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1 警察局局长办公室·日·内
一身中山装的李林青笑容可掬地从何局长手里收回证件：都是误会。误会！
何局长心悸地看挟持警察的黔军。
耀武扬威的王步云不看他，也不看李林青。
李林青：步云老弟，何局长已经知道是误会了，你看，这……
王步云凛然瞟何局长一眼。
李林青对何局长使眼色。
何局长会意，马上赔出笑脸：是啊是啊！王连长……大水冲了龙王庙！你看……
王步云阴森森看定何局长，手按腰间枪柄。
何局长笑容僵在脸上，半张着嘴没了下文。
李林青紧张注视王步云。
王步云缓缓展出很假的笑意，瞟一眼李林青，阴沉地对何局长：好说，好说……（轻轻挥手）
他手下立刻放开挟持着的警察。
何局长松口气：哎！这就……（发现王步云的手还在枪柄上，又僵住，求助般看李林青）
6-2 朱家朱世南书房·日·外
桂娘跟朱世南低语：听到讲，那女子得过失心症，乖戾得很……
朱世南：那不要紧，只要是还没许过人家……
桂娘：老爷，我多句嘴啊——
朱世南：讲。
桂娘凑近，更低声：老爷少爷都是知书达理的圣贤，朱氏一门，也早有定例传下来，婚配三年无嗣，才好纳妾。少爷才刚刚……
朱世南皱眉看她：啥呀？糊涂！
桂娘错愕：啊？这不是……我是讲，老爷在少爷这门亲事上，花了那么重心思！旁的不论，光这来往聘礼彩礼，那就……
朱世南挥手打断：糊涂糊涂！
桂娘：是。我糊涂。可是老爷……
朱世南不耐烦地：哎呀，你……（犹豫）我这……
桂娘：我再多句嘴——就算，这就给少爷纳妾，凭咱这人家，多少，也还得讲点儿门户吧。罗老七是江湖人，跟老爷少爷……
朱世南凝住，瞄桂娘。
桂娘不敢再说下去。
朱世南想了想，自语般：这倒是一节……（看桂娘）不过……我……（局促四顾）我是想……
（OS）丫鬟：老爷！老爷！
朱世南桂娘一惊，桂娘随即迎向门口，开门堵住丫鬟：急急慌慌的，走水了还是来贼了？！
丫鬟：都……都不是！是……少奶奶！
朱世南惊起：少奶奶咋了？
丫鬟：老爷还是去看看吧……
桂娘：混账！老爷也是你支使的？！哎，咋是你来报，玉青呢？
丫鬟：让少奶奶打伤了。
朱世南桂娘齐声：啥？
朱世南：咋搞的？
桂娘：少奶奶伤了没？
丫鬟：没有！谁……谁敢惹她啊，躲还来不及呢。
朱世南：干啥打人？
桂娘：玉青要不要紧啊？
丫鬟：少爷带着去看郎中了。
朱世南拍桌子：他跟着搅和啥啊？！不去看好自家媳妇！
桂娘：我去看看。（对丫鬟）你照顾老爷！（疾去）
朱世南追：他桂娘……桂……我这儿还没完事儿呢。
丫鬟迎住：老爷吩咐我吧。
朱世南机械地：也好……（猛然醒过神，焦躁挥手）你有啥用！去去去！
6-3 警察局小黑牢·日·内
一小方高窗透进微弱光线。
强子惺忪醒来，见龙虎直瞪瞪看高窗，低声：虎哥。
龙虎一惊：醒了！
强子挪近：你是早醒了还是没睡？
龙虎：刚醒。
强子摸脑袋：我咋睡得这么沉哪？（看高窗）啥时辰了？
龙虎：能睡是好事儿。
强子试图坐直，忽然头疼：哎呀！（摸后脑）
龙虎：没事儿吧？
强子揉搓：没事儿……这牢里的墙……（恍悟）不对啊！不对，虎哥！我咋记得，像是……像是……
龙虎：啥？做梦娶媳妇了？
强子：不是！我记得像，（摸后脑）哎哟，咋糊涂了……
龙虎看他，眼里闪过一丝疼惜：糊涂点儿好……这世道……
回忆镜头：
同样地方，前夜，龙虎一脸决绝，强子担心地偎在他身边。
龙虎：咋还不睡？
强子：哪儿睡的着！
龙虎：睡不着也得睡！
强子苦闷摇头。
龙虎：没出息。
强子：我没出息？你不是也没睡？
龙虎：我正琢磨咋出去呢。
强子大惊：啊？你要……
龙虎捂住他嘴：闭嘴！（暗自攥拳）睡会儿吧。没准儿，一觉醒来，已经脱身了呢。
强子：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我……
龙虎黑暗中猛击强子后脑，强子闷哼半声歪倒。
龙虎接住他，轻轻放舒服，低声，殷切地：睡吧兄弟。等这觉醒了，就啥事儿都没了。
回忆镜头结束。
强子：我想起来了！你说……（噤声，指高窗，嘘声）想出咋出去了吗？
龙虎诡异地笑笑，点头。
回忆镜头（续前）：
龙虎俯近晕厥的强子：强子？强子……
强子没动静。
龙虎起身长叹：好好过日子。好好待红姑！（毅然起身，冲到监房门边，砸门高喊）来人啊！快来人啊！（看强子）
强子轻轻动了动，没醒。
龙虎对外高喊：来人！我招！龙虎招！
回忆镜头结束。
强子：到底啥办法？
龙虎：再等等……
6-4 回生堂正堂·日·内
赵剑收拾好简单行装，出行在即。
巧妹也简单收拾利落。
赵剑招呼顺娃近前，对罗七爷和红姑：我快去快回。这里有顺娃招呼，七爷和红姑娘不必太操心。
顺娃：是啊，我……
红姑：这里你放心，我和爹一定照料好。
罗七爷对巧妹：路上要听赵先生的话。
巧妹：我自己能找回家去，不用先生送啊。
红姑：用！（对赵剑）赵先生，拜托了！
赵剑：放心。十里八乡，我路都很熟。（审视红姑）倒是你……
红姑有点儿急：我……（避开罗七爷的审视，低声）都讲了，你还啥不放心的？
赵剑也避开罗七爷，低声对红姑：我相信你，是有主见的，也是聪明人。能掂量轻重！（暗示性地抚一把被红姑打过的胸颈）
红姑皱眉，嘘声：晓得了！啰嗦！
钱大勇从街上跑来：赵先生，（看见罗七爷，一愣）这位……
罗七爷抱拳：罗七。
钱大勇惊讶地：铁烟杆罗七爷？！（纳头便拜）失敬失敬！晚生钱大勇，龙虎镖局……
红姑：你来做啥？
钱大勇：我？我这不是……想找赵先生，哦，还有红姑娘，问问虎爷他……他们……
罗七爷：你跟龙虎……
红姑：虎哥的手下。（对钱大勇）来的正好！会武功吧？
钱大勇：一点点，跟虎爷比起来可……
红姑：没问那个。（指赵剑和巧妹）那麻烦你，陪赵先生和我妹子走一程。
钱大勇：我？去哪儿？
红姑：先去罗家坳，再去贵阳。
众人惊看他。
钱大勇：贵阳？！那么远干啥去？
红姑：你不是要救虎哥吗？
钱大勇：是是！
红姑：是就对了。（对赵剑）赵先生，你看呢？
赵剑想了想，看钱大勇，又审视红姑：贵阳的确太远了。如果方便，送巧妹姑娘回家，我看倒也好。
红姑：可你一路上……
赵剑：我没事，来去多了。
红姑对钱大勇抱拳：那拜托了。
钱大勇：可这……我……
红姑：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男子汉大丈夫，支支吾吾的。
钱大勇忙不迭应：行！
罗七爷赵剑同时异样地看红姑。
红姑权作没看见，冲钱大勇抱拳：多谢！
6-5 警察局小黑牢·日·内
（OS）脚步声。
强子机警循声看，龙虎镇定自若。
（OS）狱卒：龙虎！龙虎……
龙虎脸上掠过一丝决绝而欣慰的笑意，对强子：哥哥先走一步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好好待红姑。（铮然而起）龙虎在！
强子：虎哥！
龙虎：呆着！啥也别讲！没出去之前，一个字儿都别讲！
强子挣起：你要做啥？
龙虎不顾，慨然走向门。
强子追：虎哥！
龙虎：闭嘴！
强子：你要干啥啊？
狱卒到门外，哗啦啦开门：干啥，恭喜啊虎爷，好日子到了！
龙虎轻蔑一笑：同喜同喜。
强子悟出什么，惊骇地：虎哥！
龙虎：别忘了，你答应我了！
强子：我没有！这……这就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龙虎：闭嘴！
门开，狱卒拉扯龙虎出去：走吧，人鬼不同路，有啥话，留着下辈子讲吧。
龙虎甩开狱卒：爷自己会走！（一脚踢开强子）有出息点儿！（昂然而出）
强子：虎哥！
狱卒搡回他：呆着！你可没那么好命！（关门、上锁）
强子挣扎过来：虎哥！（嘶喊）虎哥……
龙虎昂然不顾，跟狱卒走远。
强子以头撞门：虎哥……虎哥啊……
6-6 回生堂正堂·日·内
罗七爷焦躁游走，抽烟。
红姑镇定地坐在正位，像是主人。
罗七爷停下看她：哎……你咋……
红姑：转饿了没？
罗七爷：啊？
红姑：顺娃兄弟，（起身）带我去厨房，（对罗七爷）做啥吃啥啊。
罗七爷：嗨！我这都……还吃啥呀吃！
顺娃从后堂出：吃点儿啥？我弄就行了。
红姑：我来。
罗七爷：嗨呀我不饿啊！
红姑白愣他：我饿！（爱抚地抚摩顺娃）顺娃兄弟也该饿了。
顺娃：我倒没啥。我……
说话间，朱子桢拉玉青跑来：就是这儿了！
玉青：哎呀真是的。我屋里大把事要做呢！这点儿伤……
朱子桢：要紧要紧！大夫！（拉玉青跨入）郎中！赵先生！（看见罗七爷，怔住）
罗七爷打量他：咋了？
红姑打发顺娃回后堂，自己冲过来：没看见头都破了！（拉玉青）来！（奔后堂）
朱子桢紧跟。
红姑不回头：爹，招呼客人。这妹子的伤，我能弄。
罗七爷：哦！哦……（招呼朱子桢）请坐。
朱子桢：坐啥呀我！（追）玉青，玉……
红姑拉玉青消失。（OS）：男女有别，别跟着！
朱子桢下意识驻步。
罗七爷：我认出来了！朱家大少爷！来来来，坐。
朱子桢犹疑落座，摸相当于玉青伤处的额头，叨咕：这里，也男女有别？（忽然看罗七爷）你？……赵先生呢？
6-7 警察局长办公室·日·内
只李林青何局长在。
何局长：那个丁强，卑职查过了，倒真是老实人。这要万一……
李林青摆手：何局长是黔山父母官，这点儿事，该不难吧！
何局长：咋讲呢。（为难）真论起来，龙虎倒是有通匪嫌疑。这俩货都是罗老七的徒弟，交情梆硬！不然，龙虎也不会一头全顶下来。我就怕，放了他，把丁强问成死罪，他还不领情哩！
李林青：既然何局长都这么说了，干吗不好人做到底，干脆也放了丁强？
何局长：都放了咋行！已然定成匪首。李长官你的面子不能不给，改一个还罢了。这要都讲判错了，我这局长办事不成屁了？跟事主也没法交代啊。
李林青：那还是的。
何局长：可这……
李林青：恕我直言，何局长要真想当青天大老爷，早先就该追杀到底。如今扭捏，不觉得，有点儿晚了么？
何局长怔住。
李林青：别犯嘀咕了。说是龙虎给我帮过忙，其实只是小头儿人情；（指门外）大人情，还是送给王连长的。
何局长翻白眼。
李林青：王连长年轻气盛。（低声）这种人惹不得！真响了枪，撂倒你几个，你当谁会来偿命？
何局长凛然。
李林青：放心，大家自己人。王连长跟龙虎丁强颇有渊源。能答应拉出龙虎留下丁强，他自会从中周旋，你就别操心了。
6-8 回生堂诊室·日·内
红姑认真给玉青清洗伤口：有瓷渣，不洗净了，会不好，忍忍。
玉青：郎中姐姐……
红姑：我可不是郎中。我叫罗红姑，托这里的郎中赵先生办大事，帮忙看几天。
玉青：我看你像郎中！
红姑微笑：你叫啥？
玉青：使唤丫头，没大名。府里管家婆给取了名字，叫玉青。
红姑：玉青……（点头）好名字。听着就秀气，像你！
6-9 回生堂正堂·日·内
朱子桢不满地撂下盖碗茶，扇罗七爷抽出来的烟：我说罗七爷，你这烟杆子叼了多少年了？
罗七爷察觉他讨厌烟，更起劲地抽：我说朱大少爷，新婚大喜，咋不围着新娘子，拉个丫头跑这儿来了？
朱子桢：嗨！别提了！狗屁新婚大喜！
罗七爷轻蔑地笑：这可是你自己讲的啊——狗屁！
朱子桢冷笑：没错。是我自己讲的。当初，镖局子砸招牌，不也是你自己讲的？
罗七爷：是啊。我言出必行！
朱子桢：砸了招牌，换块新的，让自己徒弟来做。这算啥？
罗七爷：我可没叫徒弟来做。徒弟大了，要做啥，我……（忽然凝住看朱子桢）可晓得，到底谁抢了你家店子？
6-10 诊室·日·内
红姑：那个是朱家大少爷？新郎官？
玉青点头。
红姑小心给她包扎：你家店子遭土匪了晓得吧？
玉青：听了一点儿。
红姑：晓得是哪家土匪么？
玉青摇头。
红姑正住她头部：别动。
玉青：不晓得。
红姑想了想：你家谁主事？
玉青：管家婆。大家都喊她桂娘。
红姑：嗨……我是问，你家，哪个讲话算数，是老爷，还是少爷？
玉青怔怔看她。
红姑也看她：咋？难不成，老爷少爷，都听管家婆的？
6-11 正堂·日·内
朱子桢：谁晓得那些。我昨天……
罗七爷：先不讲昨天。可晓得，你家招惹过哪路土匪？
朱子桢皱眉：招惹？话讲反了吧？咋是我们招惹？分明是土匪来抢我们！
罗七爷：不是那意思。我是……
朱子桢：像我们这样人家，黔山城不说绝无仅有，也屈指可数。你要是土匪，会去抢穷人吗？
罗七爷变色：这是咋讲话呢？！
朱子桢：错了么？我们家，那可是……
罗七爷：你家咋个了不起，不关我事。我就想查，抢你们的土匪，到底是谁。
6-12 诊室·日·内
红姑吧玉青的头包好：七天不要沾水。
玉青：啊？那咋行！我要干活儿啊！
红姑指她伤处：这儿。
玉青恍然，不好意思地低头。
红姑拉过她手：就由着人家打？
玉青苦笑：也不是故意的。当使唤丫头，还能在。少爷拉着来看，就是天大的恩典了。
红姑想了想，轻叹，爱抚地拍打她手：少爷……是啊……少爷……我能跟你家少爷聊几句么？
玉青一愣：聊？你，跟我家少爷？
红姑：有事问他。
玉青：那……你只管去问，我可管不得……
红姑笑笑，轻轻拍打她手：歇一下。多少活计，反正也误了，不在一时。索性多拖一刻，也好让伤你的人也晓得，伤得不轻……
6-13 警察局后门外·日·外
偏僻小巷，两边多是住户后墙，后门虽不大，却还是很显眼。
龙虎去除了镣铐被搡出来，门在他背后哗啦啦关上、锁死。
龙虎纳闷回看，冲门：哎，啥意思？杀头也得有个正地方吧？连杯断头酒都不给？
门里无回应。
龙虎凑过去，举拳要砸门，忽又凝住，自语：咋回事儿啊？
（OS）王步云：断头酒没有，聚头酒喝不喝啊？
龙虎循声惊回看。
王步云一身戎装，款款从一窄巷口转出，满脸笑容：虎哥，别来无恙？
龙虎惊诧不已，颤抖指过去：步云？！
6-14 回生堂正堂·日·内
红姑把玉青拉到朱子桢面前。
朱子桢怔怔看红姑，罗七爷察觉。
红姑指玉青：伤得不轻，回去好生将养。
朱子桢直瞪瞪看她。
红姑毫不客气瞪过来：听见没，大少爷？！
朱子桢恍然：哦！听见，听见了……（躬身施礼）多谢……敢问，这位女先生……
玉青：她叫罗红姑，是……
红姑轻轻拽她，玉青住口。
朱子桢：罗红姑？（回看罗七爷）
罗七爷：我侄女。过继给我做女儿了。
朱子桢：哦……（转向红姑，魂不守舍）幸会，幸会……
红姑：幸啥会！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不晓得……
朱子桢：姑娘尽管问！
罗七爷：红姑？
红姑冲他轻轻摆手，对朱子桢：耽搁不了多会儿。（指后堂）
朱子桢：不妨不妨。反正……我也没啥事……
罗七爷：有啥不能在这儿讲？
红姑瞥他一眼，想了想：也好。（对朱子桢）那请坐。
朱子桢有些失望，支吾坐回。
6-15 朱家东套院·日·外
朱世南焦躁游走，看着丫鬟仆从们从喜房里收拾出残破瓷器，再送进去新的，心疼地摇头，低声自语：礼崩乐坏！不成体统！
两个男仆抬着个老大花瓶来，他打手势拦住，凑近低声、严厉地：败家东西！这么好的物件，也往里抬，等着再给打碎啊？！
男仆们停住，朱世南示意搬回，又拦住一丫鬟：见少爷了？
丫鬟摇头。
朱世南打发，焦躁看日头：丫头破了皮而已，看啥郎中啊。还这么久……
6-16 朱子桢喜房·日·内
丫鬟仆从们忙着收拾。
桂娘带两个服色高档的丫鬟帮新娘换装，不时嘱咐收拾的人们：轻点儿……（谄媚地对新娘）这夫妻两口子，没有不磕碰的。都年轻，日子长哩，好歹就过去了。
新娘白愣她：听着像经过多少似的。嫁了几次？
桂娘僵住，尴尬：这……这……嗨……（努力赔笑）
6-17 东套院·日·外
朱世南忽然想到什么：坏了！别是这个逆子，又……又……嗨呀！（疾冲向喜房，又驻步，对里面喊）他桂娘！他桂娘！
6-18 朱子桢喜房·日·内
桂娘听见朱世南喊，忙对新娘行礼：少奶奶，我去一下。
新娘不置可否，桂娘疾出。
新娘甩开伺候换衣服的丫头：给我拿西洋衣服。那边箱子里。
丫鬟迟疑。
新娘：快去啊！都是死人哪！
6-19 东套院·日·外
朱世南匆匆招呼桂娘近前，往院里喜房处带，低声：别是子桢借着带玉青看郎中，又跑了吧？
桂娘一凛：不会吧！
朱世南：咋不会？（警觉四顾）拜堂都敢……还啥事做不出？
桂娘：那也太……玉青这死丫头！真拐带了少爷，看我咋修理她！
朱世南：跟你讲的是子桢，不是玉青！
桂娘：哦……这就去找！
朱世南：让家丁去！捆也给老子捆回来！
桂娘：是。（疾去）
朱世南自语：这是触了啥霉头了——外边让人抢的一塌糊涂，家里又接二连三……嘿！
6-20 回生堂正堂·日·内
朱子桢不解地看红姑：我没听明白。
红姑：还不明白，就是……
玉青插嘴：我听明白了。红姑姐姐是讲，她两个师兄不是土匪，没抢店子。
朱子桢瞪她：闭嘴！哪儿轮上你插话了！
红姑：你堂堂大少爷，老大汉子，干啥对小女子那么凶？
朱子桢：你管？！我家丫头……
红姑：丫头也是人！你要耍少爷威风回家耍去！
朱子桢：讲的好！那少陪了！（对玉青）走！
红姑：等等，我话没讲完呢！
罗七爷抬脚大敲烟杆，火星四溅：哪儿那么多话啊。
红姑一愣。
罗七爷起身，抄着烟杆冲朱子桢抱拳：朱家少爷，这事在你，不痛不痒。在我们，就是天塌了。（指红姑）她挂记两个师兄，病急乱投医。叨扰了。我送二位出门。（烟杆示意）
朱子桢：不妨不妨。谁家出了事都难免着急。我这也是流年不利，心情不好，（对红姑）别在意啊……
红姑想说什么，罗七爷挡住她，指门口，对朱子桢和玉青：不耽误你们了。请。
朱子桢还想说什么，红姑却转向了后堂。他追看。
罗七爷呼地摆弄了一下烟杆，带出吓人的风声，沉稳地：请。
朱子桢吓得倒退半步。
6-21 艳春坊楼上高间（同2-6）·日·内
因为白天，四下冷清。桌上摆着丰盛酒席。
中山装、相貌平平的青年招呼有些局促的丁三刀：丁壮士请坐。
丁三刀受宠若惊：客气客气。这这……
中山装青年：丁壮士不必拘谨，这是我们先生的一点儿心意。
丁三刀：这……你看，你们先生他……我这……
青年给他斟酒：我们先生说了，十分仰慕丁壮士英武豪侠，拿定主意要交成朋友。只是他俗务繁杂，实在抽不出空儿，失礼了。
丁三刀：哪里哪里，这个……
青年指斟好的酒：请。
丁三刀局促地端起酒盅，慢慢凑向嘴边，偷眼看青年。
青年背对他在屋子里无声踱步，漫不经心地：哦，对了，我家先生，已经把丁壮士在这里的旧账平了。
丁三刀一惊。
青年缓缓回身，暧昧地：我家先生说了，自古英雄皆风流。丁壮士既然常来此地，他愿意时常垫账，还望不要推辞。
丁三刀不敢相信地：这……这咋讲？
青年：您不必疑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交个朋友。丁壮士若是推辞，反倒显得不够朋友了。
丁三刀云里雾里：啊，那……不推辞……（酒盅凑到嘴边，咂）不推辞……（一饮而尽）
青年：痛快！（疾近再斟）
丁三刀放松了许多，得意四顾。
青年不动声色观察他。
6-22 回生堂正堂·日·内
红姑布置出简单饭菜：将就吧。让他们一来，误了时辰……
罗七爷端详她：没话跟爹讲？
红姑：有。先吃。
罗七爷擎筷，凝住：想讲啥？
红姑坐他对面：你想我讲啥？
罗七爷：你不问问，爹为啥拦着，不让你跟朱家少爷过话？
红姑：爹自有道理。该告诉女儿，自然会告诉。不告诉，那就是女儿自己该明白。
罗七爷：那你明白么？
红姑想了想，点头。
罗七爷放下筷子：讲讲看。
红姑拿起筷子，拉过他手塞进去：吃饭！
罗七爷：你先讲。
红姑：好好吃饭就给你讲。不好好吃饭……
罗七爷：这女子，当真反了！管束爹管束得上瘾哈！
红姑：就管你了，咋？
罗七爷啪地放下筷子，旋风般抄起烟杆：嘿你个……
红姑伸脸过来：打打打！给你打！
顺娃在通往后堂的过道口偷看他们。
罗七爷手凝住。
红姑眼圈发红：打啊！（落泪）打我一顿，你心里要能畅快点儿，也是好的……
罗七爷轻轻放下烟杆，疼惜地看她。
红姑抽噎：那两个在牢里，不晓得咋样。一点儿力用不上。你再要急啊累啊的有个啥……（仰视四顾，努力忍泪）
罗七爷轻叹：跟你娘一样唠叨……（埋头端碗，抄起筷子）吃！
红姑抹去泪痕。
罗七爷发现她并无碗筷：你咋不吃？
红姑瞪他：早让你气饱了。吃啥！（起身奔后堂）
罗七爷怔怔看她背影，叨咕：谁气谁啊……反了……（埋头吃饭，吃的很带劲，咕哝）反了……
6-23 街巷·日·外
黔军小队行进，路人避让、侧目，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龙虎换了身干净规整衣服，满身伤痕、血糊里拉坐在滑杆上，两个士兵抬着，王步云紧跟在旁。
龙虎：我还是想去镖局看看……
王步云：先治伤。
龙虎：这算啥！根本没……
王步云：我晓得，虎哥硬朗。可该治就得治。放心，强子、镖局，都不是事儿。眼下，最要紧的是你！
龙虎：到底咋回事儿啊？
王步云：我一个小连长，又是外来的。真摸不太透。也是糊弄着来，走哪儿算哪儿。
龙虎：嘿。我看你，可不是小连长啊！
王步云苦笑：狐假虎威罢了。
龙虎摇头：我早就猜到，你一定能成大事！当大人物！
王步云：早就猜到？我自己都没猜到……
龙虎：说真的，强子……
王步云：先顾你自己吧。（指挥队伍转弯）
龙虎：哎哎，不是这儿，回生堂往那边。
王步云：走走看。
龙虎：你认识还是我认识？这都绕了大半天了，要到早到了……
王步云：你刚不是讲，这点儿伤没啥吗？
龙虎：是没啥。要依我，都不看郎中，镖局里有跌打药……
王步云俯近低声：我晓得镖局咋走，也晓得回生堂在哪儿……
龙虎：那你还绕？
王步云低声：我就是让黔山城里老老少少都看见，你虎哥，让当兵的大大方方抬着走！
龙虎想了想：这是不是也叫狐假虎威啊？
王步云：我可不敢那么讲。不过，有这身皮，（指身上军装）干吗不用足？信我，虎哥，这样子，于你方便。对强子也有好处……
龙虎思索，一脸不解。
他们经过一个巷口，龙虎想指示转弯，却凝住，看王步云沉稳模样，没出声。
巷口附近，两个苦力打扮的人警惕看着他们一行。
甲低声对乙：那家伙伤成那样，怕也要去看郎中。
乙低声：当兵的一去，咱当家的……
甲：这帮不像认识路的样子，咱快去，先把郎中劫走！
乙想了想，点头，摸腰间。
甲也摸腰间：走！
二人疾向巷口，顷刻钻入不见。
6-24 艳春坊楼上高间·日·内
丁三刀稍有酒意，对斟酒布菜的中山装青年：老弟啥名号？
青年微笑不看他：凡夫俗子，有啥名号可言。叫我阿昌吧。
丁三刀：阿昌！来，一起喝！
阿昌：先生吩咐是伺候您，没吩咐可以一起喝。
丁三刀：嘿！你倒老实……
阿昌：替人办事，就要老老实实啊。
丁三刀感慨地：要是人人都晓得这，就好喽。
阿昌审视丁三刀。
回忆镜头：
稍早前，夜晚，某茶社雅间，阿昌李林青密谈。
阿昌：丁三刀？那个独眼的土匪头子？
李林青点头。
阿昌：他有什么用？
李林青：发展地方武装，是党国在黔南地区的治安大计……
阿昌：这我知道，可，您不是已经说通朱家了吗？他们可是黔山首富……
李林青：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他们身上能用的，是钱！
阿昌思索、点头：您是想，朱家出钱，而兵源……（忽又迟疑）那也不能……土匪啊！
李林青微笑：自古，兵、匪，都只隔层纸。
阿昌：那倒也是。可，就算用土匪，黔山四下那么多杆子，丁三刀才排老几啊？而且，听说，那家伙，臭毛病一大堆……
李林青：所以才要找他。
阿昌茫然。
回忆镜头结束。
阿昌拿起酒壶晃，笑吟吟对丁三刀：酒快没了，您稍坐，我让他们换满！
丁三刀：哎……（想阻拦已奔外面的阿昌，迟疑停下，摆出一副得意的无赖相儿，自语）看来，这回，交上好运了……
6-25 回生堂正堂·日·内
红姑收拾饭桌，看罗七爷：就吃这么点儿？
罗七爷：你还没吃哩。
红姑：不饿。
忽然，两个苦力打扮的汉子（同6-23）窜入，甲飞速关门，乙猛然欺近。
红姑稳稳端着碗碟：干啥？
罗七爷烟杆在手：哪路的？
乙拔枪，红姑把手里家什递给闻声而出的顺娃，低声：后面去！
顺娃忙接过。
乙枪指罗七爷：叫郎中出来！快！
罗七爷想站起。
乙枪顶他脑门：别动！
甲拴好门，拔枪冲向红姑：快叫郎中出来！
罗七爷霍然起身：我就是郎中！
甲乙怔住。
红姑担心地看他。
罗七爷：啥事？
甲打量他：不对啊！郎中是……是……
红姑：郎中出去了！
乙：出去了？
红姑：真出去了。还是出远门。实打实的。
甲机警看她：实打实？
红姑：实打实。你们是不是也实打实一下子，告诉我们，想干啥？
乙：废话！找郎中还能干啥。（对罗七爷）你，会治疑难杂症吗？
罗七爷：那得看啥情形。
甲：跟我们走一趟！
红姑：走哪儿去？门让你锁了。
甲：后门。
罗七爷：对不住！没有！（烟杆疾挥，啪地打飞乙手里的枪，对红姑顺娃）躲起来！（舞动身形冲向甲）
甲举枪对准罗七爷，人袭向红姑。
罗七爷猛虎般扑过来：后面去！快！
红姑：你去！（往里搡顺娃，借力跃起向甲，一手轻轻捋向罗七爷）闪开！
啪！
甲开枪。
罗七爷因迎向红姑，躲过：狗日的，真响枪啊！
乙拣起枪对准罗七爷。
红姑：小心！（飞身扑住罗七爷，脚下勾起一条板凳）
板凳飞向乙，挡住子弹。
甲冲红姑开枪。
罗七爷大吼一声，烟杆舞动，扫到甲手臂。
啪！子弹打飞。
父女俩展开身形跟持枪歹徒周旋。
6-26 回生堂门前街巷·日·外
枪声从紧闭的医馆里传出，街坊惊恐躲避、观望、交头接耳。
王步云带队疾到，指挥手下：包围！
士兵们旋即擎枪散开。
王步云招呼抬龙虎的二人：你们也去！
二人轻轻放下滑杆，龙虎迫不及待跳下来：是里面？
王步云拔枪在手：像是！
龙虎：赵先生！
王步云：赵先生？
龙虎：医馆的郎中！
王步云：哪路郎中？这么大动静？
龙虎：搞不好是土匪！（往前冲）
王步云拽住他：探清了再动！
6-27 回生堂正堂·日·内
红姑搡由后堂冲来的顺娃：看着后面！
罗七爷铁烟杆扫中歹徒乙后腰，后者惨叫扑倒，吐血，枪脱手。
甲疯狂冲罗七爷开枪。
罗七爷闪展腾挪躲避，铁烟杆挡住两颗子弹。
红姑：爹趴下！（飞扑罗七爷，手里飞出几道细细的寒光）
啪啪啪啪！
歹徒甲连续开枪，红姑手里飞出的寒光直扑他。
子弹擦着红姑身体飞过，挑破了她的衣服，扬出血花，打断了她的发绳，顷刻释放出云瀑般的长发。
细细的寒光扑向歹徒甲面门。
他惨叫，胡乱开枪，人歪倒，痛苦打滚，捂着双眼，指缝渗血。
砸门声暴起，夹杂黔军喊声：开门！开门！！
红姑扑倒罗七爷：爹，没事吧？
罗七爷：没事！（看她）
歹徒乙挣扎着去够枪。
红姑推开罗七爷，手在衣领间一捋。
罗七爷：不要！
红姑的手翻花、弹指。
罗七爷瞪大眼睛：不要啊孩子！
他惊惧地看着红姑手里飞出细细寒光。
一声大响，门被砸开，黔军持枪涌入。
罗七爷红姑惊回看。
王步云持枪进入：都不许动！（发现罗七爷，惊讶）师父？
罗七爷愣愣看他。
龙虎冲入：师父？（惊骇四顾）咋了这是？
6-28 艳春坊楼上高间·日·内
丁三刀很有气势地干杯，对阿昌：三句话？
阿昌冲他伸三根手指：没错，我家先生，就想告诉丁壮士三句话。
（OS）李林青：臭毛病多的人，想要的自然也多。
阿昌：头一句——以丁壮士的侠名、手段，区区一个二寨主，实在委屈！
丁三刀警惕地审视，阿昌镇定地看他。
丁三刀低沉地：那第二句呢？
阿昌：第二句……（迟疑）
（OS）李林青：想蹬爬上位的人有的是，他不干，自有人干。只不过，别人，当下，都不如他便利……
丁三刀：咋了？
阿昌微笑：这第二句，我说出来，丁壮士可不能生气。
丁三刀又干一盅：话到嘴边了，讲出来的好！
阿昌：好！那我就只说了——第二句是——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二寨主的位子，看着风光，其实，比上比下，都最险！
丁三刀眯起独眼，阴森地：这话，倒耐琢磨……第三句——
阿昌给他斟酒，很慢。
（OS）李林青：想立杆子，有人帮，总比没人帮来的痛快、扎实！
阿昌：第三句——如果，丁壮士真有大志向，指望日后大成，我们先生，是很愿意帮朋友的。
丁三刀：大成？
阿昌放下酒壶：一个大寨主的位子，其实，也不算什么。
丁三刀冷哼：我连当大寨主都还不敢想呢！（沉闷地干杯，又要斟）
阿昌按住酒壶，俯近，嘘声：现在想，也不迟啊……
丁三刀发力抢酒壶，阿昌暗暗较力，酒壶发出扭曲的隐约响声，最后一刻，阿昌缓缓松劲，丁三刀也及时收力，缓缓拽过酒壶。
阿昌：看，只要肯用力，到底，还是会到手……
丁三刀斟酒的手凝住，怔怔看阿昌，酒溢不觉。
6-29 回生堂诊室·日·内
红姑趴在榻上，肩头洇血的地方撕开着，罗七爷给她敷药：还好，只是擦了皮肉，没打进去。
红姑：我命大。
罗七爷：忍着点儿啊。
红姑：来吧。
罗七爷加药粉，红姑肩头痛楚痉挛。
罗七爷停住：疼就哭出来！
红姑：快些啊！慢了更疼！
6-30 正堂·日·内
顺娃王步云给龙虎上药。
王步云：原来，她就是你们当年救的女娃！
龙虎：第一次见哈！
王步云：救的值！该救！
龙虎：你不晓得，红姑她……（看定王步云）美吧？
王步云：啥？
龙虎瞥一眼顺娃和进进出出修补门板的士兵们，低声对王步云：问你哪，红姑，美不美？
王步云怔了怔：没……没太在意……（苦笑）你说美就美吧。
龙虎：没在意，等下在意些看。
王步云不置可否地摇头。
龙虎：看清了，你就晓得，强子，咋也得救出来。
王步云：放心，我会尽力。
龙虎：实在不行，我去顶他。
王步云：用不着……（忽然凝住）强子？红姑？
6-31 诊室·日·内
罗七爷小心翼翼掩住红姑伤处。
红姑：谢谢爹。（想翻过来）
罗七爷轻轻按住她：先别动。
红姑乖巧趴回：还是爹疼我。
罗七爷：你刚刚，救了爹的命。
红姑：是爹救了女儿的命。
罗七爷低沉地：霹雳针不敢随便用！
红姑僵住。
罗七爷：学了就学了，只是万万不能乱使出来。
红姑点头：记下了。
罗七爷轻叹：你这丫头，出手太狠。那俩家伙，怕是不得命了。
红姑：他们要杀咱们哪！
罗七爷：喊啥？怕外面当兵的听不到啊！
红姑：怕啥？又不是咱……再者，当兵领头的，不是二师兄吗？
罗七爷：哼，二师兄，你倒叫得快。
红姑：强子哥总提。不是吗？
罗七爷：是。
红姑：二师兄能救虎哥出来，强子哥就也有救了！
罗七爷眉头紧锁，不语。
红姑看不到他神情：咋了爹？虎哥出来，你不高兴？
罗七爷：高兴。咋不高兴。可强子……
红姑：虎哥都出来了，强子哥就更没事儿了……哎爹，你答应我，先别骂虎哥好不好？天大的事儿，都等强子哥出来再论。
罗七爷：我只怕……（踌躇地看红姑）
赵剑旁白：罗七爷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红姑。盘龙垭匪帮，跟红姑有杀父大仇。可偏偏，那么亲近，那么信任的龙虎，还就跟这股土匪有瓜葛！他实在不敢想，掌握霹雳针绝技的红姑，接下来会怎样对待龙虎，会引出什么样的变故……
罗七爷踌躇地：孩子……（欲言又止）
红姑：哎呀对了！（翻身坐起，疼得咧嘴）
罗七爷：小心点儿！
红姑缓解：他们都没事了，得把赵先生追回来啊！
罗七爷沉吟地：只怕走远了，赶不赢了。
红姑：赶的赢！二师兄不是做官的么，让那些当兵的去追……
罗七爷：别急。容我想想……想想……
红姑：这有啥可想的！（要下地）
罗七爷：别动！
红姑：哎呀我没事儿！
罗七爷：不是你有事没事，是……
红姑：咋？
罗七爷：听爹的话，先别动。
红姑：再等，赵先生就真走远了！
罗七爷瞪她：叫你别动就别动！
红姑怔住。
罗七爷目光变柔和：见二师兄，怎么也要整好衣服、打好辫子吧？
红姑看自己，羞涩低头。
6-32 艳春坊楼上高间·日·内
丁三刀独坐吃喝，气哼哼的。
老鸨进入：三爷……
丁三刀：滚出去！
老鸨：哟，这是跟哪个啊？我还想着，新来两个小的，趁着时辰不对，求三爷帮着调教调教呢……
丁三刀：去去去去去！老子没那闲心！
老鸨凑近：这话讲哪儿去了！到这儿来，不就是……
丁三刀独眼狠瞪：咋这么多话？！爷想要，自然喊你！
老鸨还想说什么，见丁三刀摸腰间，立刻止住，不高兴地退出。
丁三刀踌躇地看残席冷酒，独眼虚起，（OS）：人家讲的不是没道理啊！义气，当吃还是当喝啊？！为个半死的人，鞍前马后磨着，哪个还来赏不成？！这明明有人愿意帮衬，还想三想四的，不是成了天底下头号大蠢蛋！
他独眼放出凶光，抄起酒壶要斟，又凝住，对壶猛灌。
6-33 回生堂正堂·日·内
张警官带几个警察勘验已顺到门边的两个歹徒的尸体。
罗七爷给龙虎擦药按摩。
黔军兵在外警戒，王步云抄手站在角落里，看警察们动作。
张警官：对不住王连长，响了枪，我们得查。
王步云：当然。
张警官：你刚讲，这俩人……
罗七爷：不晓得哪儿来的，进门就锁门，要抓郎中走……
王步云静听，机敏打量张警官罗七爷。
张警官：当时谁在？
罗七爷：我，我女儿，还有……
张警官：赵先生不在？
罗七爷：在还不就让他们掳去了。
张警官：那敢问罗七爷，你和女儿咋会在这儿？
罗七爷：我们……
王步云：你看到了，我师父在这儿给我师兄治伤呢。要不你来？
张警官噎住。
罗七爷：步云……
王步云：你老只管给虎哥治伤，这点儿事儿，讲的清！
张警官：这，点儿，事儿？两条人命哪！
王步云：那又咋？开枪的是他们。
张警官：死的也是他们。
王步云：我讲了，听见枪响，我们就冲进来，看他们行凶，情势危急，来不及细想，击毙了。
张警官：击毙？
王步云：对。击毙。
张警官：枪毙？
王步云虚眼看他。
张警官翻看尸体：不是吧……（疑惑地看王步云）枪毙，咋也该有伤口啊……
王步云：没有么？（走近尸体，做势查看）
张警官起身让开：可不。应该不是枪毙的。
王步云：是吗……（忽然拔出手枪，冲两具尸体连开数枪）
张警官、罗七爷、龙虎都惊得不善。在旁的一干警察纷纷躲避。门口值守的黔军兵持枪冲入。
王步云不看手下：没事，出去！
手下应声而出。
罗七爷瞠目结舌。龙虎惊恐地左顾右盼。
王步云瞟吓懵了的张警官，若无其事地：现在是了。
所有人都倒吸冷气。
红姑冲出来，头发还没全扎好，衣扣也扣错位：咋了？
王步云：师妹吧？
罗七爷厉声：回去！
红姑一怔，王步云龙虎惊住。
罗七爷：跟你讲了，收拾好再出来！（冲红姑使眼色）
红姑领悟到了什么，看自己：呀！（不好意思地看王步云一眼，无声讪笑，疾转回）
王步云收枪，对张警官：我要是你，就马上落案。（指两个死人）十有八九，是土匪。
6-34 诊室·日·内
红姑收拾物品衣物。顺娃帮忙，她推开。
（OS）王步云：刚出了土匪案子，还没结清，现在又出土匪，放了那么多枪，我都替你们头疼……
顺娃：别说，真是的，咋了这两天，土匪都疯了……
红姑：咱们这儿，要是没土匪就好了……（忽然凝住）
闪回（参见4-55、4-57）：
日前，街巷枪战中，红姑用霹雳掌袭击卢永海，击中其肩头。
“啊！”卢永海惊叫，枪打偏，人坐倒，捂住胸口，极痛楚。
……
卢永海拼力翻滚，前后开枪，口鼻不住流血。
……
龙虎：他哪儿伤了？咋不见伤口？
闪回结束。
红姑瞪大眼睛：天哪！
顺娃：啥？
红姑往外冲，又停住，焦躁坐回，忍着伤痛，匆匆编辫子。
顺娃关切凑近：咋了红姐？
红姑：没啥……头绳不见了，找个细绳给我，长短都好。
6-35 朱家朱世南书房·黄昏·内
朱世南：既娶进门，就得管教！
朱子桢：又不是我娶来的。
朱世南：不是你娶还是我娶不成？！
朱子桢：是啊，你那么看中人家权势，你咋不娶她啊？
朱世南：混账！亏你讲的出口！
朱子桢：咋了？反正，你也一直没续弦……
朱世南：住口！混账东西！
朱子桢：就晓得骂我。有本事，你去管教那个叼妇啊！
朱世南：你是为人夫的，轮不着我管教！
朱子桢：那我就告诉你，我就一句话，惹不起躲的起！
朱世南：躲？岂是长久之计？
朱子桢：本来也没打算长久。
朱世南：胡说！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朱子桢：我从来就没答应过这桩婚事。
朱世南：那不是你巴巴把人接来的？
朱子桢：哎，讲话凭良心啊！我不接，你还不得寻死上吊！
朱世南：混账！混账！你……（气得发抖）
6-36 回生堂正堂·黄昏·内
警察、尸体都已不见。
罗七爷坐着吸烟，一脸凝重，龙虎在一旁休息，也不轻松。
王步云踱步，忽然停下对罗七爷：师父，我看，你还是先回乡下。
罗七爷：我不能走。一则，我应了这里的郎中赵先生，看着医馆。
王步云：那不打紧，我……
罗七爷：再则，刚刚死人的事，到底还是我清楚……
王步云：那不算事儿，我……
罗七爷瞪他：旁的不讲，你师妹背上，巴掌长个血口子，总得讲清楚吧！
王步云无言以对。
6-37 朱家朱世南书房·黄昏·内
朱世南气闷指儿子，说不出话，朱子桢满不在乎地游荡。
桂娘忙不迭冲到外堂：不好了不好了！
朱世南：又咋了？
朱子桢冲到门口迎入桂娘：那婆娘又闹了？
桂娘看他，愣了一下：哦，不是……不是……
朱世南：不是是啥？！
桂娘：是……是……
朱世南：哎呀吞吞吐吐的，讲啊！
桂娘：刚刚，街里又响枪了。
朱世南大惊：该不会又闹土匪吧？又折了多少？
桂娘摆手：不是。
朱世南松口气。朱子桢无声冷笑，对桂娘：慢慢讲。
桂娘：是回生堂！
朱世南朱子桢齐声：回生堂？！
桂娘：像还死了两个人呢。
朱世南：赵先生？
桂娘：不是。
朱世南松口气：嗨，那关你啥事，看急的。
桂娘：是……是……（欲言又止）
朱子桢：死的是男是女？
朱世南惊看儿子。桂娘也怔住。
6-38 回生堂正堂·黄昏·内
龙虎：师父，步云有他的道理。有他照应，那些，用不着你老……
罗七爷严厉地：我不老！（精光暴射瞪王步云和龙虎）别以为，有几杆枪，就啥都敢干！啥都担得下！别几杆枪了，就是天塌下来，也压不住个“理”字！
龙虎：师父……
罗七爷嗖地抬起脚到几乎面前的位置，用力在鞋梆上敲烟杆，火星四溅，通通作响，凌空悬着的脚竟纹丝不动。
王步云龙虎都看呆。
红姑梳理整齐从后堂出来：爹，要不，你就先回。
罗七爷：住口！
红姑：不是谁能谁不能。回去，正好看看巧姑到了没有，也省得娘惦记。这儿有事，一句话，你这腿脚，还不眨眼又来了……
罗七爷擎住烟杆，欲言又止，看红姑，遇见红姑一脸恳切。
龙虎发现，王步云盯着红姑看。
罗七爷：要回，（看红姑）你一起。
红姑：我……
罗七爷：咋？
红姑沉吟一下，咬咬嘴唇：好！反正，这儿有虎哥他们……（飞速扫王步云一眼）
6-39 朱家朱世南书房·黄昏·内
朱世南瞪朱子桢：你见罗红姑了？
朱子桢：见了。就在医馆。
朱世南皱眉：医馆？
桂娘：听到人讲，她家吃了官司……
朱世南：我晓得。
朱子桢纳闷地看父亲：你也晓得罗红姑？
桂娘交替看他俩。
朱世南：一点点……（冲桂娘轻轻摇头，转向朱子桢）没事……不关我们的事！（冲桂娘）你去伺候新媳妇。
桂娘想说什么。
朱世南：啧，去呀！愣着干啥？
桂娘：哦……（施礼疾退）
6-40 回生堂诊室·夜·内
红姑拉龙虎进入。
龙虎：到底咋了，神神秘秘的？伤没事儿吧？
红姑：没事儿。（关上门，转向龙虎，低声）那俩人，八九成跟那天抢劫的是一伙的。
龙虎一惊：嗯？
红姑：不记得了？那天，那个领头的，伤的不轻。
龙虎：卢永海？
红姑：你既知道他名号，想来，那也不是一般土匪……
龙虎尴尬：红姑，我……其实……
红姑：先不管那些！我跟爹讲了，等全过去了，再跟你论。搞不好，这中间，你做好了啥，爹高兴，也就……
龙虎苦闷摇头。
红姑亲昵推搡他：别愁眉苦脸的！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龙虎：男子汉大丈夫……（看红姑）我……红姑，我……我跟……
红姑别过头，嘘声，严厉地：闭嘴！
龙虎：不！我……（激动地前抢）
红姑猛回头瞪他，龙虎急忙收步，差点儿撞上红姑。
四目相对。红姑凛然。龙虎局促。
红姑双手轻轻推开他：紧眼前吧！余下的，有的是工夫……
龙虎缓缓退开：好……好……妹子不计较……
红姑：我没讲不计较！
龙虎一凛：你……我……
红姑：天大的不是，你也还是我的虎哥。
龙虎歉然埋头。
红姑甩甩辫子，振作自己：讲眼下！
龙虎：好！眼下。你刚讲，抢劫的，和今天来的，是一伙儿？
红姑：那个啥啥海……
龙虎：卢永海。猫儿山当家的。
红姑：就是土匪头儿了，对不对？
龙虎点头。
红姑：那天，他伤的不轻，你也看到了。
龙虎：看见了，咋？
红姑：傻啊你！伤那么重，不得找郎中看哪？
龙虎皱眉。
红姑：不来医馆，急吼吼要抢郎中，不是动不了，就是见不得人……
龙虎：有理。
红姑：要不是太巧了，十有八九就是他！
龙虎：哦……那俩人……
红姑点头：找到那个卢啥海，强子哥不就清白了？
龙虎：可他伤那么重，要是死了……
红姑：他是土匪头儿，死了，警察该晓得吧？
龙虎：可……那俩人死了，上哪儿问去？就算晓得，抢劫的是卢永海，他们抓不到，还不是……
红姑颓然。
敲门声。
（OS）王步云：师妹，要走早动身，免得有麻烦。
红姑：晓得了。
6-41 回生堂门前街巷·夜·外
金贵小轿匆匆奔医馆而来。
朱子桢从另外的巷子转出，疾奔医馆。
轿夫停下。
（OS）朱世南：咋不走了？
轿夫：少爷……
轿帘掀起，朱世南：少爷？（看见朱子桢）
朱子桢也看见了他，停住。
张警官带一队警察荷枪实弹从朱世南后身跑来，李林青在旁紧跟。
朱子桢：林青兄？
李林青急忙停住，张警官等跟着停住。
朱子桢疾近：林青兄，爹，你们这是……
朱世南下轿：贤侄这是……
李林青对张警官：马上包围医馆！一个人都不许放跑！
张警官：遵命！（指挥警察疾去）
朱世南父子惊诧看他。
朱世南：贤侄这是要……
李林青：伯父，子桢，你们可是要去回生堂？
朱世南：哦不不，我是……
李林青：不是就好。这间医馆有大毛病，离远点儿！
朱子桢：啥毛病？
李林青看医馆方向，阴森森地：杀头的毛病！
朱世南父子瞠目结舌。
6-42 警察局小黑牢·夜·内
强子涕泪交流，抽噎着叨咕：虎哥……咋那么傻啊……那样，就救的了我了？你豁出命去，我就算出去了，这辈子，能安心吗……虎哥，好糊涂啊……（绝望捶墙）
狱卒砸门，（OS）：号啥丧？！还没到时候哪！
强子狠狠瞪门，不理，兀自啜泣，叨咕：糊涂啊……你好糊涂……
（OS）狱卒：哪个糊涂？
强子恨恨地：关你啥事？话都不让讲啊？！
（0S）狱卒：你小子，是不是失心疯了？跟鬼哭哪！
强子踉跄到门边，隔着铁栅栏对狱卒：虎哥呢？你们把他咋了？
狱卒：龙虎？
强子：就是！他……他……还在么？
狱卒：在哪儿？（四顾，戏虐地看强子）你想他在哪儿？
强子：我想问……问……（迷离）
狱卒：操心自己吧。龙虎，早出去了。
强子大惊：去了？
狱卒：对！就是放了。早放了！这会儿，不晓得在哪儿快活呢。
强子怔住：警察大哥，你可别唬我！
狱卒：我哪有那闲工夫。看你老实巴交的，当上土匪，不是让人逼的，就是让人骗了……
强子：我不是土匪！
狱卒：都这么讲。
强子：我真不是！
狱卒：倒不如承认是的好。
强子愣住。
6-43 回生堂正堂·夜·内
警察持枪警戒，黔军兵几乎一对一跟警察对峙。
罗七爷、红姑、龙虎被围在当中，罗七爷愤愤看警察和士兵，龙虎紧张，红姑却镇定。
王步云李林青并立，谁也不看谁。
王步云冷漠，李林青皱眉。
张警官带两三个警察从后堂来，对李林青摊手：我都讲了，不在。
一警察从后堂拽出顺娃：这小娃子是这里的。
李林青：带过来！
警察搡顺娃：走！
顺娃瞪他。
警察擎枪要砸：妈的！
李林青摆手制止，对顺娃：小老弟，（笑容可掬）不怕……
红姑打量李林青。
6-44 警察局小黑牢·夜·内
狱卒蹲下，叼起半截香烟点燃，兔死狐悲地审视强子：这年头，都他妈翻个儿了！你往死里喊，不是土匪，有啥用。不还是在这儿……弄不好过两天还……
强子：还咋？
狱卒挥手：呸！算我放屁！看人家龙虎，口口声声认了是土匪，倒放了。
强子：真放了？
狱卒：看你这迂相儿！骗人玩儿，也不找你啊！
强子松弛下来，缓缓溜倒，竟然笑了。
狱卒纳闷看他。
强子愈发笑得开心。
狱卒看怪物般摇头，猛吸烟，劣质烟卷爆出炭花，他忙丢开：啥破烟！
强子哈哈大笑。
第六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