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佛教发展史略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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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各派哲学的兴起

六派哲学与宗教后先辉映

印度的宗教哲学,由吠陀典到净行书,再变而为奥义书,探讨宇宙人生的态度与方法,愈来愈加严密,内容也逐渐充实而包含广博,但奥义书的思想,矛盾百出,仍然不能摆脱婆罗门教的范围。求真的精神,也是人类潜在的根性,于是从宗教哲学脱颖而出,自求真谛的各派哲学,当释迦牟尼创建佛教的先后期间,纷纷独立,都自有它的哲学系统和思想组织的体系。依照一般研究印度哲学的习惯,都叫它为正统六派,异宗三派。所谓正统六派:数论(Samkhya),瑜珈(Yoga),胜论(Vaisesika),正理(Nyāya or Naiyayaka),弥曼差(Puarra Mimānsā),吠檀多派(Vedanta)。这六派仍然承认吠陀以来哲学的权威,可以说是婆罗门教的“正统派”。所谓异宗三派:佛教、耆那教、顺世派。这三宗是“反正统”,不承认吠陀思想的权威。数论派的世界观是二元论,说宇宙的根元,有物质原理的自性,与精神原理的神我,由这两种的发展,有大我慢、五知根、五作根、心根、五唯、五大、二十三谛说明群象。瑜珈派依数论派思想,成立瑜珈哲学。胜论派对于现实世界,立足于多元论,主张物理的世界观,用实、德、业、同异、和合、根本六句义的六种范畴,说明一切。正理派以胜论思想作背景,发展因明的正理,确定认识的价值。弥曼差派,继绍净行书的仪式。吠檀多派,祖述奥义书的哲学。实质上,都是祖述吠陀,稍加修整,另换一番新的面目。

1.数论派:印度所有宗教的特点,哲学睿智的研究,往往超过绝对信仰的主观。数论派的哲学,首先便是确定这个现实世界,纯苦无乐,要求解脱,必须先了解苦因,但认为生天、祭祀、祈祷等方法,并非究竟解脱。这个世间,为三苦所逼:(1)依内苦,就是①病苦(风、热、痰等)。②心苦,可爱别离、怨憎聚会、所求不得、有生就苦。(2)依外苦,不能摆脱物质世界的迫害等。(3)依天苦,不能脱离自然界的束缚等。

他们建立因中有果论,立自性神我二元,做根本原理。同时又建立二十五谛为宇宙人生的真谛。立三种量论:(1)证量(又名现量,相似直觉经验)。(2)比量(一般知识,都是推测而知的比量。)(3)圣言量。正理派在这三种量以外,又加比喻量。因此认为神的存在,不能证明,就是不可知数,所以接近于无神论者。所谓二十五谛,如附表:

数论派的哲学思想,显然由婆罗门的宗教意识脱颖而出,倾向于理性的探讨和生命的研究,要求解脱轮回而证道果。中国《大藏经》中数论派的典籍,有真谛所译的《金七十论》,可资研究。但整个思想系统和理论的条理,仍然缺点很多,不能自圆其说。

2.瑜珈派:瑜珈派的哲学思想,本来与数论派如出一辙。只是数论的宗旨,大有倾向无神论的成分;瑜珈派却建立超然一尊的神,大自在天。瑜珈(Yoga)的意思,有冥想观行,天人相应的作用,所以有的译释为相应,有的意译为禅,或禅思、禅观。瑜珈经立为四品,第一、三昧品(禅定中的觉受Samādhi Pāda),阐述三昧的本质;第二、方法品(Sādhana Pāda),阐述入三昧的修炼方法;第三、神通品(Vibhūti Pāda)阐述神通的原理和它的种类;第四、独存品(Kaivalya Pāda),阐述最高的目的,达到无系缚,绝对自在的神我境界。

瑜珈派的哲学,大体与数论派相似,只把自性改作第二十四谛,把神我作第二十五谛,立大自在天(伊湿伐罗Mahlsvara)为第二十六谛。自在天是无情、无想、无业,不受业果,超然于苦乐业报以外,扩展至超时空的大神我。他是一切天人师,他的表记密语是梵文的唵(嗡Om)字,单念诵它就可以得到相应。但瑜珈所立的神、与人我的身心,又不可分开的,所以他们的修炼方法和原理,又都从心理与生理入手,绝欲清心,自求解脱。

瑜珈的修炼方法,由八支行法而达到神通解脱的境界。所谓八支行法,便是禁制、劝制、坐法、调息、制感、执持、静虑、等持。(1)禁制,就是行为的戒律,要守不杀、不盗、不邪淫、不妄语、不贪的五戒。(2)劝制,就是清净的行为,要知足、苦行、学习念诵和记诵,虔敬大神的五事。以上两支,无论修道与在俗,都应共同遵守。自第三坐法以下,就只宜修炼瑜珈行者的特别修行。(3)坐法,共有八十四种至九十六种之多,有莲花坐、狮子坐、鸡坐、拜坐等等。还有双手十指结成的手印,也有许多不同,这些都是达到神通成就的秘密表记。(4)调息,有练习呼吸气功的各种方法。(5)制感,控制身体的感觉,有收摄六根的龟缩法等,可以达到如动物冬眠的状态。(6)执持,使令此心不动,断绝一切妄想,制心一处。(7)静虑,由持心不动,可使境与心冥,得浑然合一的禅定。(8)等持(即三昧,或称为三摩地),终使心如虚空,境照万象。由执持到静虑和等持三支,是瑜珈的中心行法。由此而获得不可思议的神通和智慧。换言之,最后达到启发自我不可思议的潜在力量,从自性而获得解脱,进入智慧的境界。但三摩地也有深浅的不同,大体分有想(有心)和无想(无心)两种。无想就是无想定的最高境界,由有心到达无心的妙境,可以使神我超然独照。修习瑜珈,能够成就神通,据《方便心论》所记载,瑜珈外道,便有八微的说法。那就是四大(生理变异):空、意、明、无明。八自在:①能小②能大③轻举④到远⑤随心所欲⑥分身⑦尊胜⑧隐没(隐身)。

瑜珈派的哲学,与其说它是学术思想,毋宁说它是实证主义,它的理论,也由于上古以来奥义书的层层蜕变,但尤其注重禅思与观行,用身心求证宗教哲学的真谛,所用的方法,是近于科学的。印度任何宗教与学派,求证的方法,都离不开瑜珈的禅观,佛教也不例外,只是求证所得的,有程度深浅与见地真确与否的差别。

3.胜论派:梵语吠世史迦(Vaiśesika)又译作卫世师,有差异、特性等意义。初以六句义立宗,后又演为十句义。中国《大藏经》中收藏有玄奘法师译,慧月论师著的《胜宗十句义》,约如:

(1)实 是梵语陀罗标的译语,就是说宇宙万有实体的本质是包括时间和空间(体)。

(2)德 是梵语求那的译语,就是宇宙万有的现象(相)。

(3)业 是梵语羯磨的译语,就是万有的作用(用)。

(4)同 说万有群象不同中有共同的原则。

(5)异 说万有同中有各各差异的特性。

(6)和合 说实德、能所等,全体与部分等类之间的关系。

(7)有能 说万有实德业本身的功能。

(8)无能 说自果自生,不涉他果。

(9)俱分 说同体中互通,例如人和人。非同体中互异,例如人非禽兽。

(10)无说 说万有群象毕竟的不存在。

十句义的胜论派的总纲,由十句演绎分析,内容包含心理、生理、物理、精神、时、空等理论。他们对于物质世界认为是客观的存在。同时建立极微的学说,分析物质大种,相似于现在通行的微细物理学、原子核物理学、以及素粒子论理学等等的学说。认为极微无数而常住,由不可见力,集合离散。分析到无可分处,就是极微,并无别有所造的主宰。极微不可见,不可再分析,它永恒不变不灭,无始无终,它的形状是圆体的。它如光尘(日光中的飞尘)的六分之一大小。但是地、水、火、风四大的极微,又各自不同,它们有色、味、触,犹如液体。极微互相拥抱,成二重极微,名为子微。三个二重极微相合,成三重极微,名为孙微,它的大小就和光尘相同了。四个三重极微相合,成四重极微等等,这样辗转相依,形成三千大千世界。这与希腊初期哲学的原子论、唯物论,与中国《易经》的阴阳之说,有些地方,都有异曲同工之妙,近于自然科学。但这种学说因发生在印度,他们文化的传统精神,最后的宗旨,都是要求超脱人间世界,所以胜论派最终的目的仍然为求精神的解脱,并不向物的方面去研究发展。胜论派的特点,便是因中无果论,而且趋向解脱之道,是求真知灼见,等于是纯粹的知识论。理论太多,裁定到此为止,姑且略作论介。我们《大藏经》中,有《百论疏》、《唯识述记》等可资参考。

4.正理派:梵语尼夜耶(Nyāya),有推理和标准的意思,通常习惯,译成正理。就是印度因明学的宗祖学派。正理派开创的目的,仍然在求真知,达到智慧的解脱,后来演变成为因明,有五支因明的宗、因、喻、合、结。及三支因明的宗、因、喻。严谨的推理体系,都只是继承正理派求知的一种方法论,并非正理派的大目的。有人认为西方逻辑(Logic)的发展,与印度因明的关系,大有耐人寻味之处,此是题外的事,暂不置论。

5.弥曼差派:梵语弥曼差(Mimānsā)有思维考察和研究的意思。弥曼差的哲学,可以说是研究婆罗门教仪的教义,阐扬吠陀思想的宗教哲学。他们发挥阐扬吠陀的祭祀和教法的正统解释,思维考察净行书的内义。因此创立“声常住论”,认为吠陀经典的文字语言,除了“语意”以外,它的文字“语性”,还是永恒共同常存而不变的。吠陀的文字,就是天启的经典,不容否认就是真理,而字声都有极神秘的力量,把它奉为最高无上的原理,所以梵文字声,也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这种哲学的基础,启佛教后世密教咒语瑜珈的理论根据,非常有力。至于建立理论的方法,并不是法定的盲目迷信,他也采用因明论理方法做依据,建立量论。有经验实证的现量,推测而知的比量,还有比喻量和义准量。他完全以维持古典的婆罗门教思想,反对佛教的非仪式主义。但却不能建立唯神存在的理论,所以才有吠檀多派的兴起,来补救这个缺憾。

6.吠檀多派:本派继弥曼差派之后兴起,也是反对佛教哲学,极力维护吠陀和奥义书的真理。建立一个一元论的梵为究竟。顾名思义,就是吠陀的演绎。这两派虽然时代较后,但因为它是印度宗教哲学的大系,学说影响人心很大,所以通常都与前述四大派相提并论。

释迦佛教的产生与外道的异同

由以上的简介,对于印度上古以来的历史文化和宗教思想,以及各个哲学学派,先后林立的形态,已略有认识。从我们历史文化的角度来看,恰如东周末期,百家争鸣,流派繁兴,思想的紊乱和信仰的意念,因冲突而生动摇,加上政治因素,社会经济贫乏,和种族诸侯间的战争和矛盾,所谓“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于时代的要求,就有澄清天下或解救世人的非常人物,即应运而生了。但历史昭示我们,这种非常人物,必然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路是寻求武力解决,实行统一天下,安定民生,这是英雄的行径;一条路是传播文化思想,实行其言教与身教而作圣人,使其教化,行之于天下,传之于万代。英雄是征服一切人,使天下人臣服于自己,但不能征服自己的烦恼和痛苦,以及生前死后的悲哀。圣人是征服自己,有替天下人负担起长期烦恼,解除别人痛苦的勇气。释迦佛教在印度当时的环境中,应运而生,自然是有他的时代背景和历史因素的。至于佛教的哲学和行持的成果,留待后面专章论断,这里只在举出释迦出现前后,以及与其同时存在,而且对立以行教化的,并非绝无其人。特为例举说明,用以认知释迦佛教的真义和精神所在了。

1.顺世派:这一派的学说,相似于近代的唯物论,又近于现代新兴的存在主义。因为他们的主张,都是依循现实世间,执着情想而建立理论,所以叫做顺世派。

顺世派否定一切宗教的权威,认为除了直接感觉以外,没有可以相信的东西,用推理所得的结论,也是靠不住的。这个世界,除了可以看得见,触得着的地、水、火、风四大物质以外,没有一物是真实的存在。四大互相集合,构成一切生物和人们的身体生命,产生感觉和知识,像发酵的物体,自相变化一样,精神的现状,也是物理的作用。总之,离开物质,就没有什么叫做精神的存在。所以人们只须凭自己的感觉所欲,猎取快乐。在有此身体存在的期间,满足自己的欲望,便是人类究竟的目的。快乐世界以外,不会另有什么理想世界。他们充满着浪漫情调,和物质主义、享乐主义、消极主义等思想,都很相同。他们主张自然无因论,唯其无因,所以无果。他歌唱说,无天堂、无解脱、无精神存在、无他界此方,因此也没有业果报应。其实,这种思想,在人类的矛盾心理中,永恒而普遍的存在,众生常在梦夜中,虽有晨钟暮鼓,又奈之何!可是在释迦佛传教的当时,这个学派,也是很有力量的。因此,可以想见印度当时社会的不安,趋向没落的情势。凡在动荡的社会,悲凉的时代里,或文化历史趋向下坡路时,不产生积极奋发的作为,便走向消极而沉醉在现实的享受,这种思想和主张,纵使不成其为学派,也自然而然的存在于人们普遍的意识中,何况一经人提倡,言之成理,见之于行事之间,当然会变成一派的力量了。

2.耆那派:耆那派的开创祖师,是伐弹摩那大雄(Vardhamana Māhaviry),他和释迦佛同一时代,出生在吠舍离近郊的刹帝利族,二十八岁出家求道,修行十二年,自认为已大彻大悟,得胜者就为耆那等称号。在他后半生的二三十年间,便组织沙门群众,游化摩揭陀、吠舍离两国之间,最后死在摩揭陀的波婆村。死后不久,他的弟子们分为两大派,一白衣派;二裸形派(天体派),或名为空衣派,佛经中称他为尼乾子。当摩揭陀国有大饥馑,僧统婆陀罗(Bhadrabāhu)率领他的一派,移往南印度。余留在摩揭陀的一派,结集经典,后来回到摩揭陀的一派,不承认这个结集,而且认为南方主张裸形(天体)派的才是正行。摩揭陀派著白衣,因此就酝酿白衣派和裸形派分裂的运动,到了公元一世纪时,实际分裂。后来更又分出许多支派,直到现在,南印度若干修道的人,还是如此。

耆那教的哲学思想,大抵和数论心物对立说相同,认为精神原理的生命,是有命有灵魂的。物质的生命,是无命非灵魂的。他们是纯粹的二元论,但又认为精神原理的生命,也不外乎物质。他们又立七谛的学说,就是生命、非生命、漏(非生命漏入)、系缚、制御、寂静、解脱,再加善、恶两谛,又成为九谛了。在哲学的基本立场上,是二元,或多元说,始终自相矛盾的。他们以生命和非生命两谛,作为生死业果与解脱的要素,其余都是由此两谛划分。他们认为生命是本来自性清净的实体,因被非生命(物质)所掩蔽,才丧失它本来的光明。一切生活行为就是业(羯磨),有业渗透到生命里去,便叫做漏入。所谓业,又是微细的物质,身体运动时,便流出微细的物质,所以这个身体,就是业身。业身又系缚生命,和非生命结合,轮回诸道,受苦受乐。要脱离轮回,便须修苦行,制止业流进入生命,就是制御。制御达到旧业灭了,新业不生,就是寂静。再进而灭了一切业,生命和物质分离,上升到超越世间,才是解脱。

另一方面,他们又有类似现在物理学的磁场说法,非常有趣。那就是把生命分做虚空、法、非法、物质四种。四种生命统一,叫作实在体。构成宇宙全体的便是它。虚空,是大空处,便是万有群象成立和活动的场所。这个场所给与一切以原理,虚空本身是唯一、无限、常住、无作。但又说虚空,是概念上的空间。法,是运动的条件,也就是运动可能的空间。非法,是静止的条件,也就是静止可能的空间。法和非法,都是常住、唯一、无作的独立实体。物质,便是色、香、味、触、声等组合或分离的粗细形状,包括暗影和光热的物体。细物质就是微,微就是原子;粗物质便是复合物。原子不一定是不可分割的,然而它微细的占有空间当中的一点,运动极速,好像干和湿的互相结合,便成复合物,因此就构成事物了。生命、法、非法、物质,并存在虚空中的,就是世间现象。超过这个虚空(物质虚空),就是出世间。他们认为涅槃是流转的解脱。佛教有佛、法、僧三宝,他们也说有三宝,那就是正信、正智、正行。他们赞成修苦行,承认四姓的阶级,有的教法,和婆罗门教一样。但排斥吠陀,禁止祭祀,戒除杀生,这些精神,又和佛教相同。

3.六师外道与其他,其次与释迦佛同时并存的六师外道,虽然各持异说,互相争鸣,但当时与后世,仍然各有他的影响力量,都自拥有部分的信众。在佛教经典中,随时都有提到他们,加以批判。但除了尼乾子一系,还有文献可征外,其余各系,都只有一鳞半爪,隐约可以窥见他们学说的内容,虽然存留无多,而立义又偏向荒谬,不过,能自成一家之说的,当然也具有部分足以自圆其荒谬的理由,约述如次:

(1)富兰那说:一切没有善恶,也没有罪福的果报,也没有上下等业力的分别。这种思想,似乎因顺世派的观念而来。

(2)末迦梨拘舍离子说:一切众生,身有七分,即地、水、火、风、苦、乐、寿命。这七分法,是不可能毁害,永恒安住不动,所以投之利刃,也无伤害,因为没有受害者及能死者的原因。这种思想,近于唯物观念,但似乎因胜论派极微论的观念所演变。

(3)珊阇耶毗胝罗所说:有两个要点,第一推崇世间现实的权力;第二存有宿命的观念。他们认为王者所作自在,物死又可重生,人死也可重生,犹如草木的秋杀冬藏,春来还自重生,所以人死命终,还来生此世间。至于一切苦乐等级,并不由于现在世的造业而来,都因为过去的关系。现在是无因的,未来是无果的。但现在的行为,若持戒勤修,努力精进遮盖现世的恶果,可以得到无漏,因得到无漏,可以尽了过去的业力,所以能够使苦都尽,众苦尽了,便是解脱。这种思想,似乎因数论的因中有果论而来。

(4)阿耆多翅舍钦婆罗所说:也是认为无善恶,无祸福,否认因果报应的理论,似乎是由顽空的观念而来。

(5)迦罗鸠驮迦旃延所说:认为人若杀生,心理如果无惭愧,结果就不会堕在恶道。犹如虚空,不受半点尘水一样。如果有惭愧,就入地狱,犹如大水,渗透滋润大地一样。一切众生的生命,都由于自在天所造作。所以人没有罪福可言,人类的行动,都是机械的,造就这个机械的巧匠,便是自在天。这种思想,似乎因瑜珈派的理论而来,每况愈下,愈来愈偏差了。

(6)尼犍陀若提子(尼乾子)所说:认为无布施、无善、无父无母、无今世后世、无阿罗汉,无修无道。一切众生,经八万劫,于生死轮,自然得脱。有罪无罪,悉亦如是。如四大河(印度大河流),所谓信渡、恒河、博叉、利陀,悉八大海,无有差别。一切众生,亦复如是,得解脱时,悉无差别。这种思想完全是偏空的理论,佛教善于说空,但空并非如唯物观念的断灭思想,研究佛学,如果没有彻底弄清楚,往往所说的空,近于外道的空见,这也是屡见不鲜的事,毫厘之差,千里之失,对此应该有所警惕了。

又,据维摩经注所传:一、富兰那迦叶,说一切法无所有,如虚空,不生灭。二、末迦梨拘舍离子,说众生罪垢,无因无缘。三、珊阇耶毗胝罗,说道不须求,经生死劫数,苦尽自得。如缚缕丸于高山,缕尽自止。四、阿耆多翅舍钦婆罗,说今生受苦,后身常乐。五、迦罗鸠驮迦旃延,说亦有亦无,随问而答,其人应物起见。若人问言有耶?即答言有。问言无耶?答言无也。六、尼犍陀若提子,说罪福苦乐,尽由前世,要当必偿,今虽行道,不能中断。此六师尽起邪见,裸形苦行,自称一切智。

关于印度哲学思想的派别,普通都以上来所说六大派及外道六师等为对象,如据佛教翻译各经的记载,派系纷繁,还不止此。通常称说有九十六种之多的外道见解,《瑜伽论》列举十六计(十六种主观成见的理论),六十二见(六十二种观念的不同)等。他如外道《小乘涅槃论》列为二十种,《大日经·住心品》列为三十种。有的说时间为生成宇宙万有的基本,有的以空间或四方,或自然宇宙为主要的成因,洋洋洒洒,都各自成一家之言。如要研究世界上的哲学思想与宗教哲学,单以印度来说,已可涵盖古今中外的各种思潮,可以叹为观止了。但历来研究印度哲学,除了注意他们各个派系不同的思想和理论外,大多忽略了他们都有实验求证的一套方法,只言学而不言术,对于印度哲学,无疑的,便是一种缺憾,所以也不能窥见他们的全貌。总之,印度哲学,除了顺世派一系是注重现实的享乐主义以外,其他各派的宗旨,大都趋向出世主义,而且都以瑜珈禅思为修证的轨则,至于瑜珈禅思方法的差别,各派有各派的理论和心得,因此又形成印度哲学修证方法上的大观,此事不属本文范围,姑且从略。但佛教教法求证的方法,也和禅观及瑜珈脱离不了关系,所以必须在事先有一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