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家奇正相生论

孙子以神武之才雄于言兵，其论兵形、军势累数千言。得其术者，可纵横天下，为世名将。于是言兵家主孙子。孙子之书篇十有三，而以奇正相生之论括兵势一篇。后之人通知其意，克显于用。为一时帝王师者，汉三国时忠武侯一人而已，其他如魏武帝削汉吞吴，势倾天下，颇用其说以自雄。而于所谓奇正相生之道，盖有不尽得其传者矣！予尝读《孙子参同》①一书，自始计以迄终篇，喜其条列先代诸家论注，其说较详于他帙，而独怪武帝于奇正之论，有曰：“先出为奇，后出为正。”意若分奇正而二说者，其语颇谬于孙子。而当时在廷诸臣及奔走门下士慑于权威，未闻有能一指其说之谬者，为可怪也！

今夫兵之道，诡道也。待敌以有形，制敌以无形。应兵为正，伏兵为奇，而以伏为应，奇亦正矣！以应用伏，正亦奇矣！是故奇非正不能用，正非奇不能捷。捷在奇，亦在正。善战者持其胜于奇正颠倒之间无穷，如天地不测，如鬼神使，斗众如斗寡，斯常胜之术焉。嗟乎！以武帝之智计，殊绝于人，其用兵也，仿佛孙子之流，而奇正之说，抑犹有未尽合于古者。蜀魏之国，时相胜败，卒不能不胆怯心枯，望武侯而却走者，其亦以此欤？彼李靖之言兵于唐太宗也，其词曰：“君所出之兵为正，将所自出之兵为奇。”则去武帝亦远矣，而于孙子之书茫乎若未之闻也。世有可与言兵者，吾将操其书，使共读之，且为陈吾说，以商所知焉。

注释：

①《孙子参同》：明代李贽著，是一部关于历代军事思想的总结的书籍，又是李贽个人军事理念的创造和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