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人的意志
但人群中的议论焦点显然和贺守尘不同。
普通人不会过多的觊觎光明神的祝福——在他们的认知里，光明神的祝福是与生俱来的力量，是他们努力也得不到的存在。
因而在他们眼里，神明的选择反而显得更加重要。他们的重点不在于神明为什么不选择纯正的神界人成为圣女，而在于神明选择乐璃的目的究竟如何。
难道神界真的堕落到需要“外人”来“拯救”了吗？
“这有什么可惊愕的，贺守尘。”墨疏涯嘲讽地笑道，“你们的光明神选择了她，我们的魔神也不同样选择了墨岚吗？墨岚甚至根本不是我们魔域的人。可我们魔域的人从来不会质疑他的资格。”
墨岚的表情没有变化。墨疏涯所说确是事实。魔域之人虽然对他有所怀疑，但那是因为他当年所表现出来的柔弱性子导致的，和他的身世却一点关系也没有。
在圣殿的宣传中，神界普通人眼里，魔域是罪恶和黑暗的化身，是人类中的堕落者，是光明神的敌人，是他们毕生都应当竭尽全力去抗争乃至消灭的对象。
可在魔域之人眼中，虽然神界也是难以化解仇怨的敌人，是想要消灭的对象——但他们从来不会质疑对方的人品人格，不会丑化对方来标榜自己的高尚。
在魔域人的眼里，他们和神界的纠葛不过是敌对国之间的仇恨和利益关系交织，而不是像神界人理解的是非审判的正义之战。
甚至墨岚觉得，从人格和人品上来说，把自己标榜得无比高尚、背地里却什么阴险丑恶都不少的神界人，说不定还不如被宣传得无比邪恶、事实上却纯朴、同普通人无异的有爱恨有善恶的魔域人来得，让人觉得美好。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对魔域产生越来越多的归属感吧。
“魔神选择了他，所以魔域的所有人都选择相信魔神，相信他。可你们的光明神选择了乐璃，你们这些把自己视为无比虔诚的信徒，却否定了光明神的选择，甚至把她逼到我们这里来。你确定这就是你们高贵的信仰吗？”
“神明的意志并不重要。”
在所有人议论纷纷的时候，贺守尘却说出了更加惊天动地的说辞。
“虽然我敬仰神明的力量，但那仅仅是对力量的尊重。没有人能够证明神明的选择必定是正确的。作为圣殿的大长老，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人民的意志。”
贺守尘的话虽然惊世骇俗，但也正因为这份“惊世骇俗”，反而让圣殿大军安静下来。
其实在更多人心中，对神明的敬仰也仅仅是针对光明神无上的力量和对神界眷顾的感恩。
而如果领导者坦然地说出这一切，并且以他们“人民”的意志作为更加重要的信仰——这在他们看来更加值得感动。
乐璃也不得不承认，哪怕很多东西只是贺守尘口头的承诺和宣言，却的确可以引导很多人信任他并且团结在他身边。
如果贺守尘不是用这样的方式残忍地剥夺别人的生命、屠戮无辜的子民，已经在暗处体现出了他绝不可能是一个英明的领导人——乐璃会觉得，有这样思想觉悟的存在，的确比自己更加适合成为神界真正的领导者。
可惜，表面的高尚只是他内心丑恶的遮羞布。
“所以我说，你也没有办法代表人民的意志啊。”乐璃撇了撇嘴，“随意屠戮无辜，囚禁暗杀和自己观点不同的人，为了达成的目的不惜伤害人民的利益——这样的人也可以成为人民意志的代表者？”
“在我不在神界的这些年，神界的人民活得更好了吗？活得更有希望了吗？他们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了吗？他们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了吗？他们不再被信仰的框架约束自己的意志了吗？圣殿变得更加清正廉洁了吗？
“甚至，我用最直观的标准来问你：神界的领土扩张了吗？光明神的信徒增加了吗？”
贺守尘的面色一度黑成锅底。
“答案当然是，没有。因为你其实无心对此作为。你只是在人民眼前画了一张大饼，拿出一个标靶。告诉他们，杀了我，杀了墨岚，灭了魔域，就是完成了神明的意志，人民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幸福生活。
当他们投身于无穷无尽的战争中，一直到他们竭力而死，他们就没有精力再去注意，自己和其他人的生活是否真的向着更加美好的方向发展了——因为其实这一切根本不会到来。”
“在战争结束之前，美好的未来当然不会简单到来。”贺守尘却坚持着回答着，并且开始蓄力祭出自己的法器，“不破不立，只有一统天下，才能安心发展未来。”
墨疏涯当然也不甘示弱，再度发起了冲锋。乐璃一边暗中替法阵蓄力，一边继续辩驳：“元秋老师当年也是圣子，他没有发动战争，但那个时候神界确实比原本更加富足幸福了。你不能否认这样的事实。”
“小安而已。”贺守尘却是不屑，挥手派出其他圣殿长老意图破坏运转的七宗罪大阵，而自己则亲自对上了墨疏涯，“我的追求是所有位面的统一发展，排除异己，才能尽最大力量发展得到更好的未来。”
墨疏涯也不管顾那些前来破坏法阵的长老们，直冲冲地向贺守尘冲去：“放你妈的屁，老子的魔域，轮不到你这种卑鄙小人插手掌管。要统一，那也是更加优秀的人来做，你没有资格！”
贺守尘看见墨岚和其他七宗罪阵位上的几个人起身应对破坏法阵的长老，也知道决战总算正式开始了。因此他也不在乎言语上的优势，挥手让身后的神界大军结阵输出魔力，和墨疏涯对战起来。
而七宗罪大阵果然效果惊人，虽然墨疏涯此刻并非主阵人，但一来乐璃对其力量输出并无保留，二来也正因为主阵人并非他本人，他并不需要分心操控阵法，对战时法力运转反而更加流畅。
这一加一减，也恰好能与被百万大军加持的贺守尘分庭抗礼——虽然墨疏涯觉得，贺守尘能维持这样强大的力量，绝对还有别的什么力量在支持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