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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养”的三重含义

“素养”最早源于18世纪的“literatus”一词,其字面含义为“识字的人”,但时至今日,这一词语不再仅指能够拼读字、词的能力了。

在今天,我认为这一词语的含义是“熟练度”,或者更广泛地来讲,“素养”是指理解、表述或清楚表达事物的能力。素养的范围已不仅局限于阅读和写作,也表示人们对词汇进行编码和解码的能力、推断深层含义的能力以及表达更加复杂思想的能力。现在,“素养”一词也表示人们理解并熟练掌握某些重要领域知识的能力,而这些领域对人类的全球化发展至关重要。这一词语的含义也在不断扩展,可以涵盖“环境素养”“金融素养”等更多层面。

但提到交流时,其狭义的定义是有所帮助的。“素养”就是在当前语境下能够有效表达自己的能力,包括某一社会条件下表达的共通模式。素养与语言息息相关。换而言之,具备素养就是熟悉某一时代背景下人们自我表达的通用语言和规范。

随着我们不断在语言中增添新的词汇,语言也发生着实质性的变化,甚至连语法规范也会随时间而改变。语言是物质生产和流通等其他力量作用下的结果,其沟通的形式和媒介也在不断变化。想要理解语言和素养的进化,最好的方式并非从技术的角度出发,而是从情感的视角出发。

尽管人类在某些方面相互隔绝,但其最基本的社会性仍是一个无法逃避的事实,而语言也因此应运而生。我们渴望得到周围人的注意和理解,因为作为同一物种,我们需要通力合作来狩猎、播种、对抗敌人;需要发出低柔的诱惑之音来吸引配偶;需要发出警告声、悲伤时哭泣、在对抗中大声尖叫。但语言产生的原因也与灵魂相关,这也更加神秘。我们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只能猜测自己将走向何方,人类的存在一直是个谜。

在人类所有的主要宗教中,无所不在的神都赐予了人类“神谕”,通过佛陀、摩西、耶稣或穆罕默德传给人类,记录在宗教文本或口口相传的真言中。美国土著和世界上其他部落的文化都强调始祖故事的重要性,它们代代相传。几个世纪以来,宗教及其本质等重要议题已经成为艺术和文学创作的重要来源,我们构建故事,与他人交流最深层次的需求和思想。在我看来,无论我们是否意识到了这点,它们都蕴藏在人类最深层的精神世界中。

我们一直都在追求直接的沟通:我希望你能进入我的身体,与我共同分享聆听音乐的感受,或者在某个时刻注意到我的不平之感,抑或是感受夕阳的美好、失去挚爱时最深的悲伤。尽管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创造出了故事、文本和语言,以帮助我们交流感受。

人类作为一个物种存在,总是寻找着新的方式为他人讲述故事或传递信息,因此出现一些与此相关的重大技术进步也不足为奇了。我们不断追寻彼此可以理解的纯粹交流方式,由此促进了科技的发展。绘画、文字、印刷、照相、电视、半导体、卫星等的出现都源于人类天生对沟通的渴望:我们想接触外界,与他人分享和连接。

随着语言、文字和科技的不断进步,我们更加靠近彼此直接交流的理想状态,即更充分、更饱满地表达自己。由此出现了口语,随后纸质媒体呈爆炸式增长,而现在则是广播、电视和互联网电波呈指数级激增。但结合了动态影像、声音、文本、字幕的电影则是人类创造的最具力量、最引人入胜的文本“动态影像”不仅是指一系列变换的画面在我们头脑中产生的印象,也指由此呈现的内在情感。好莱坞每年能够收获约75亿美元的票房,这并不足为奇。我们与陌生人坐在黑暗之中,但我们寻求的是内心深层次的慰藉:这种聆听故事的愿望让我们不再感到那么孤独,彼此联系更加紧密。,这种结合像一根针直接刺激着人类的大脑皮层。

真正的素养通常是双向的交换,即我们不仅要消费,也要生产;我们不仅阅读,还要写作。接收信息的能力通常是构成素养的首要部分,这对大众来说必不可少,然后才是表达信息的能力,因为我们总会试图满足自己想要沟通的欲望。沟通的根源是建立亲密关系。

这里还有另一个关于宗教的例子:中世纪的学者迈蒙尼德(Maimonides)曾写道,所有忠诚的基督徒都要学习《旧约》,这需要较高程度的读写能力,然而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会成为学者。读写教育的受众应该是社会全体,不应只局限于精英阶层,目的是让社会中的每个人都能通过书面语言进行沟通。这种模式包含了我们实际交流的每一种形式,也就是我们所谓的文明。神职人员并非是万能的,为了充分释放人类全部的创造力,读写能力必须得到普及。

只有大多数人具备一定素养可以评判自己的经历,并与精英群体以相同的方式讲述其生活时,人类的创造力才能得到释放。有时,处在队尾的人们需要很久才能跟上时代的发展。

在新文本和新技术不断涌现的情况下,人类提升自身素养的过程通常十分缓慢,即便如此,一直不变的是人们积累新素养的动力,因为这些素养符合人类的生理需求。

通常情况下,制作和销售动态影像的都是一部分人进行表达,大多数人消费。影像是一种语言表达工具,但由于我们过去与其接触的机会有限,所以限制了对其视觉素养的培养。不过这种现象在现代已经全部改观了。

我们站在科技发展的历史转折点上,无须仅坐在黑暗中消费他人的故事了,至少在动态影像上来讲我们已能够自行创作。世界上第一部最原始的“电影”产生于近150年前,时至今日,制作电影与分享电影的权利主体已经发生转移,只要准备好设备和绝妙的创意,人人都能得到这种权利。

自人类开始有意活动以来,每次媒介传播领域取得进展之时,都会出现这样更加大众化的转变。尽管精英阶层通常将这种转变视为威胁,并试图遏制大规模的变革,但这种变化从不应该为人类社会所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