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1 罗家学武堂正厅（同3-19）·黄昏·内
柳枝迎进罗七爷，转身点灯：咋就你自己？
罗七爷闷哼一声，重重坐定，擎起烟杆装烟。
柳枝点燃烛火，又拿烛火给罗七爷点烟。
罗七爷一脸愁容，狠狠吸烟。
柳枝：一点儿影儿都没望到？
罗七爷不语。
柳枝：这几个孩子也真是的，玩起来没个边儿……
罗七爷：这个龙虎，看回来咋收拾他！
柳枝：不能全怪他……
罗七爷：那怪谁？数他大！城里数他熟！
柳枝：你啊，也别瞎操心，孩子们都大了，龙虎在城里干得不错，弄不好住他那儿了……
罗七爷：敢！
柳枝：红姑还倒罢了，好歹还大点儿……
罗七爷：女儿家，越大越怕出事情！
柳枝：看你，能出啥事情啊！我倒担心巧妹，没准儿，就是她不懂事，贪玩，才……早就该不让她去的！
罗七爷：那咋行！两个女娃一起，有个照应。红姑一个女娃，咋好跟男娃们一起出去？
柳枝：那有啥？看你，想哪儿去了！孩子们从小就……
罗七爷：都大了！（翻她）你刚讲的！
柳枝：我……（别过头，局促、焦虑）我讲啥了我……
5-2 回生堂诊室·黄昏·内
灯光如豆，墙上一幅陈旧经络图，陈设简单实用。
赵剑给小盛子包扎好，红姑巧妹松口气。
赵剑对小盛子：亏得下手快，伤口无大碍，安心静养十天半月就差不多了。（对红姑）你包的？
红姑点头。
赵剑：不错！
红姑：先生意思，包的好，就能拖到这会儿才治，是不是？
赵剑一愣，看红姑：我没听太明白。
巧妹：哎呀这有啥不明白的！我姐是说，你这个先生，先紧着穿号衣的治，把平头儿百姓撂在后头，还给自己找话！
赵剑歉然一笑：二位姑娘误会了。（指小盛子）他的伤，确实没那些警察重。说真的，警察的伤，我也治不了。你们刚在后面，想必也听见了，我都是草草弄弄，让他们去看西医。不打发他们走，咱能安心治伤吗？
红姑琢磨，巧妹茫然。
5-3 罗家学武堂正厅·黄昏·内
罗七爷啪啪磕烟杆：不行，得去找找！
柳枝：快算了吧你！这眼看天黑了……
罗七爷焦躁：坐不住！
柳枝：许正往回赶呢。再走岔了，不是白受累，干着急？
罗七爷：咋也好过熬在这儿！装上烟，带点儿干粮！
柳枝：哎呀你……（轻叹）等着！（向内室，回头）等着啊！
5-4 回生堂诊室·黄昏·内
赵剑：要是我没猜错，你们也是从开枪打仗的地方来的，对不对？
巧妹：对呀！我们都看见了！
红姑使劲瞟巧妹一眼，巧妹不察，赵剑看的分明。
赵剑：警察被打红眼了，土匪跑了，就拿旁人凑数，见人就抓。他带着伤，还是枪伤，要让他们看见，你想……
巧妹：凭啥见人就抓啊？
赵剑：这……
红姑：他还管你凭啥？啥警察、土匪，其实就是两拨土匪！一拨穿号衣，一拨不穿！
赵剑不禁注视红姑。
红姑发觉，瞪他：咋，错了？
赵剑：没错！姑娘好眼力！
巧妹：啊？（看他俩）穿号衣的是土匪扮的啊？！
赵剑一愣，红姑也怔了怔。
俄顷，两人哑然失笑。
床上的小盛子也笑。
巧妹纳闷看他们：笑啥？笑啥啊你们？
赵剑夸张地止住笑，跟红姑使眼色，起身。
红姑会意，笑着拍打巧妹安抚，跟赵剑悄然出门。
巧妹不明所以：咋了这是？
小盛子：没咋……（憋不住窃笑）
巧妹：笑啥呢呀！（扑过去咯吱小盛子）
小盛子笑得更厉害，巧妹更急，不意碰了小盛子伤处。
小盛子叫苦。
巧妹：呀！（急忙查看）
小盛子躲闪：没事没事。（注视巧妹认真的样子，拼命忍笑）
5-5 回生堂正堂·黄昏·内
赵剑红姑从后堂出，正焦躁转圈的钱大勇立刻停住：赵先生！（惊讶地看两个姑娘）
赵剑：你说你是龙虎镖局的，（指红姑）可认得？
钱大勇近前辨认，摇头。
赵剑对红姑，指钱大勇：认识么？
红姑注视钱大勇：龙虎镖局的？
红姑：见龙虎了？
钱大勇：就是寻不到啊！说好了，今天来客，后来听见响枪，我……（恍悟）你们该不会就是虎爷说的客吧？罗家坳的？
红姑点头：响枪的地方去了？
钱大勇：去了。去晚了。
赵剑察言观色。
红姑：去晚了？
钱大勇：是……去的时候，都……都……
红姑：我就是从那儿逃出来的……
回忆镜头：
稍早前的白天，枪战街巷（同4-52）·日·外
卢永海手下和盘龙垭老六手下在街口中了王步云埋伏，纷纷中枪倒地。
老六大惊失色，看着冲过来的警察，猛推开龙虎，转身钻入背身一家刚开一线门观望的店铺，引起一阵惊叫。
龙虎对红姑强子：快走！
强子：往哪儿走？
龙虎指老六闯入的店铺：快！
强子：我跟你一起！
龙虎：啥时候了还犯劲！叫你走就走！（扯过吓得出不来声的小盛子）带上他！
红姑应声而动：走！
（叠画）
警察追杀土匪，只逮到两个，其余非死即逃。
强子背着小盛子敲开那家店铺的门，把红姑塞进去，对开门人：躲一躲，救命啊！
里面老者拉进红姑，接过小盛子，却把强子搡开，关上了门。
强子：哎！（冲过去拉门，门已闩死）
强子焦急看龙虎：虎哥！
龙虎正试图翻墙：咋还没走？！
强子冲过来：不让进！
龙虎：难怪！（跳下来）来，我托你上去！
强子：你先走！我能行！
龙虎看气急败坏返回的警察们：你先走！我好歹在城里混，认识几个人！快！（拉扯强子）
强子急攀，龙虎猛托：走！
啪！
子弹打在强子刚要竭力去够的房檐处。
强子下意识缩手。
警察喊：下来！
龙虎：走！（用力再托）
强子回头看，警察持枪冲来，叫：开枪了啊！
龙虎急切地：快啊！
警察们枪指向龙虎。
强子猛然跳下：下来了！别开枪！
龙虎瞪他：笨蛋！
强子：天生就笨！
俩人被警察迅速包围。
店铺内，红姑拨开一线窗户，瞥见情形，惊讶。正要叫，被从里面迅速拉回，窗户啪地紧闭。
回忆镜头结束。
偷偷从诊室蹩过来，站定在角落的巧妹扑近，惊骇地：啥？他们让……咋不早讲啊？！
红姑：早讲了能咋？还不是没法？
钱大勇：你真看见了？
红姑凛然看他：也没全看见。
钱大勇不解。
红姑：你我就没看见。
回忆镜头（续前）：
警察散尽，街坊纷纷开门，被劫店铺的人纷纷跑去报信，有人收拾凌乱不堪的现场，乱糟糟的。
红姑背小盛子出了藏身店铺，老六紧随，冲红姑无声拱手，疾去。
红姑愤愤瞪他背影，咬牙颠颠失血晕厥的小盛子，看一眼不放心的店铺老者，微笑摇头，谢绝老者想帮忙的意图，蹒跚走开。
（OS）红姑：那间店子没别的门，我们在里面，等到完事儿。我一直都没看见你。见过，该能记住……
回忆镜头结束。
红姑：我们打听着找到镖局，也没人。
钱大勇：我出去了……可应该有别人在啊！
红姑摇头：老实说，到底哪儿的？
钱大勇：真是龙虎镖局的！我叫钱大勇。不信问虎爷！
巧妹：虎哥让抓了，哪儿问去？
红姑：想问还是能问着！（对钱大勇）那你来这儿，是找我们，还是……（瞟赵剑）
钱大勇：我……嗨，我其实是找赵先生。能碰上你们，倒也……
赵剑：找我什么事？
钱大勇：这不是找不见镖头吗。说带客来也没来，我急啊。加上响了枪，不晓得什么状况。（对红姑）我真去了，就是去晚了。可还是打听出虎爷跟着打仗了，我怕他出事啊！平日，有个跌打损伤疑难迷糊的，镖局上下都找赵先生，我就来了。赵先生热心肠，脑袋灵，我想，万一有什么，也好……讨个主意……
赵剑：真高看在下了！
5-6 警察局局长办公室·夜·内
只剩朱世南和何局长。
朱世南：这可有点儿敲竹杠啊！
何局长：别讲那么难听！一笔一笔都给你算了，是不是清清楚楚？
朱世南：我不跟你算那些！我就晓得，我的铺子，在你何局长眼皮底下遭劫了，你身为一方执法长官，不去抓贼讨脏……
何局长：咋没去啊？折那么多弟兄，你也……
朱世南：脏物呢？
何局长：不是正审吗！你得容我工夫啊！
朱世南：话讲清楚，我朱某人一向待你不薄，咱这……
何局长：我晓得！记在心里呢！不光我，全局上下心里都有数。换了旁人，才不拼命迎枪子儿呢！
朱世南：那……
何局长：明讲吧，这次，土匪是有备而来，专拣你家大日子下手。朱老财树大招风啊！
朱世南骇然。
5-7 回生堂正堂·夜·内
钱大勇冲赵剑连连作揖：赵先生，帮帮忙，让我干啥都行，想法救虎爷啊！
巧妹：还有强子哥！
钱大勇：强子哥？
红姑：跟虎哥一起被抓的，是他兄弟。
赵剑：到底咋回事儿？（看红姑）这位……
红姑：罗红姑。
赵剑：哦，罗姑娘，能简单讲讲吗？
红姑沉思。
5-8 警察局局长办公室·夜·内
何局长：局子里人枪太少……你可晓得，黔山周围大山里有多少山头？旁的不讲，就盘龙垭猫儿山两股最大的，随便哪家，存心算计谁，发了狠，我都难对付……
朱世南：照你意思，我这亏就白吃了？
何局长：哪能！一定尽力！可兄弟就这么大力，可不敢讲，真能追回来……
朱世南：那还不是……
何局长：匪患不根绝，这事就难！讲句不当讲的——要想根绝匪患，靠地方上，根本不行！（凑近低声）你不是有门好亲戚吗？何不借这由头，干脆发大兵……
朱世南：人家是啥人？黔军师长，办大事的！这点儿，哼，你不嫌丢人，我还嫌费唾沫呢！再让人家以为，咱黔山地方无能，剿匪倒未必，捅大了，搞不好，还要追压地方……
何局长变色。
朱世南：我晓得，你折了人马心疼！你以为，我不想叫亲家舅舅出手相助啊？他要是官做小点儿，倒许还……也不通！官做小了，就不顶用了！
何局长皱眉：那……
朱世南挥手，气闷叹息：本以为，多少年老朋友了，你何局长……哎！真是出乎我意料！
何局长软下来：别叹气啊！还没到叹气的时候……
5-9 监牢·夜·内
肮脏杂乱，不少人脏兮兮聚拢着。强子缩在墙角，一脸愁容。
两狱卒拖着浑身是血认不出模样的龙虎到门口。
强子：虎哥！
身边囚犯一把搡开他：喊啥？要死啊？！
强子反手搡倒对方：你才要死呢！（冲过去）虎哥！
龙虎被拖过去，没进这间牢。
强子追到胳膊粗的竹木栅栏边，冲外喊：虎哥！虎哥！
狱卒啪的一鞭抽过来：找死啊！
强子：你们带他去哪儿？！
狱卒：鬼门关！（远去）
强子：鬼门关？（惊恐看龙虎留下的一路血迹，嘶喊）虎哥！
又一狱卒到牢门口，哗啦啦开门：丁强？
强子：我是！
狱卒：出来！（推开牢门）
刚被他搡倒的囚犯蹩过来，猛然一脚踹他后心：该你了！
5-10 回生堂正堂·夜·内
赵剑收拾个包袱出来，对等在这里的红姑巧妹钱大勇：走！
钱大勇：真能行？
赵剑：行不行，总要先打听清楚！（对巧妹）巧妹是吧？
巧妹点头。
赵剑：留下看家，照顾病人。
巧妹：我……
红姑：叫你留下就留下！
巧妹：哦。
钱大勇：要不，这位……
红姑：红姑。
钱大勇：哦，红姑，也留下吧？女孩子家，不方便。
红姑：没啥不方便的！
5-11 朱家东套院·夜·外
专为朱子桢和新娘准备的新居院落，比正院小些，但很精致，四下红灯笼照得通明，一派喜气。
丫鬟仆从静悄悄忙里忙外。
5-12 朱子桢喜房·夜·内
镜头从院落推入，扫过精致华贵陈设，到豪华洞房。
穿红的新娘蒙盖头静坐床头。
主观镜头：隔着红绸盖头，房里一切都红彤彤朦胧着。
新娘焦躁地扯了盖头，猛起，疾奔门口。
一年少丫鬟（玉青）正巧端铜盆入，惊得倒退：少奶奶！你这……
新娘：透透气不行啊？！
玉青诺诺放下铜盆：少奶奶请用水。（退出，关门）
新娘：等等！
玉青：少奶奶请吩咐。
新娘：他到底死哪儿去了？
玉青：谁？
新娘：废话！还有谁？我放着好好城里大小姐日子不过，巴巴跑来这穷乡僻壤，不是嫁人么？人呢？我嫁的该不是鬼吧！
玉青惊恐：少奶奶，可不敢这么讲！多不吉利啊！
新娘：贱奴才！本小姐怎么讲话，用你教？
玉青低眉顺眼：是。
新娘：你家少爷呢？
玉青：不……不晓得！
新娘：去跟管事的说，姑奶奶没耐性了！一柱香工夫，再不交代，立马抬腿走人！
玉青：这……
新娘：什么这这那那的！去啊！
玉青：是！（关门离去）
新娘气哼哼走动，不意碰了铜盆，干脆一把掀翻。
5-13 东套院·夜·外
铜盆跌撞声传出，玉青加速跑出院子。
5-14 警察局小黑牢·夜·内
强子被大力搡入，踉跄扑倒，牢门哗啦啦上了重锁。
强子惊恐摸索，碰倒软倒在旁的龙虎，吓了一跳。
龙虎微弱地：强子吧？
强子：虎哥？！（摸索）
龙虎：这儿黑，等会儿就看见我了。
强子：你咋样了？
龙虎：你听见了，活着，还有点儿底气……
5-15 盘龙垭匪巢大厅（同2-17）·夜·内
四下松明火把爆响着窜动火苗，蒙着一只眼的丁三刀焦躁喝酒。
老六一脸愧疚坐在他对面：龙虎八成跟卢永海没关系。要有，真要使坏，等不到今天……
丁三刀：我没想龙虎的事儿。我是想，卢永海这王八蛋，弄这么大事儿，十有八九得把屎屙在别处……
老六惊悟：你是怕，他……
丁三刀阴险、狰狞地：反正，要换我，决不打自家旗号！
5-16 黔山警察局局长办公室·夜·内
何局长软沓沓靠在椅子上，叨咕：总算打发了……
张警官出现在门口：报告！
何局长：报什么告啊，讲！
张警官：问完了，除了龙虎丁强，其余都招了。
何局长：哪家？
张警官：盘龙垭。
何局长猛拍桌子：我就晓得！狗日的李莽，他妈的，真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5-17 盘龙垭匪巢大厅·夜·内
老六拍案而起：那得赶快告诉大当家的啊！
丁三刀：坐下！
老六：三哥！
丁三刀：大当家……（压低声音）报了能咋？还不是给他添堵？本来就剩半条命了，再一口气上不来……
老六颓坐。
丁三刀虚眼，低沉、阴森地：龙虎……当初，就该把他……
老六惊骇地：三哥，可不敢那么想。当初，他来混交情，大当家的可有话……
丁三刀独眼瞥他：他就是心眼子里弯儿太多！啥跟当兵的认识，怕个球！斩草不除根，还跟祸害搭交情……
老六：大当家的必有谋算。
丁三刀重重哼一声，用力拍几案。老六惊惧地看他。
5-18 警察局小黑牢·夜·内
强子扶龙虎靠舒坦，关切地：到底咋回事儿啊？
龙虎：叫你跑不跑！傻死你算了！
强子：我咋能让你一个人……
龙虎：一块儿坐牢，一块儿杀头？仗义也没这么仗义的吧？
强子挣起：杀头？凭啥？
龙虎：你说凭啥？我现在，是劫案主谋，土匪头子。
强子扑近：啥？你……咋会啊？！
龙虎：咋不会？他们抓不到正主儿，抓了咱……
强子：可你……我……咱……（蜷缩，焦虑四顾）
龙虎：坐稳！你呀，早听我的，就跑脱了……这会儿……嘿！
5-19 盘龙垭匪巢大厅·夜·内
丁三刀猛起：你看家，我带人下山探探！
老六：我？看家？
丁三刀：卢永海不是差不多完蛋了吗？就算还有口气儿，猫儿山一半时也腾不出手弄咱。怕个球！倒是官家，真要开动了……
老六：那你还下山？
丁三刀：真开动了，我还不早回来了！
老六沉吟地：那……你多加小心！
丁三刀：放心！城里我熟！顺便，帮大当家的搞点儿现成药。哎，当初，听姓赵的郎中的话，当真去贵阳看看洋大夫，许就好了。再咋，也不至于跟现在似的……（气闷摇头）
老六：放心吧，我能照顾好大当家的。
5-20 黔山警察局附近街巷·夜·外
一乘金贵小轿疾行，背后街角稍远处，警察局大门青天白日徽章被大灯笼照得挺亮。
赵剑红姑钱大勇迎面来。
赵剑：前面就是警察局。我常给他们的人看病……
5-21 轿中·夜·内
朱世南听见赵剑声音，文明棍杵轿厢底板。
5-22 警察局附近街巷·夜·外
赵剑等驻足，看轿子停下、落地。
赵剑低声对红姑钱大勇：像朱老财的轿子。（看警察局方向）八成也是为白天的事。
朱世南出轿子，看清赵剑，拱手：赵先生。
赵剑恭敬施礼：老先生身体可大安了？
朱世南：安啥呀，（指心口）堵得慌！
忽然，他定住，怔怔看红姑。
红姑瞪他，俊俏中平添一股英气，衍射出惊心动魄的美。
赵剑注意到朱世南目光：不知朱老先生……
朱世南走近红姑：这位姑娘，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啊？
红姑镇定地：没有。做梦都没梦见过你这模样的。
朱世南尴尬怔住。赵剑不禁看红姑一眼。
钱大勇有些局促，想提醒红姑什么，又不敢出声。
赵剑：这位是罗红姑罗姑娘，朱老先生想必认错了。
朱世南尴尬地：也许……也许……（对赵剑）昏乱不堪！昏乱不堪啊！
赵剑：是为白天的事吧？（不动声色观察俟机瞟红姑的朱世南）
朱世南：你也晓得了？
赵剑：这么大事，哪能一点儿不听说啊！正好碰上了，晚生斗胆，想耽误老先生片刻，不知……
朱世南：做啥？
赵剑：我能做啥，无非又犯了爱管闲事的毛病呗。
朱世南：小赵先生游侠仗义，素有佳誉，不过，这事，我劝你，还是躲远些。
赵剑：听起来很严重啊……（凑近，挡住朱世南偷看红姑的视线，低声）那晚辈就更得……能否借一步说话？
5-23 警察局小黑牢·夜·内
龙虎叹息：你跑脱了，我许还有的救！就算不成，大不了，不就个死吗。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可你……哎！
强子试探地：那些……跟你一起的……是……盘龙垭的？
龙虎叹息。
强子：真是啊？！
龙虎：喊啥！
强子压低声音，急切、怨责地：虎哥啊虎哥，你好糊涂！你不晓得吗，师父最忌讳土匪！盘龙垭，跟红姑……
龙虎：咋不晓得！
强子：那你还……
龙虎：你以为，我真跟他们混在一起啊？
强子：那你……
龙虎：嗨！现在讲，还有啥用！
5-24 黔山城门·夜·外
鲁师长驱马出城，一队黔军紧随，王步云牵马缀镫。
鲁师长：既然伸手了，看在亲家份儿上，就该管妥帖！可上峰急召，又不能不回。
王步云：师座尽管放心，这边的事，交给卑职就是！一定妥帖！
鲁师长：你办，我放心。一会儿四个人跟我就行了，其余你留下。
王步云：不用。师座的安全……
鲁师长：我的安全不用你操心。前面二百里，可能到不了二百里，就碰上接应队伍了。
王步云：那我送您到碰上他们……
鲁师长：不用！黔山这路，走了也不是一两遭了。你办好这边就是，回去，咱马上议尖兵营的事。
王步云立正敬礼：谢师座栽培！步云一定……
鲁师长：漂亮话少说两句吧。你小子，哪儿都好，就是嘴太甜！
王步云：卑职……卑职……
鲁师长俯身，语重心长地：记住，军人，要会说话，可嘴不能太甜。这里面的门道，慢慢品……
王步云：是！
鲁师长：走了！（举鞭欲拍马，又停住）哦对了，我那个亲家，别看公侯之后，可不怎么大方。不能事事由他。（打马远去）
王步云琢磨一下，立正，高声：明白！
5-25 警察局附近街巷·夜·外
赵剑保持恭送姿态，待朱世南轿子走远。
红姑不满地看他。
5-26 轿中·夜·内
朱世南轻轻掀开轿帘瞥红姑，低声叨咕：罗红姑……红、姑……（怅然摇头）（OS）秀而不俗，丽而不恬，娇而不弱，媚而不羁，天人也！
5-27 警察局附近街巷·夜·外
红姑嘲弄地对赵剑：人家都走远了，还闻屁哪！
钱大勇低声提醒：咋讲话呢？
红姑：讲错了吗？看那奴才相！
钱大勇更低声、急切地：有这么求人办事的吗？
红姑：就这……（指赵剑）
赵剑回身微笑：这老财啊，要的就是些虚头八脑的。当哄傻子吧。
红姑：哄出啥了？
赵剑：有啊——他不晓得被抓的到底是谁。可晓得是“匪首”。
红姑钱大勇齐声：匪首？
赵剑：这帮家伙，应付不过，拿龙虎和……（看红姑）强子是吧？
红姑点头。
赵剑：拿他俩当匪首了。
红姑：他们不是！
赵剑：我当然知道。（瞥警察局）他们也知道……
红姑：可他们硬这样讲，是不是？
赵剑点头：这世道，没法讲理！
红姑：定成匪首会咋样？
钱大勇：还能咋样？杀头呗！
红姑：啥？！
赵剑：未必！
钱大勇：咋未必？还别匪首，就是一般土匪，做实了，也……
赵剑：不是说匪首不会被杀头。
红姑：那你啥意思？
赵剑：他们颠倒黑白，咱就给翻过来！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只要洗脱匪首罪名，自然……
红姑：咋洗？
赵剑：想办法啊！走！（作势返回）
钱大勇：不去警察局了？
赵剑：都问成匪首了，这样子去，肯定没用。人都见不到。回去再想法！
红姑：可他们……杀头啊！
赵剑：放心，就算警察想杀头，朱老财一半时也不会让杀。他还惦记他那点儿损失呢！
钱大勇：损失？
赵剑：他想着落回被抢的钱财。不到最后，不会让警察杀人。
红姑：警察听那个啥老财的？
钱大勇：这你就不懂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在黔山城，朱老财说话可顶用了！
红姑大撇嘴。
5-28 警察局小黑牢·夜·内
强子：不行！你不能认！
龙虎：我认了，就能帮你脱罪。
强子：我本来没罪啊！
龙虎：跟谁讲去？！这是讲理的地方吗？
强子：可……你……他们会杀……
龙虎：我晓得！
强子：虎哥！
龙虎：放心，我还没活够呢！不能随随便便当替死鬼！你先出去。你身子弱，江湖浅，没我经折腾！等你出去了，我再跟这帮兔崽子翻腾！就是活不成，也不能让他们痛快！
强子：虎哥！你不能！
龙虎：闭嘴！
强子：想想师父师娘！还有……还有……
龙虎：你以为我没想啊！就是想着，才……
强子：不管咋，咱俩生死都在一起！
龙虎：笨蛋！你死了，红姑咋办？
强子：我……
龙虎：红姑不能没有你！
强子：她也不能没有你啊！
5-29 街巷·夜·外
红姑赵剑巧妹钱大勇疾行。
赵剑看她：看的出，你不待见老财……
红姑：长辈讲，老财是吸穷人血的鬼！
赵剑：讲的对！土匪，老财，都不是好东西！他们互相……（看定红姑）你是个聪明姑娘，自己能想明白……
红姑顿顿：那个慢慢再想！先顾眼前吧！
红姑：你明明晓得，他们不是好东西，还那么点头哈腰的？恶心不恶心啊？
赵剑：恶心！当然恶心！
红姑有些意外地看他：那你还……（摇头）搞不懂。
赵剑笑吟吟看他：会懂的。
5-30 警察局小黑牢·夜·内
强子：到了这步，不管对错不论，我做兄弟的，决不撇下你！
龙虎努力轻轻踹强子：你混蛋你！
强子：你要有个好歹，我，红姑，我们一辈子，这心里头……
龙虎：你要有个好歹，我这辈子心里就好受是吧？！红姑就好受了是吧？你小子，心里到底有没有她啊？！
强子：有！满心里都是！
龙虎：那还是的！听我的。天大的事儿我顶！你出去，好好跟红姑过一辈子！
强子：虎哥！我……
5-31 回生堂正堂·夜·内
油灯下，赵剑跟红姑钱大勇巧妹讲着什么，红姑钱大勇不时插话。
（OS）龙虎：抽你了啊！
（OS）强子：我跟红姑……我晓得，虎哥你，心里面，对红姑……她……我……
（OS）龙虎：你榆木脑袋啊！红姑心里就装着你，我咋想，都是白搭！
5-32 警察局小黑牢·夜·内
强子：虎哥！你……
龙虎似有几分心酸：红姑的爹，是盘龙垭害死的。（瞥强子）她不是讲，啥都想起来了吗？
强子：可她……你告诉她了？
龙虎：我傻啊我告诉！
强子：那她该……反正，我没讲过，师父师娘更不会……
龙虎：你真是榆木脑袋！红姑是啥样人，你不晓得？
强子困惑。
龙虎：想起来了，她咋不问？
强子：那就是……
龙虎：就是啥？告诉你吧，十成十，她晓得，亲爹没了。九成九，她晓得，是盘龙垭。
强子：可她从没……
龙虎：怕人就怕人在这儿了！她不提，不问。心里呢？
强子皱眉。
5-33 回生堂正堂·夜·内
赵剑述说，红姑静听，钱大勇心神不宁，不时瞥歪在红姑肩头睡着的巧妹。
红姑特写：微光下的脸庞毫无倦意，充满成熟干练。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
（OS）龙虎：我就怕她蔫着，打算有朝一日自己去寻仇！
（OS）强子：要真让你料中了，她那性子，还真难讲！
（OS）龙虎：所以，我……
5-34 警察局小黑牢·夜·内
强子恍悟了什么，惊诧地：虎哥！你该不是要……
龙虎长叹，强子顿住，担心地看他。
龙虎失落地仰视：现在，讲啥都没用！有命出去才行啊。
强子：虎哥……
龙虎：听我的，不管咋，你先出去！我……
强子：我不！我……
龙虎瞪他：不啥？我是大哥！你们都得听我的！
强子预辩，龙虎背对他歪倒。
5-35 朱家东套院·夜·外
桂娘拉扯朱子桢进入，低声：少爷，我求你了，哪有新婚不入洞房的！
朱子桢酩酊大醉：谁新婚？我根本就不……
桂娘捂他嘴：小点儿声！（招呼丫鬟）备热水！
朱子桢：不喝水！我要酒！酒！
5-36 朱子桢喜房·夜·内
歪倒在床头打盹的新娘听见动静，猛起，匆忙找到滑落的盖头胡乱蒙上。
（OS）朱子桢（醉醺醺地）：堂都没拜，能算成亲？
新娘一把扯下盖头，满脸怒气。
（OS）桂娘：咋没拜啊？明明拜了的！
（OS）朱子桢：我……咋不记得？明明……（被捂了嘴）
新娘起身凑到窗根静听。
5-37 朱家东套院·夜·外
桂娘和玉青合力搀扶朱子桢。
玉青：咋喝成这样？
桂娘低声呵斥：打嘴！啥时候轮着你讲主子家了？
玉青闭嘴。
朱子桢：堂都没拜，就往……往洞房里送……往后，别跟人家吹……礼仪之家，名门望族……哈哈……
桂娘：喝糊涂了你！自己拜了堂都不记得！
朱子桢：咋不记得，我……
桂娘：玉青，快，给少爷拿……（做“酒”的口形）
玉青纳闷皱眉：啥？
桂娘俯近、低声：拿酒！越烈越好！
玉青：还……
桂娘使劲瞪她：啰嗦！去！（猛使眼色）
玉青：哦！（离去）
朱子桢失了玉青扶助，猛一歪。
桂娘忙搂住：看这喝的！来来来，先到偏房醒醒酒，别把新娘子吓着！（冲快要出院子的玉青背影）玉青，快啊！
玉青加快脚步。
5-38 龙虎镖局门前·夜·外
罗七爷赶到，敲镖局大门。
王步云带一小队黔军从另一侧路口经过，没注意这边。
罗七爷发现军队，警觉观望，王步云已走出他视线。
他迟疑一下，又拿烟杆敲门：龙虎！龙虎！
对面茶坊开门，老板（同2-29）露头：是罗七爷吧？
罗七爷回头认出：扰了你好梦了！
老板：都不在。
罗七爷：啊？
5-39 回生堂正堂·夜·内（本场对话均低声）
钱大勇已消失，巧妹在一边椅子上歪着沉睡，盖着赵剑的长衫。红姑研墨，赵剑急切书写着什么。红姑端详：这能行？
赵剑停笔，对字沉思。
红姑：那些警什么察的，都是拿枪的，这……
赵剑：是警察，不是警什么察。（看红姑）识字？
红姑：识几个。不算睁眼瞎。
赵剑：难得，多大了？
红姑：虚岁十八。
赵剑沉吟地：哦……
红姑：哦啥！还没答我！
赵剑：什么？啊，能不能行是吧？当下，事情的要害，在警察要跟老财有交代。
红姑：这我晓得了，可这……（指纸张）
赵剑：警察跟老财那些事儿，是暗地里的。不敢扯明了！可咱，就是要这样扯明！让城里老少都知道，有两个好人被冤枉了……
红姑：城里人都晓得了，又能咋？不是讲，那个啥朱老财，在这城里，讲话算数吗？
赵剑：朱老财关心他的钱，龙虎强子没钱赔他。警察也赔不起，就只好拿龙虎强子开发。咱就是要……
红姑：我不管那么多！我要强子哥虎哥平安！
赵剑：弄得朱老财害怕，他们就平安了呀！
红姑指纸张：就凭这？
赵剑：当然，光有这还不行。这只能让他们稍稍顿一下子。
红姑：顿一下子？然后呢？
赵剑：趁工夫，想别的法啊！实在不行，就捅到贵阳，那儿有一种叫报纸的东西，把事情写在上面，能传到成千上万人的手里。
红姑：成千上万人也不认识强子哥虎哥啊！
赵剑：可认识道理啊！别人不说，贵阳，我就知道有位讲道理的大人物，叫吴其仁。
红姑：吴其仁？
赵剑：听过？
红姑：像听我爹说过……（回忆）你认识？
赵剑：算认识吧。我当初来黔山，还是蒙他指点呢。
红姑：他，吴先生，能有那么大本事，让放了强子哥虎哥？
赵剑：他无官无职，自然不能直接就让谁干什么。可他……一两句说不清。眼下，也还没到那步呢。（埋头又写）
红姑猛地夺了笔。
赵剑弄了一手墨汁：干啥？
红姑：等你写好，放出去讲给人明白，再去贵阳找人，还不晓得管不管用，那两个，脑袋早搬了几回家了！
5-40 朱家朱世南书房·夜·内
朱世南大惊而起：替子桢拜堂？！
桂娘跪下：老爷恕罪！我……我是实在没别的法了！
朱世南颓坐：嗨呀！你呀你……这……这叫个啥事情吗你呀！
桂娘：要打要罚，要杀要剐，我都认！我妇人之见，就晓得场面不能丢，老朱家名声不能……
朱世南敲桌子：名声？这要万一漏出去，还不如逃婚好听呢！
5-41 回生堂正堂·夜·内
红姑焦躁地扯烂了赵剑写的布告。
赵剑焦急：这是干什么？
红姑：你这先生，读书读傻了！那边要砍头了，你还弄这！早晓得，不求你了！（愤愤丢了纸屑，疾奔门）
赵剑追赶：你干什么？
巧妹惊醒，怔怔看他们。
红姑停住，折转。
赵剑刚想说什么，红姑绕开他，直奔懵懂的巧妹，一把拽起：走！
赵剑阻拦：红姑娘！
巧妹：去哪儿啊？
红姑：救人！
赵剑巧妹齐声：啊？！
顺娃从后面走来，驻步看赵剑，赵剑冲他微微摇头。
红姑停下，回身，轻轻把巧妹推向赵剑：我还是一个人去！（对赵剑）帮我照看好！
巧妹拉扯红姑：姐！
赵剑：不能去！
红姑：咋不能！大不了不就是死吗！
巧妹死拽红姑：姐，不能啊！你……
红姑：听话！
巧妹：你一个人，咋能……
赵剑：你那是去送死！
红姑：总比熬着等死强！（对巧妹）松开！
巧妹搂紧：不！
赵剑顺娃上前想拉扯，犹豫。
红姑严厉对巧妹：松开！
巧妹：就不！
红姑猛然发力挣脱，巧妹施展擒拿手：姐！
红姑劈挡：乖乖听话！
巧妹：就不！不让你去！
红姑：再不听话，姐生气了！
两人说话间，已过了几招，倩影交错，秀发飘舞，晃得烛火扑闪。
赵剑近前：二位姑娘……
顺娃不禁看呆。
红姑巧妹齐声：走开！（继续对打，招式更凌厉）
红姑：住手！
巧妹：就不让你去！
红姑：我真生气了啊！
巧妹：生气也不让你去！
红姑咬牙：好！那就接着（忽然变换招式，并倏而加大力度。自创的古怪拳式，带着阴森劲风，眨眼让过巧妹接连的两三记攻击）
巧妹被闪得突兀，惊讶间，失去重心，“哎呀”着，大露破绽扑向红姑。赵剑顺娃同时前抢。
红姑及时收住，嘭地一把托稳巧妹，另一手成拳，带着阴风袭向巧妹额头。
赵剑顺娃齐声：不要啊！
巧妹吓得失声，瞪大眼睛。
红姑拳头在她额前疾住，余风拂过，巧妹刘海轻舞，惊魂未定。
赵剑松口气，冲近：快别……
红姑不由分说，反手摆拳，嘭地重击赵剑颈下胸上。
赵剑喉头哽了一声，轰然仰倒。
顺娃：先生！（疾扑）
巧妹：赵先生！（搡开红姑扑向赵剑）姐你干啥？！
红姑不理，直扑上了闩的门。
赵剑挣扎着指门，吃力地：拦住！
顺娃巧妹齐齐丢下他奔红姑，赵剑冷不防被撂下，重重仰倒，瞪大眼睛干咳。
红姑摘下门闩，竟没拉开门。
顺娃巧妹齐到，同时抓她。
红姑抬腿后摆，嘭嘭两声，利落踢倒二人。
顺娃巧妹忍痛，匍匐着，齐抓红姑双脚脚踝，用力搂住。
红姑刚好用力拽开门，门楣处的暗闩崩断四落，她用力过猛，失去重心，脚踝被抓死，无法错步，直挺挺仰倒，硬生生砸在顺娃巧妹身上，后脑勺咚地撞在地上，忽然瞪大眼睛，头颈梗了一下，眼睛翻白，倏而合上，晕倒。
黑屏。
（OS）巧妹：姐！
（0S）顺娃：红姑娘！红姐！
（OS）巧妹：赵先生！姐！
（OS）顺娃：先生！红姐！先生！
（OS）赵剑：别管我，看看她怎么样了？
5-42 朱家朱世南书房·夜·内
桂娘长跪朱世南面前，抽噎地：老爷教训的都对！我……我实在是急昏头了！没想那么多……老爷放心，李林青答应……
朱世南：我不担心他！他要是肖小之徒，我也不能由着子桢跟他交往。再者，传出去，对他也没好处。我是怕子桢！
桂娘：少爷醉麻了，不会……
朱世南：糊涂！他能醉一辈子？！明早醒了呢？
桂娘决绝地：老爷放心，豁出老命，我也死死压住少爷！
朱世南和缓下来：别动不动就豁出老命！你这条老命，得留着给老爷我办事呢！
桂娘抹泪，抽鼻子：是！
朱世南：起来，（四顾，低声）帮我办另一件事……
5-43 回生堂诊室·夜·内
红姑紧闭眼，静静躺着。
巧妹小盛子关切看着。
赵剑认真给她把脉，隐忍咳嗽，嘴角挂着血丝。
顺娃拧个毛巾搭上红姑额头，发现赵剑情形，轻声，惊骇地：先生！你……
赵剑捂捂胸口，轻咳，忍住痛楚摆手，嘘声：不碍事……（看红姑，苦笑）小姑娘，手好重！
巧妹嘘声：不晓得她哪儿学来的，吓死人了！
红姑忽然大咳，猛坐起，瞪大眼睛，吓得众人躲开，只有赵剑跟她脸对脸。
红姑怔怔看赵剑嘴角血丝，想起，歉然一笑：对不住……（眼睛又翻白，直挺挺倒下）
众人齐呼：“姐”、“红姐”、“红姑娘”……
5-44 朱家朱世南书房·夜·内
朱世南与桂娘耳语毕，桂娘有些惊讶地看他：罗……
朱世南冲他竖食指，嘘声：莫声张！
桂娘连连点头，凑近嘘声：老爷这是要……
朱世南：问啥？该你晓得的时候，自然晓得！
桂娘：是！可这……就一个名字，咋……
朱世南：容易我找你？再者，咋就是一个名字呢？刚讲了那么多，你还……
桂娘惴惴地：是！奴婢去打听，去……
朱世南：莫声张！
桂娘退开：晓得。放心。
朱世南：哦，还有……
桂娘停住看他。
朱世南：别老奴婢奴婢的。我可没把你当奴婢啊！
桂娘受宠若惊，夸张地行屈膝礼：是！（带着喜色，疾退）
朱世南看着桂娘关门，有些茫然地低声叨咕：罗、红、姑……红……姑……红……（猛醒，轻轻拍打脑袋）这是咋了？（自嘲地摇头）
5-45 回生堂诊室·夜·内
巧妹扶红姑坐起，小盛子忙接过赵剑递来的枕头，垫住红姑背身。
巧妹：姐，你咋了？
赵剑：想还是当初的老毛病……
巧妹：老毛病？
赵剑：就是……
红姑打断：不管那了。顾眼前吧……
巧妹：姐，你不能……
红姑轻轻安抚她，对赵剑苦笑：我头一遭出手，没轻重……
赵剑轻轻抚胸口一把：老实说，真够劲儿！
红姑歉然一笑。
赵剑：可是，再大的力，也不能蛮干。那样，就算一时得了手，也难免……
红姑轻轻摆手打断：我刚昏昏沉沉的，倒想了一转儿……（看赵剑、巧妹，轻轻摇头）硬闯，怕是难……
众人都明显松口气。
红姑看定赵剑：你那法子，到底……
赵剑：拖住一下，应该可以！只要，他俩，真的跟土匪不沾边儿……
巧妹：他们肯定不沾边儿！
赵剑看红姑。
红姑垂下眼，轻咬嘴唇，犹豫地：不沾边儿……不沾边儿……
5-46 警察局门前·晨·外
何局长乘滑杆来，等在这里的罗七爷走近、抱拳：局长大人……
随行警察：哪来的？走开！
何局长：等等！（示意滑竿停，定睛看）哟，这不是罗老七吗！好久不见，还以为你死了呢！
罗七爷：托大人的福，还有口气儿！
何局长吩咐：落下落下！
滑杆嘎吱吱落地，何局长下来：咋？找我？
罗七爷点头，又抱拳：为我那俩徒弟的事儿……
何局长：俩徒弟？你徒弟？
罗七爷：龙虎、丁强。
何局长：那俩是你徒弟？
罗七爷：不错。龙虎是大徒弟，在城里替主家管着镖局子。丁强是小徒弟，是老实本分的……
何局长挥手：免谈！（奔警察局内）他们可不是什么老实本分人，是匪首！
罗七爷跟入，被值门警察持枪拦住。
罗七爷：弄错了吧打扰！他们……
何局长回身：错不了。龙虎已经招了！
罗七爷瞪大眼睛：啥？！
何局长：他亲口招认，跟盘龙垭瓜葛很深！要不是他招了，本座还不至于这么早来审案呢！
罗七爷：这……这咋会？！他……
何局长：本主儿都认了，你还有啥话讲？
罗七爷：我……（踉跄后退，满脸惊愕、恼恨）
就近巷口，赵剑红姑赶到。
红姑：爹！（冲过去）
赵剑想拦没拦住，手里“布告”纸卷捏皱。
罗七爷失神叨咕着：盘龙垭……龙虎……盘、龙、垭……（忽然对天大吼）天哪！（气短、摇晃）
红姑喊着“爹”疾近，扶住。
赵剑紧跟，途中迅速折了“布告”塞进长衫袖口：罗七爷！
5-47 朱家正堂·晨·内
李林青向朱世南深深施礼：清晨打扰，不胜惶恐！
朱世南急忙搀扶：哪里哪里！昨天的事，多亏……
李林青：昨天？昨天什么事？
朱世南：昨天，不是……
李林青：老伯一定劳碌过度了，昨天跟晚生哪有什么事啊！
朱世南醒悟：哦……对对！看我！真是老了！一阵阵犯糊涂！
李林青：老伯一点儿都不老！（扶朱世南坐下）要我说，还将有一番轰轰烈烈呢！
朱世南：轰轰烈烈？不敢想！
李林青：侯门之后，难道，就甘愿抱守家财，只做平常寓公？
朱世南：不然如何，如今乱世……哦不……
李林青：真人不言虚！乱世就是乱世！晚辈为国府效力，深有感触！（俯近，意味深长地）乱世出英雄啊老伯！堂堂大明国姓公之后，此时正当作为，以光宗耀祖啊！
朱世南来了精神：哦？贤侄……我叫你贤侄了啊！
李林青：不胜荣幸！
朱世南：但不知……
玉青出现在门口，屈膝行礼：老爷……
朱世南李林青同时看去。
朱世南不满地：没规矩，没见有贵客吗！
玉青：奴婢罪过！（要退下）
朱世南：来都来了，搅都搅了，就讲吧，啥事？
玉青：哦，也不大要紧——管家婆讲，府上旧礼，新妇要给公婆奉早餐，来请老爷示下。
李林青紧张。
朱世南没在意他，对玉青：桂娘呢？
玉青：出去了。
朱世南：出去？
玉青：讲是去给老爷办要紧事……
朱世南恍然：对对！啊……告诉少奶奶，免了！
玉青：是！
李林青松口气。
看玉青退下，朱世南对李林青：贤侄，接着讲……
5-48 回生堂正堂·日·内
巧妹红姑跪在罗七爷面前，罗七爷脸色很难看。
赵剑在旁紧张看他们。
罗七爷：助人救人，是当为的。爹不怪！都起来！
巧妹起来，见红姑还跪着，又跪下。
罗七爷皱眉：咋？
红姑瞟巧妹：你干啥？
巧妹：你咋不起？
红姑：我不起你就也不起啊？起来去！
巧妹：哦……（惴惴起身，被红姑搡着靠近罗七爷）
罗七爷看红姑：她起你不起？有啥话讲？（拉过巧妹）
红姑昂首，目光决绝：不管当不当为，要不是女儿，就没这事情！
罗七爷：哎呀这……我讲了……
红姑瞥一眼赵剑，对罗七爷：上天入地，女儿也要救哥哥们出来！
赵剑：红姑娘！
红姑：放心，我不会胡来！
罗七爷：起来讲！
红姑：爹应了女儿，就起。
罗七爷：应啥？
红姑：不管啥，为救两位哥哥，女儿该咋就咋，爹不能拦着！
赵剑担心地看罗七爷和红姑。
罗七爷：那要看……
红姑：没啥看不看的！只要能救他们出来……
赵剑：红姑娘！
红姑：头一件，这事，得要赵先生帮忙。
罗七爷：赵先生？
赵剑：帮忙是应该的。
红姑：爹要答应。
罗七爷：答应啥？求赵先生帮忙？
红姑：就是！
罗七爷：这……（有些不解）
红姑：第二件，赵先生答应帮忙，下剩的，爹要听女儿安排。
罗七爷一惊：听你的？
赵剑冲罗七爷躬身施礼：七爷，红姑娘讲的头一件，在下必当尽力！后一件，在下想，您老，不妨，先听听红姑娘的意思。
罗七爷红姑不约而同看赵剑，都有些惊讶。
5-49 朱家正堂·日·内
朱世南：武装？
李林青：群雄四起，礼崩乐坏，便为自保，也该在这上花些心思。公侯之后，更当奋先祖余烈，救世安邦……
朱世南：话是不错，可……这事太大了！我……我真没想过啊！
李林青：百丈高台，起于垒土。事情再大，也是从微末而始。历朝历代如此，而今国民革命亦然！老伯久居清幽，或许空负了一腔雄才大略，也未可知！试想，若值此纷争乱世，借力而起，开辟一番事业，即便不能光宗耀祖，名垂青史，少说，也能给子桢老弟铺设一条辉煌大途，促其振作发奋……
朱世南眼里放光：贤侄一番良言，令老朽茅塞顿开！（俯近，认真地）愿闻其详……
5-50 警察局局长办公室·日·内
何局长抄过张警官递上的朱砂笔，在桌上摊着的布告上划个大红勾：定了！明正典刑！杀一儆百！
张警官：那……朱老财……
何局长：怕个鸟！一毛不拔，还反过来敲老子！就给他来个死无对证！
（OS）王步云：跟谁死无对证啊？
何局长张警官看过去。
王步云推门昂然而入。
何局长：王连长？
王步云立正敬礼：何局长好！
何局长局促：哎呀，不必不必！
王步云礼毕：卑职奉师座命令，特来拜望。
何局长：鲁师长呢？我还想着，腾出空儿去拜望呢！
王步云：紧急公务，昨夜已赶赴贵阳。临前，特授权卑职，协审匪乱……
何局长：哦，哦……好！坐！（偷问张警官）啥意思？
张警官悄声：就是让他来管这事！（指杀人公告）
何局长瞟款款落座的王步云：他？（低声对张警官）他算个鸟！
张警官低声：人家刚刚讲的清楚，是鲁师长让的。叫啥……授权，大概是讲，这事上，得拿他当鲁师长！
何局长：屁！
王步云：啊？
何局长：啊……没啥……（冲门口喊）上茶啊！都是死人哪！
5-51 回生堂正堂·日·内
红姑给罗七爷装烟丝，像柳枝那样很用力地按实（参见1-24）：巧妹，等下你陪爹回去。
巧妹：啊？
罗七爷拿开烟杆：出这么大事，我咋能回去？
红姑扶正烟杆：拿好！（擦着火柴点）
罗七爷还想说什么，见红姑擎着燃烧的火柴看他，迟疑一下，接火抽烟。
赵剑：你可别……
红姑：哎呀晓得！啰嗦！
罗七爷：咋跟人家赵先生讲话呢！
红姑白他：你管！
罗七爷：嘿，反了你了！（举烟杆比划）
赵剑：七爷别……
红姑：让他敲！（伸头凑近烟杆）
罗七爷气闷地喷出一大口烟：我……我不能回去！
红姑：留下干啥？
罗七爷：我……
红姑：是去拿烟杆子对枪杆子，还是弯腰求人？
赵剑赞赏地看红姑一眼。
罗七爷：那也……
红姑：非留下，就留在这儿。
罗七爷：这儿？放着镖局子……
红姑：刚应了，听我安排，想反悔啊！老英雄！
罗七爷：这女娃，惯的没样子了！
红姑：听不听？你应了的！赵先生作证！
罗七爷：听听听！
红姑：那好！（对赵剑）赵先生，帮个忙！
赵剑：请讲。
红姑：我爹虽不懂医术，可平常跌打损伤还能对付。让他老人家帮着看几天医馆，外伤能看一少半，你再留几个惯常的内药方，只要温和，说清对症，内病也能稍稍对付……
罗七爷：那咋行！
赵剑：未必不行。（对红姑）然后——
红姑：然后，劳烦你走一趟贵阳，找那位吴先生……
罗七爷：吴先生我也认识，我去！
红姑：你去要是更顶用，干啥还绕这一大圈儿？
罗七爷赵剑巧妹都怔住。
赵剑倏而领悟，异样地看红姑一眼：可当下，龙虎承认通匪……
红姑：就算是，他也没抢劫，更没伤警察！总得容人讲话吧！就是杀头，也得明明白白，晓得给哪个当替死鬼啊！
5-52 警察局局长办公室·日·内
王步云擎起何局长画了红勾的布告：龙虎，丁强……（瞟何局长）没弄错吧？
何局长：自己招的！
王步云：不是屈打成招？
何局长：哪儿会……（翻王步云）王连长，这是不信咱哪！
王步云看何局长，挤出干干的笑容：实不相瞒，有点儿。
何局长负气走开：那就没话讲了！
王步云：是吗？
何局长背对他冷哼。
王步云瞟一眼张警官，对何局长背影：我想见见龙虎。
何局长不回头：恕难从命！
王步云冲张警官苦笑一下：那就休怪卑职无礼了！
何局长猛转身，凶狠地：你想咋？
王步云微笑，轻轻撕破布告。
张警官：王连长！
何局长：住手！
王步云撕开布告，又要撕第二道。
何局长怒不可遏：来人！给老子……（忽然僵住）
王步云手里纸片飘落，剩下手枪，枪口正对何局长，缓缓掰开枪机：喊！多喊几个来！
何局长：你……你你……这是警察局，不是……
王步云：不喊？我替你喊！（忽然冲外高喝）来人！
立时，四五个黔军持枪押等数警察逼入。
何局长张警官全傻了。何局长缓缓看向王步云。
5-53 朱家东套院（同5-11）·日·外
朱子桢喜房里传出摔砸声，丫鬟们逃难般跑出，玉青额头划伤，带着血迹。
一身邋遢的朱子桢凄惶徘徊。
（OS）新娘：姓朱的，我晓得你在外面！有本事一辈子别进门！不对，有本事，你这就休了我，怎么接来，怎么给本小姐送回去！
玉青扯朱子桢，低声、急切：劝劝去啊，总这么样儿算啥？
朱子桢为难：这……这让我咋……（发现玉青受伤）哎呀，你……（抬手要摸玉青伤处，玉青急忙闪开）这……咋弄的？
玉青：没事，快去……
朱子桢：啥没事，走走走，看郎中！（拉扯玉青，丫鬟们侧目）
玉青甩开他：哎呀少爷！（忙不迭走开，嘟囔）真是的，平日也不见有这细心，这会儿了，放着正事不管……
朱子桢追：哎别跑！你这一定要看郎中，我认识……等等我啊，跑啥么你看你！（回头瞪喜房）叼妇！（追出院子）站下站下……
喜装的新娘气咻咻猛开房门出现，窃窃议论的丫鬟们轰然散去。
新娘怒冲冲瞪空院子，恨恨地：这一大家子都是死人！（缩回，负气地大力撞上门）
第五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