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白昼
轮回录，顾名思义，记载了轮回的故事。
生死轮转，时空变换；沧海桑田，亘古不变。世界的规则不会被岁月侵蚀，不会为了人类主观的意志而变迁。
但掌握了规则的人，就可以让轮回之力为之所用，在不同的位面穿梭，甚至轮回重生。
和当年在轮回涧中被迫旁观了无数时空轮回、并在裂缝中挣扎求生的墨疏涯相比，墨岚对轮回的理解来自于墨疏涯的教导和自身在轮回中的历练。
他并不是没有去过轮回涧历练自己，但那种感觉终归和生死存亡之际的明悟和切身体会相差甚远，而且时间也不够长。
他把自己的理解注入法器中，用轮回之力创造了一件全新的、不属于神明赐予的法器——轮回录。
但墨岚知道，轮回录现在只是初具雏形。想要彻底完善这件法器，以自己对轮回的理解程度，还远远不够。
哪怕他辗转了六世，可能比当世乃至历史上任何人亲身经历的轮回都要多，但这终归是一个屈指可数的数目。
而轮回是什么？轮回是普世的法则，是人事万物无法逃脱的命轨。区区六世的轮转根本无法代表天下无数人所经历的轮回。
所以墨岚虽然能释放轮回录，可他心里也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完善这件法器。
能够彻底掌握轮回法则的，也许现在只有虚无缥缈、俯瞰人间的神灵。
但在这里，通天塔内隔绝一切的内塔中，他忽然有一种预感。自己说不定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更进一步。
如果他的猜想没有出错，这一道关卡考验的就是他们对生死轮回的领悟。他们现在所处的地界未必是真实的幽冥界，但一定形同万物往生之所。
高塔以上，便是生门。
顺着这个思路，墨岚再次自己观察了城池的分布和高塔留下的铭文线索，果然在其中找到了和轮回中死界相同的意境。
这是一个巨大的阵法。只要能够通过塔内提供的线索彻底明悟轮回的奥秘，他就能借住整座城池构成的大阵，经由高塔通往象征新生的生灵域。
他不再向上，而是回到元所在地的不远处，同样盘膝而坐，静下心来开始冥想。
虽然他对轮回之力的理解远超普通人，但此处的轮回法则却更加深奥玄妙。更重要的是，墨岚发现，自己对轮回的理解，和这纯粹的法则相比，存在着很多莫名的冲突和矛盾。
这种矛盾几乎是致命的。轮回之力稍有偏差的理解都可能在轮回重生中导致不可逆转的严重错误。但墨兰转世的这么多世里，穿过轮回之门的人却都没有出现过任何异常。
这就像是，他通过轮回的实际结果，推测出了使用轮回之力的经验方法，但对轮回之力的本源内涵却一窍不通。
这种违和感让他觉得非常难受，就好像非要推翻自己曾经的所有设想才能重新找回轮回的真实内涵。
可那些都是他亲身经历的轮回，他怎么可能忘却？怎么可能无视它们的真实性？怎么能否定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他不断地告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着急，一切都还来得及。但心悸的感觉越来越重，哪怕是知道通天塔内的时间流逝更快，也很难压下这样的感觉。
他知道，还有一个原因。
他还是在担心乐璃的安危。
墨岚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着被放在膝盖上的那本轮回录，伸手打开了书页。那里记载着他的一切过往，半点遗漏也无。
同样蕴含着规则的力量，通天塔和这里的城池大阵给他的都是冰冷无情的感受，但轮回录却总是能给他带来温暖和安慰。
究竟是哪里不同呢……
——
叶子武看向七宗罪大阵狠狠撞来的白色箭尖，哪怕没有靠近，也能感受到其中精纯恐怖的威能。
那是无限接近于神明的力量，非神明之力不可撼动。
不过乐璃表现得却格外平静，她甚至没有抬头看向那道攻击一眼，更不要说转换阵势进行防御。
叶子武捉摸不透她究竟想要做什么。不过哪怕他很想获得七宗罪大阵的加持，也知道贺守尘的力量不是他所能够轻易抵挡的。
他可不会傻到替乐璃分担这样恐怖的攻击。如果乐璃的力量能被此消磨殆尽，对他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因此他没有犹豫，主动暂时退出了七宗罪大阵的范围，甚至抽走了大阵中属于自己乃至不属于自己的大部分力量。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他甚至没有按照原定计划那样彻底逆转摧毁七宗罪大阵，让乐璃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因为他和元的感应连接还没有恢复，就算他逆阵抽走所有力量也无法直接用于对付元，没有大阵的保护，情绪之力很快就会消散于世。
这让他居然觉得自己还有那么一些高尚。看来他真的被人类的情感影响了很多。
虽然没办法动用大阵的所有力量对付通天塔里的那个家伙，但计划的总体走向并没有太多变化。贺守尘会亲自破坏七宗罪大阵，乐璃和墨疏涯都不会好过。
至于乐璃现在这样无动于衷，会不会导致他们真的死在这里……真走到那一步，叶子武也没什么办法，那又何必去想那么多呢？
他可不是墨岚那样的傻子，他不会为了女人而牺牲自己的性命。乐璃的确是他想要的，但他更想让她成为自己的所有物，而不是平起平坐甚至捧在手里的伴侣。
什么都没有生命重要，这才是自私的人类，不是吗？
他能感受到阵内力量的躁动，甚至阵灵都有些不稳定起来。那道攻击哪怕还没有落下，造成的辐射波痕就已经足以杀死成千上万的普通人。
叶子武默默退得更远。
在白光彻底笼罩视线的前一刻，他看见墨疏涯的剑锋中流动出金色的光芒，看见贺守尘微变的神色；看见忽然扭曲了片刻的通天塔，看见了七宗罪大阵不仅没有破碎、反而被人从内部直接打开的场景。
下一刻，世界亮如白昼。
也只剩下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