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
自古正邪不两立。但正与邪、善与恶，他们的边界究竟在哪里？
相比于看见就明亮和温暖的光明魔力，黑暗魔力冰冷阴森，并且的确更容易在不经意间侵蚀人们的内心，把人转变成堕落的样子。
但神界的丑恶面孔从来都不比魔域少。
乐璃从很小就知道，神界也好，魔域也好，光明也好，黑暗也好，从来都不是区别人类的根本因素。
她仗着母亲是光明圣女这个身份在神界安全自由地活着。但哪怕陆莲华从来没有亲口告诉过她，她却早已知道自己并非纯粹的神界之人。
她并不在乎自己的这个身世，因为她没有因此而受到歧视和虐待。但如果有人想要为了这个身世去对付她，她也不会半分忍让。
论品德，论力量，同样为人，我不输你半分，凭什么你能够批判我？凭什么你对我有优越感？
所以当年，她见到墨岚的那一刻起，就从来没打算放下他不管。
神界的大环境下，她对墨岚的帮助并不会让她在人们面前塑造高尚美好的形象，她也不能从墨岚那里得到什么实际的好处。
人们看到她和墨岚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偷偷指指点点，认为她被恶魔迷住了心神。
他们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他们觉得墨岚是恶，觉得他们是怪物。
她不承认自己是怪物。虽然她并无所谓自己是不是怪物。只不过如果她是怪物，那么这个世界不过是一群怪物挣扎生存的世界。
人类本来就是复杂的动物，心中必定同时存在着善良的心思和丑陋的想法，并且无法保持永远的平衡——有时候善念压制了恶念，有时候私欲打败了正义。
所以她虽然绝不会堕落成邪恶，但她接纳并且包容人类内心闪过的那些丑陋的念头。
她也曾经怒极而差点失去理智，曾经恨极想要大开杀戒，曾经傲极而口出狂言。她也会心生贪念，心生倦怠，想要放纵自己的爱念而沉醉在下位面重生后的生活、忘却过去的一切。
但她还是她。她不会否定冒出过那些念头的自己，因为那不过是人之常情。但她的本性会让她克制住这些念头，让她成为自己真正想要变成的模样。
可她不能否认，这个世界上一定存在着一种准则，可以区别善恶正邪的交界。可以让人审视自己的灵魂，做出正确的选择；可以让人审判世间的罪恶，洗涤芸芸众生的灵魂。
杀戮是恶，但为正义而杀、以武犯忌，却又是善。无法原谅的极恶，就必须受到正义的惩罚。
和贺守尘想要超脱万物、掌控众生、成为神明不同，她向往的是成为众生意志的代表者，得到所有人的认可，成为“人的神”。
而真正的强大只有依附这条准则，才能得到世人的认可。
可是她无法证明这一点。已经完全偏离了众生意志的贺守尘现在却如此强大，甚至得到了神明首肯的力量。这和她的想法彻底背离，让她迷茫于自己的理论。
得到神明的微笑，然后去成为神明，才能推翻命运的束缚吗？
难道这就是人类努力的方向、活着的意义吗？
为了把自己从人类变成神明？
那么人类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情绪之力难道不就是所有人类都可以拥有的力量吗？它一点都不亚于神明赐下的祝福，它才是真正本源于人类的东西啊。
人类，要依靠人类活下去。而不是虚无缥缈的神明。
这才是她所信仰的东西。
她闭上眼睛，回忆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整理着自己的观点，推导出新的法则。
人类自己的力量……她想起之前无意间被Greed破开的虚空裂缝。那时她差点就被墨疏涯无意中的一击打落到扭曲的裂缝中，虽然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回想起来却还是让她感到一丝心悸。
但那是她最接近时空本貌的一刻。她看见裂缝之外时空中飘荡的风暴——那里有代表位面的星辰破碎后卷起的恐怖罡风，也有星辰诞生时亮起的耀眼光旋。
无论背景是明亮的白色还是幽暗的黑色，那些位面的星辰始终停留在它们原本所在的位置，散发出自己微弱的、但温暖的红尘光芒。
脆弱，但坚定不移。
单独的一个星辰会在宇宙的洪流中走向彻底的毁灭，哪怕它燃烧的热度无人能及，宛如神明。
但宇宙永远是星辰的宇宙，而不会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宇宙。
如果说贺守尘的目的，是成为最耀眼的星辰，用自己的引力改变星辰的转动，主宰别人的命运。
而她想要拥有的，则是这整个宇宙的意志和法则——星辰自由地转动，自由地闪烁，而她则成为自由的旁观者，维持宇宙的秩序恒动。
“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日新月异，不断增长。
“这就是我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
*康德名言
“天道和人道，星空和……道德律吗？”
乐璃忽然睁开双眼，看向贺守尘推向自己的那道骇人的白光。
“亘古不灭的宇宙啊，我的帆船拥抱你浩瀚的星海。
“借用你使心灵宁静的磅礴力量，借用你震慑灵魂的规律法则
“审判世间所有的罪恶，让人类的光芒永远闪耀！”
她的手举过头顶，位面高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穿透一般撒下柔和的星光，落在她的掌心，仿佛在世人面前诞生一颗全新的星辰。
七宗罪大阵被打开，落下的星光汇聚成流动的星河。
“Song of the stars：the Judge according to the moral law！（星辰歌：道德律审判者）”
从此她不再为善恶正邪而迷茫，不早为弱小无助而惶恐——因为审判的力量来源于浩瀚的星辰大海，而审判的道德律本就在人们心中。
她并非神明，也绝不会成为无情的神明，而是代表人类意志的审判者。
她举起刀剑，律法吟唱成歌，天下罪孽作以亡魂，成就世间明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