手中的想保护的生命渐渐的失去了温度。
突然，她抬起一双通红的双眼四处搜寻着可疑目标。
直到目光落在了保安亭的位置，她才慢慢的直起俯趴在史存良身上的上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