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封建制度的建立及与原住民的关系

汉武帝在海南设置珠崖、儋耳两郡和瑇瑁、颜卢等县后，最初并没有向原住民征收赋税，但时间不长，官府开始征收土贡。土贡是地方将土特产定期或不定期向中央王朝进贡，这是在中国古代地方向中央表示臣服的一种义务。海南盛产广幅布、玳瑁、珠玑、发髲等物品，这些物品就成为土贡征收的对象，《汉书·西域传》赞中说：“孝武之世……天下殷富，财力有余，士马强盛，故能睹犀布、瑇瑁，则建珠崖七郡。”可见，海南地方特产犀象、玳瑁、珠玑、土布等物品都作为土贡被地方官员大量征收，并输送到中原。繁重的土贡激起原住族群的反抗，孙幸任珠崖太守时，“调广幅布献之，蛮不堪役”。原住族群愤怒的攻入珠崖郡治，杀死孙幸。孙幸的儿子孙豹率领善人“讨平乱党”。经汉王朝准许，孙豹接任其父任珠崖太守，继续变本加厉地向原住族群掠夺土贡。

地方官吏还向原住族群征收发髲。西汉时中原盛行假髻，这一习俗一直延续到东晋时，“太元中，公主妇女必缓鬓倾髻，以为盛饰。用髲既多，不可恒戴，乃先于木及笼上装之，名曰假髻，或名假头。至于贫家，不能自办，自号无头，就人借头。遂布天下，亦服妖也。无几时，孝武晏驾而天下骚动，刑戮无数，多丧其元。至于大殓，皆刻木及蜡或缚菰草为头，是假头之应云”。陶侃家贫，其母亲也曾卖髲待客，《晋书·陶侃传》载：“鄱阳孝廉范逵尝过侃，时仓卒无以待宾，其母乃截发得双髲，以易酒肴，乐饮极欢，虽仆从亦过所望。”海南原住族群女子的头发秀美，晋初王范《交广春秋》记载：“朱崖、儋耳二郡……周回二千里，径度八百里，人民可十万余家，皆殊种异类，被发雕身；而女多姣好，白皙、长发、美鬓。”西汉时，珠崖郡县官员看见当地女子头发漂亮，就抓来剪下，输往中原地区制作假发：“汉时法宽，多自放恣，故数反违法。珠崖之废，起于长吏睹其好发，髡取为髲。”《太平御览》卷三七三引《林邑记》记载：“朱崖人多长发，汉时郡守贪残，缚妇女割头取发，由是叛乱，不复宾服。”

瑇瑁、颜卢二县和珠崖郡所在的周边地区多土著居民，因地方郡县官吏的横征暴敛，很快就激起了原住族群的强烈反抗，据《汉书·贾捐之传》记载：“自初为郡至昭帝始元元年（前86年），二十余年间，凡六反叛。”平均每三年就有一次反抗。昭帝以降，海南原住族群的反抗史不绝书：汉宣帝神爵三年（前59年），“珠厓三县复反。反后七年，甘露元年（前53年），九县反，辄发兵击定之”。“（甘露二年）夏四月，遣护军都尉禄将兵击珠厓。”汉元帝初元元年（前48年），“珠厓又反，发兵击之。诸县更叛，连年不定”。初元二年，“上即位之明年，珠厓山南县反，发兵击之，诸县更叛，连年不定”。初元三年春，“珠厓郡山南县反”。为此，贾捐之建议放弃珠崖郡：

今天下独有关东，关东大者独有齐楚，民众久困，连年流离，离其城郭，相枕席于道路。人情莫亲父母，莫乐夫妇，至嫁妻卖子，法不能禁，义不能止，此社稷之忧也。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驱士众挤之大海之中，快心幽冥之地，非所以救助饥馑，保全元元也。《诗》云“蠢尔蛮荆，大邦为雠”，言圣人起则后服，中国衰则先畔，动为国家难，自古而患之久矣，何况乃复其南方万里之蛮乎。骆越之人父子同川而浴，相习以鼻饮，与禽兽无异，本不足郡县置也。颛颛独居一海之中，雾露气湿，多毒草虫蛇水土之害，人未见虏，战士自死。又非独珠厓有珠犀瑇瑁也，弃之不足借，不击不损威。其民譬犹鱼鳖，何足贪也。臣窃以往者羌军言之，暴师曾未一年，兵出不逾千里，费四十余万万，大司农钱尽，乃以少府禁钱续之。夫一隅为不善，费尚如此，况于劳师远攻，亡士毋功乎。求之往古则不合，施之当今又不便。臣愚以为非冠带之国，《禹贡》所及，《春秋》所治，皆可且无以为。愿遂弃珠崖，专用恤关东为忧。

汉元帝接受了贾捐之的建议，初元三年（前46年）废珠崖郡。汉元帝在诏中曰：

珠厓虏杀吏民，背畔为逆，今廷议者或言可击，或言可守，或欲弃之，其指各殊。朕日夜惟思议者之言，羞威不行，则欲诛之。狐疑辟难，则守屯田。通于时变，则忧万民。夫万民之饥饿，与远蛮之不讨，危孰大焉？且宗庙之祭，凶年不备，况乎辟不嫌之辱哉。今关东大困，仓库空虚，无以相赡，又以动兵，非特劳民，凶年随之，其罢珠厓郡。民有慕义欲内属，便处之。不欲，勿强。

西汉在海南设置郡县的过程，据《后汉书》记载：“至武帝元鼎五年（前112），遂灭之，分置九郡，交阯刺史领焉。其珠崖、儋耳二郡在海洲上，东西千里，南北五百里。其渠帅贵长耳，皆穿而缒之，垂肩三寸。武帝末，珠崖太守会稽孙幸调广幅布献之，蛮不堪役，遂攻郡杀幸。幸子豹合率善人还复破之，自领郡事，讨击余党，连年乃平。豹遣使封还印绶，上书言状，制诏即以豹为珠崖太守。威政大行，献命岁至。中国贪其珍赂，渐相侵侮，故率数岁一反。元帝初元三年，遂罢之。凡立郡六十五岁。”

汉元帝初元三年罢珠崖后，因颜卢县旧址建朱卢县。朱卢县隶属于合浦郡（今广西境内）。朱卢是珠崖、颜卢的合称，或称“珠卢”。由此可见，西汉并没有完全放弃海南岛。关于这一点历史上存在着争议，但是多数主张没有完全放弃，《乾隆琼山县志·疆域志》：“按汉纪，贾捐之议弃珠崖。初，武帝置崖、儋二郡，时有十六县。后因十三县屡反，故罢之，而以三县之未反愿内属者，因并珠崖、颜卢为珠卢，属合浦。虽曰罢，然实未尝弃其地也。若尽弃之，则于合浦郡何为书珠卢？盖所罢弃者，弃其反者，未尝弃其慕义内属者。不然，何八十六年后，马伏波军士未尝至海南，而珠崖之复不烦兵旅乎？”

朱卢县的位于海南北部，亦即今天琼山一带。珠崖郡治所也在今天琼山县的曋都，也属于汉代瑇瑁县境内。汉代的封建郡县是从外部强行置入海南，虽然设置了儋耳、珠崖两郡和十六县，但封建郡县存在的时间却很短暂，前后共65年。虽然如此，毕竟是封建郡县制度进入海南的开端，对海南社会结构的变迁产生重大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