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虚假的美好

秦少羽，一个墨疏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人，究竟是陆莲华觉得没有必要告诉墨疏涯，还是陆莲华觉得不能够告诉墨疏涯？墨疏涯一直都知道自己对陆莲华抱着怎样的感情，如果不能被他知道的话，是不是意味着陆莲华对那个人也抱着爱慕的感情呢？

“你为什么那么生气？那么激动？因为我伤了圣殿的人，还是因为，我伤了的是你的姘头？”

他墨疏涯也从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生气起来说话恶劣又难听，哪怕他心里呼唤着的明明是请求陆莲华的回心转意，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尖锐的气息。

陆莲华脑海嗡鸣，她只看到墨疏涯顽劣而充满恶意的微笑，听见他说出绝情的话：“那我就更要杀了他了。杀了他你是不是就会更伤心啦？”

墨疏涯作势要向秦少羽的方向奔去，陆莲华心慌意乱地扑了过去，一把尖刀刺入了他的心脏。

“陆莲华……你看啊，圣殿的人说的都是什么胡话，没有一句真的……小时候我们还对彼此许诺，绝不会伤害彼此……可是到头来，却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我都绝对不会伤害小涯哥哥哒。因为小涯哥哥是世界上对我最最好的人啦。】

在昏过去的最后一刻，他听见秦少羽忍痛跑来的脚步声，听见陆莲华的声音模糊地说着什么，接着就只剩下满世界的光向他涌来。

——“少羽哥哥……对不起……我果然还是……”

他不晓得陆莲华与秦少羽最后说了什么，让秦少羽能够放任他们离开，独自隐居一段时间。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的身边就只剩下陆莲华一个人。

那是他们一生中最平静安详而回忆起来最惆怅心酸的时光，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墨疏涯承认那个时候的自己还只是一个身怀着强大力量却依旧怯懦逃避的普通人，哪怕外界战火连天，但在陆莲华转过头来带他离开战场的那一刻开始，他居然觉得战争已经结束了。

如果就这样度过一辈子，抛却身份与责任所带来的拘束于困扰，能够这样一直相持着走下去，这是比他成为一位名垂青史的魔王更加有意义的事情。现在想来这是一件多么卑微而可笑的愿望，命运却从来不愿意服从他的意志。

秋天撕去了漫长的炎夏，傍晚夕阳的余晖斑驳地洒下，倒映在他金色的眸子里。微风徐来，药香漫过小院的每一个角落。他重重地咳了两声，捂住了自己的嘴。

“天凉了，别站在院子里吹风。回来吧。”

少女的声音轻轻地从厨房里飘来，一切都仿佛最不真实的梦境。墨疏涯看了一眼掌心的血，握拳将血迹晕开。

“好。”

陆莲华本来可以趁着那个时候把他杀了，可他现在依旧活得好好的，甚至得到了陆莲华最悉心的照料，伤势也在一天天恢复。他无从猜测陆莲华当时的心境，也许是愧疚，是对自己无法完成诺言的一种补偿——在他醒来之后陆莲华始终保持着那副歉然的表情，眼中有不舍，有倦意，但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谁都不会轻易忘记——就像陆莲华没有对他说过抱歉，墨疏涯也没有对她说过没关系。

也许她也曾经想象过脱离她圣女的身份永远留在他身边，哪怕他现在也这样猜测着。但这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日后发生的事情已经证明了他们仅有的残念是如此天真。

当发现自己的伤势渐愈的那个夜晚，他开始前所未有的惶恐。平静的日子似乎再也没有理由在他们身上停留，而无法置身事外的他们终究无法逃脱敌对的宿命。

他们所背负的从来就不只是他们自己。

幽静的黑暗中传来空灵的萧笛哀乐，那是幸存者对亡灵们超度的悼歌。

如果非要和莲华敌对的话……墨疏涯想，自己是不是那个时候死去才是最好的结局，至少他不需要为伤害莲华而受到良心的谴责，也不会再受到陆莲华对他的任何伤害。

“小涯。”身后传来陆莲华的声音。他回过身去，看见少女站在月色中，微风拂起了她的长发。

她的声音平和而柔软，一如当年初见时那个闯入他心间的女孩，让他升不起半点防备之心：“你的眼睛很红。”

他微愣，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眼睛，声音居然也带着几分哽咽：“是啊，风好大。沙子迷了眼。”

“你穿的太少了，会冷。”陆莲华走到他身前，拉了拉他的衣领，掩住了他的脖颈。

墨疏涯缓缓俯下身来，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环抱住少女：“现在好多了。”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也伸出手来回抱住他。

他才知道她的身体如此纤细而柔软，仿佛河边的苇草随时都会飘走，稍稍用力甚至会轻而易举地折断。但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源源不断的温暖，让这一极为不真实的时刻居然也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那个夜晚，梧桐月色铺落满院，一切都显得如此安详。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在这个夜晚悄然发生了。

深秋的清晨，晨光乍现。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院里却再没有熟悉的药香。厨房里放凉的药汁是她最后的饯别礼，留给他的只剩下满地孤苦的梧桐叶和一场不辞而别。

This Life

萧麟动了动自己有些发僵的脖子，眼神瞥向那个神情低落的小孩：“虽然是个悲伤的故事，不过到此为止，似乎也没有什么反转的可能了。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如果陆莲华和秦少羽有情的话，为什么还会选择和墨疏涯同居这一段时光呢？”

“因为如果只是单单杀死现任魔王，魔神很快就会把力量赐予给新的继承人，新的魔王哪怕羸弱，魔域也好歹有一个领袖，也不至于被打得落花流水。可如果是想办法把魔王封印起来，或者找一个永远逃不出来的地方困住，魔神没有察觉魔王去世，就不会选定新一任的魔王，攻下实际上群龙无首的魔域就变得轻而易举了。而若非情根深种，消减戒心，封印或者困住魔王可是比杀死魔王更难上千百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