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经济中不同发展水平均衡陷阱理论的探索
(西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一 引言
从世界各国的普遍发展规律来看,一个国家的发展水平都是由低到高,而且在各个不同发展阶段,绝大多数国家出现了阶段性停滞现象。经济发展水平低的国家,若经济增长动力不足,则会陷入低水平均衡陷阱,而步入中等发展水平的国家,也普遍出现收入水平长期停滞不前的情况。那么当一国经济处于怎样的状态时我们可以说它陷入了经济发展的均衡陷阱?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些国家受困于这种均衡陷阱而无法发展?一国经济发展过程中又该如何摆脱陷阱持续发展?本文以纳尔逊低水平均衡陷阱理论为基础,试图根据对世界各国经济发展的经验观察,建立统计估计模型,分析一国经济发展不同阶段的均衡陷阱问题。
二 文献回顾与评述
(一) 国际上关于均衡陷阱的形成机制的研究
Murphy, Shleifer and Vishny ( 1989)通过建立存在多种制度均衡的模型分析,得出结论认为富裕的国家之所以富裕是因为它们在某种程度上发展出了一种它们称之为“帕累托最优”的均衡 ( Pareto-superior equilibrium),而贫困的国家之所以贫困的原因是因为它们的发展中出现了一种“帕累托次优”的均衡 ( Pareto-inferior equilibrium)。这一研究结论同缪尔达尔的“循环积累因果关系”理论回归到了同一个逻辑起点上。
Azariadis ( 1996)从个体偏好出发,考察了由于缺乏耐心所导致的贫困陷阱的情形。当一个较为落后的国家如果缺乏耐心选择即时增加消费时,那么其均衡路径将会导致社会的资本存量为零,从而陷入贫困。这一研究给出了明确的政策导向,即一个发展中国家要取得经济发展,在一定时期内就应该增加储蓄,减少即期消费。Levine and Renelt ( 1992)的研究对此作了一个很好的验证。在研究不同国家的经济表现时,Levine and Renelt发现一些变量解释能力的显著性随着所选择的变量集合的不同呈现出较大的差异。唯一呈现出稳定解释力的是投资对GDP的比率。Azariadis的研究成果与纳尔逊的低水平均衡理论存在相似之处,即都认为增大投资规模有助于一国挣脱均衡陷阱,推进经济发展。
Acemoglu, Johnson and Rabinson (2002)发现,欧洲在美洲的殖民地内部开始出现贫富差距的过程和欧洲殖民地之外的世界范围内的“大分流”出现的时间是一致的。通过对不同地区的经济发展的绩效的考察,大量的研究赞同这样的观点,即教育、土地购买以及借贷等机会的获得与否是决定一个国家贫困和富裕的关键因素。
Deopke (2006)证明了当技术进步超过一个临界点时,一国经济会从马尔萨斯停滞( Malthus Stagnation) 向现代持续增长体制转变。这一研究成果说明了技术水平对一国经济摆脱陷阱的决定性作用。
(二) 国内关于均衡陷阱问题的讨论
我国国内关于均衡陷阱的理论研究较少,基本集中于实证分析。自2006年世界银行提出“中等收入陷阱”这一概念后,由于我国正步入中等收入国家水平,因此这一问题也成为我国经济理论研究的热点。
齐建国 (1999)在《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上发表了题为《中国进入低水平均衡陷阱了吗》的论文,文中认为在五种作用力的作用下,我国已经步入低水平均衡陷阱。彭方平 (2007)等人用动态门槛面板数据模型,对我国的经济增长进行了研究,得出当我国人均收入低于1007元时,经济陷入低水平均衡陷阱;同时我国经济发展未达到增长极限,不存在高水平均衡陷阱现象。胡鞍钢 (2010)认为中国可能会在经济、社会、政治、国际四种因素相互作用下,落入中等收入陷阱。刘福垣 (2011)认为不存在中等收入陷阱,因为任何国家都要经历中等收入的阶段。但是世界各国在中等收入水平上停滞不前的状态,确实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姚洋 (2011)认为中等收入陷阱并不是臆想,1980年步入中等收入水平的70个国家中 (中低和中高收入国家的总和) 有61个国家即87%处在中等收入陷阱之中。
三 均衡陷阱统计估计模型
(一) 关于人口理论的修正
在纳尔逊 (1957) 低水平均衡陷阱理论中,对于人口增长率的描述依据新马尔萨斯(Thomas Robert Malthus) (1978)的人口增长理论。在欠发达地区,尤其是人均收入非常低的地区,在短期内人口出生率的变化由死亡率的变化导致,现实的物质基础决定人口数量,人口增长是几何增长,而人生存的物质基础的增长是算术增长。因此,当人均收入水平很低时,其约束作用决定人口变化。当人均收入远远超过生存需要时,人均收入的进一步增加对死亡率的影响基本可以忽略。进而得出结论:在人均收入很低时,人口增长率随人均收入的增加而增加,但当人均收入达到某个特定水平时,由于人均收入对死亡率不再产生影响,因而人口增长率保持在一个固定的水平上。
纳尔逊的低水平均衡理论对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停滞现象做出了解释,但是其理论模型中关于人口增长的描述与现实世界不符。根据对世界各主要国家人口增长规律的观察,我们发现世界各主要国家人口增长率均随人均收入的增加而呈现下降趋势。根据《国际统计年鉴1997》数据,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在1970年至1995年期间,人口自然增长率均呈现下降趋势,而并非纳尔逊“低收入均衡陷阱”模型中所描述的那样,人口增长率会先上升然后稳定,而是经历了一个下降的过程。
本文对世界45个主要国家人口自然增长率进行数据统计,用平均值法计算这些国家平均人口自然增长率随时间变化情况,其中由于巴西、墨西哥、马来西亚等17个国家数据严重缺失,故不得不将其排除在外,可得出如表1所示数据。
表1 1970~1995年世界主要国家平均人口自然增长率
资料来源:根据《国际统计年鉴1997》计算整理所得。
用公式表示为:
式中:P——人口数量;
根据表1数据,我们可以看出世界主要国家整体平均人口自然增长率呈现下降趋势,并未像纳尔逊低水平均衡陷阱模型中所描述的,人口增长率先随人均收入增加而上升,当人均收入达到一定水平时,人口增长率稳定在一个固定水平上。根据马尔萨斯人口理论 (1978),当人均收入低时,无法满足人的基本生存需要,人口受生活资料的制约,在缺乏有效控制的条件下,便随生活资料的增加而增加。因人口增长速度快于食物供应的增长速度,随时间推移,人口将超过食物的供给量。而食物不足会引起贫困。故人口与食物间的不平衡总是通过抑制人口增长而加以改善。此时,人均收入水平的增加会降低死亡率,因而人口数量随着人均收入的增加而增加。当人均收入水平上升到一定程度时,人们的维持生存的物质生活需要得到满足后,人均收入增加不再对死亡率产生影响,但却会影响出生率,两方面的原因导致人口出生率随人均收入的增加而下降:(1) 由于人均收入增加,医疗条件改善,死亡率下降,新生儿童成活率大大提高,人们关于后代能够健康成长的预期提高,不再会为了保险起见生育更多的儿童;(2) 当人的物质需求得到满足后,人们开始关注精神需求,随着生活质量的提高,人类文明的进步,人们的自我意识觉醒,实现自我价值的渴望增强,人们将重新分配花费在抚育后代和发展自我两方面的精力,从而导致出生率下降。(3) 随着社会保障制度的建立,养儿防老的观念淡化。(4) 随着经济发展,养育后代的成本不断增加,抚养后代不仅仅包含身体发育要素,更注重培养成才的要求。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人口增长率规律应该是先随着人均收入增加而增加,到达一定程度后,人口增长率随人均收入的增加而减少,最后趋于稳定。用坐标图表示如图1所示。
图1 人口增长率随人均收入变化图
S——仅能维持生活的人均收入水平;—特定人均收入水平,当人均收入水平超过该水平时,人均收入增加只影响出生率,不再影响死亡率;—特定人均收入水平,当人均收入水平超过该水平时,人均收入增加既不影响死亡率,也不影响出生率;——稳定后的人口增长率;
p——人口增长率对人均收入低于时对人均收入水平变化的反应程度;
z注[3] ——人口增长率对人均收入高于,低于时对人均收入水平变化的反应程度。
(二) 修正后的均衡陷阱模型
在纳尔逊 (1957) 低水平均衡陷阱理论中,总的资本增量来源于两方面,一是储蓄,二是开垦新的耕地面积,假定技术、未使用土地面积及社会政治环境不变,dY/Y和dP/P就完全由人均收入水平来决定。
依据纳尔逊 (1957) 低水平均衡陷阱理论,收入增长率dY/Y可由下面的等式进行计算:
由于理论假定生产函数是齐次函数,人均收入Y/P完全由资本劳动比率K/P决定,而资本和劳动的边际生产率(δY/δK,δY/δP)也由资本劳动比率K/P来决定。
用图形表示,如果资本增长率为零时的人均收入水平等于仅够维持生活的收入水平 (即S = X),那么,dY/Y和dP/P的值在人均收入水平仅够维持生活时为零,如图2所示。如果储蓄为零的人均收入水平超过了仅能够维持生活的人均收入水平 (即S > X),那么,当人均收入水平为S时,dY/Y的值为负,当人均收入在S右边、X左边时,dY/Y的值为零,如图3所示。在这一点上,由于劳动力的增长而引起的收入的增长抵消了由于资本存量下降而导致的收入的降低。如果X < S,则dY/Y等于零时,人均收入在S左边、X右边。
图2 (S=X) 低水平均衡陷阱
图3 (X>S) 低水平均衡陷阱
dY/Y曲线上,在其值为零的一点的右边,根据式 (2),我们得到曲线随着人均收入、人口增长率dP/P以及储蓄占收入的比例dKˊ/Y的增长而上升。当人均收入增长到一定时,dP/P成为一个常量,储蓄占收入的比例dKˊ/Y也趋于固定,此时dY/Y曲线的上升趋势将减缓,逐渐转为平缓。
此时,如果人均收入获得了进一步提高,dY/Y曲线走势可能会向下,因为如果生产函数是线性齐次的,那么人均收入Y/P越高,资本产出率Y/K必定会越低。因为dK/Y接近于一个常量,资本增长率dK/K= ( Y/K)。( dK/Y)就会随着人均收入水平的提高而下降,又因为dP/P也是常量,所以dY/Y也会下降。
由于收入增长率和人口增长率均可固定于以人均收入水平为横轴的坐标中,根据人口增长率随人均收入变化规律及收入增长率随人均收入变化规律,可以得出低水平均衡陷阱理论模型 (如图2所示)。
如图2、图3所示,A点为稳定均衡点,当人均收入水平Y/P超过(Y/P)t,而又未达到(Y/P)∗时,人口增长率超过收入增长率,人均收入水平在人口快速增长的压力下,被拉回A点,此时经济陷入低水平均衡陷阱;然而,如果存在强有力的经济发展力量使得人均收入水平超过(Y/P)∗时,则这一国家的经济便跳出A点的稳定均衡,人均收入水平持续增加,直至B点。B点为不稳定均衡,因为当人均收入水平超过(Y/P)∗时,收入增长率大于人口增长率,人均收入水平继续上升直至C点,再次达到稳定均衡。当人均收入水平超过(Y/P)∗∗时,人口增长率再次超过收入增长率,人均收入水平被拉回C点,经济再次陷入均衡陷阱。上述理论用数学公式表示为:
如果在人均收入为时小于1,此时收入增长快于人口增长,人均收入上升,不存在陷阱。如果在人均收入为时大于1,此时人口增长快于收入增长,在人口快速膨胀的压力下,人均收入下降,该经济在处陷入陷阱。
当一国经济处于A点时,人口随收入水平的增加而快速上涨,人口增长率快于收入增长率,此时的收入水平影响到死亡率,A点为低水平均衡陷阱。从图2和图3中可以看到,该国摆脱A点的低水平陷阱而达到B点的过程中,人口控制起到了重要作用。因为人口增长率的下降,使得收入增长率高于人口增长率,人均收入增加,使经济持续向前发展。当一国经济发展到C点时,人口增长率已经稳定下来,人均收入的变化不再对人口增长产生影响,根据经验观察,各国人口增长率稳定时,其人均收入水平一般达到中等收入水平。因此C点即为中等收入陷阱。在中等收入水平陷阱里,人口增长率稳定,国家无法再依靠人口控制政策来摆脱陷阱。
对陷入低收入水平均衡陷阱的国家,纳尔逊给出了很好的解释,即人口的过快增长阻碍人均收入迅速提高,从而落入“陷阱”。在这样一个陷阱中,在循环积累的作用下,一国经济长期停滞难以发展。
当一国挣脱低收入水平均衡陷阱时,经济持续发展,但人均收入进一步提高到一个较高的水平时,收入增长率开始下降。然而,当一国经济发展到中等收入水平时,人口增长率稳定,并处于较低的水平。根据模型,导致经济再次步入均衡陷阱的原因是由于收入增长率的下降使其低于人口增长率,因此要摆脱中等收入陷阱均衡陷阱,必须提高收入增长率。收入增长率曲线随着人口增长率的稳定和储蓄占收入的比例固定下来而趋于平缓,最终在劳动和资本边际产品递减规律作用下开始下降。因此,要使收入增长率上升,有以下几个途径可走:一是降低人口增长率;二是提高储蓄占收入的比例,增大投资规模;三是提高劳动和资本的边际产量。由于人口增长率已经趋于较低的稳定水平,难以再降低,因此一国经济要摆脱中等收入陷阱,就必须加大投资规模;提高教育质量,提升人力资本素质,提高劳动边际产品;积极推进技术创新,提高资本的边际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