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北剑(二)
这一滚只滚了一半,惊恐也只惊到五分,那兵士只觉右腿大腿剧痛,却是已然中剑。原来这夜族兵士一滚,已滚入蓝衫人战圈,那蓝衫人何等机变,出手如电,一剑已刺伤那兵士。那兵士知道再不退去恐有性命之虞,即刻挣扎向后滚去,几下翻滚已在战圈之外,待要站起,只觉右腿大痛,当下只有坐在一旁。
此番变化虽快,却早在白衣人意料之中。这双鹰相熟十数载,形影不离,平日切磋武艺,上阵联合迎敌,心意相通,极有默契。白衣人一剑逼开那使刀兵士,已知蓝衫人必能一击成功,当下也不追击,使开长剑,向外进击。一旁的众夜族兵士,见二人数招之间逼退三人,击伤一人,也是紧张。两个兵士急急跳入战圈,攻向白衣人。
这轮换跳入,白衣人先前已然见过,已熟悉其中关节。其中一兵士,甫一跳入,立足未稳,白衣人抢上一步,挺剑直刺,那兵士不及躲闪,长剑穿掌而过,顿时鲜血淋漓。那兵士拿不住兵刃,向后败去。先前那被逼退的两名使剑兵士,见同伴受伤,忙又返回战圈,要阻住白衣人。白衣人以一敌三,气势如虹,使开地脉剑中进击招数,逼得那夜族三人是左支右挡。
那蓝衫人见己方得势,手上长剑也是越发凌厉,步步紧逼,意欲突出重围。眼见圈中族人就要抵敌不住,那手拿明光筒的兵士,突然高喊了一声。十来个夜族兵听见喊声,是“呼啦”一拥而上,那双鹰虽剑法高超,却也一时冲不出去。斗了数合,众夜族兵士知道再如此相斗,己方难免人多掣肘,便又纷纷撤回大圈,圈中仍是以一敌三、以一敌四,双方又回均势。
虽是均势,与刚才却已不同。夜族兵伤了二人,已折了锐气。双鹰本就气力悠长,又兼剑法精湛,招数事半功倍,所费气力较少,虽斗了已有些工夫,又是以寡敌众,仍是精神振奋,劲力不减。夜族诸人招数颇有不及,高接低挡,甚耗气力,是以皆是勉力支持,有数人已略显疲态。夜族兵士又似不愿伤及对方,出手顾忌甚多。双鹰似也有所察觉,招数间竟甚少架挡闪避,只是强攻进击。
夜族诸人招法渐乱,片刻间,又伤一人。那手执明光筒的兵士,见形势不利,神情甚是焦急,不时环首四望,似是在等什么人。灰袍心道:若说是想要生擒,于手脚等处击伤对方亦可,可这夜族兵士却似连击伤对方也是不愿,不知是何道理?夜族兵士方才施放明光弹,想来是在等候援兵,这缘由或在其中。只是双鹰武艺高超,恐怕再斗数合,二人便要突围而去了。
念甫及此,忽听远处传来马蹄声。诸夜族兵士闻声都是精神一振,手上加紧守御,再不进击。那马蹄声由远及近,来得甚快,灰袍循声望去,却见当先马上一人,黑发黑甲,正是方才那少女,那银铠青年紧随其后。那少女马快,眨眼间来到近处,少女一声娇喝:“都给我闪开!”,竟从奔马上腾空而起,长剑已然出鞘,剑身竟是通体红色。
夜族诸人闻言,早退在一旁。那少女跃在空中,飞身朝双鹰扑去,去势极猛,及至近处,半悬空照着二人挥剑横扫。双鹰方才与夜族众人相斗,未曾被逼退半步,眼见少女红剑袭来,竟不敢硬接,都是向后退开。少女却是稳稳落地,昂首站立。看那少女肤色白皙,明眸绛唇,黑发衬着红色发带,黑甲衬着红剑,俊丽异常,脸似严霜,更添冷艳。
灰袍见那红剑,心中微微一颤,心道:这红剑倒与那物颇有几分相似。仔细观瞧,却不由大为讶异。这红剑剑身略厚,却是如红宝石般,流光溢彩,晶莹剔透。灰袍心道:这红剑竟似是整块剑魂石所制。这剑魂石最是坚硬,不畏法术,极为难得。若是制作刀剑,放入些许便成利器,故此得名。当年南国大法师法比安·提蒙有一贴身匕首,名为“紫玉流光”,是以紫色剑魂石制成,以为天下至宝。这红色剑魂石更是上品,通体以之制剑,更是世所未闻。这剑不知这少女是从何处得来。
却看那少女俊脸一斜,向那双鹰问道:“你二人叫什么名字啊?”北国话字正腔圆,却是无礼至极。双鹰知她是敌人,并不答话。少女见二人不答,又问:“你二人是不是黑翼双鹰啊?”那蓝衫人闻言虎目一瞪,朗声道:“既然知道,何必多问!”
那少女冷笑:“很好,早听说你们剑法很厉害,咱们比比,若是胜得过我手中红石剑,便放你们走。”灰袍心下了然:原来是为了斗剑,无怪夜族诸人不愿伤这双鹰,北国夜族战事正紧,未想这少女大费周章,竟只为斗剑。那银铠青年此时也已到驾马来到圈外,听那少女说要放人,忙道:“大人,既已追上,何必放走,这二人……”那少女也不回头看他,道:“怎么?难道我会输?”那青年听她此言,却也不敢再说。
双鹰闻言四目一对,竟俱是脸色郑重,那白衣人走上一步,长剑一伸,道:“雪鹰领教姑娘高招。”那少女却道:“你们两个一起上吧,我与我这红石剑,咱们二对二。”竟似没把二人放在眼里。
以双鹰身份,本不能合攻一少女,只是二人却有一件大事在身,当下也顾不了那么多,那蓝衫人横剑当胸,道:“进招吧!”。那少女一俊脸一扬,道:“你们进招吧。”那蓝衫人脸色一沉,却不发作,长剑一挥,朝那少女攻去。灰袍心道:看蓝衫人先前举止,性子似是颇为刚烈,那少女如此轻视,他竟仍能沉得住气,倒是不大寻常。
蓝衫人一剑劈出,仍是迅猛无比。那少女红剑一摇,向那蓝衫人长剑削去。蓝衫人不敢与她红剑相碰,待要变招再攻,竟觉无论如何变招,也绕不开这红剑,当下只得回剑躲避。少女却红剑急出,直取蓝衫人咽喉,剑招迅猛犹在蓝衫人之上。蓝衫人见红剑来势凶猛,不敢架挡,急急向后退避。早有白衣人抢上一步,举剑刺来。少女招数一变,红剑斜劈,后发先至,向白衣人斩落,去势刚猛,竟似要将白衣人斜向劈开。
白衣人急忙退开,长剑搭上红剑,使开粘连劲力,要带开红剑。哪知那剑上劲力竟是极扎实,粘连不住,反是自己长剑一荡,少女又是举剑当头劈下,白衣人一惊,慌忙避让。那蓝衫人赶忙来救,挺剑直刺。少女一侧步,又削他长剑,蓝衫人又是无处变招,只得回剑相避。不待他收招,少女红剑已攻到胸前,蓝衫人急忙撤步躲闪,竟是堪堪避过。
如此斗了数合,双鹰竟已是险招迭遇。蓝衫人出剑虽速,却不敢与那红剑相触,那少女出剑方位又甚是精妙,逼得蓝衫人长剑无处变化,无法连环进击,一手凌厉剑法竟是施展不出。白衣人数次想借力迫开红剑,哪料那少女剑招虽是刚猛,劲力却是收放自如,无处借力。少女招数又狠辣无比,说是斗剑,实是招招取人性命,数招间,双鹰已险象环生。
灰袍心中又是讶异:这少女虽是仗着红剑之利,然招数精妙,实要胜这双鹰一筹。久闻夜族人中夜武者沙加尼武艺绝伦,未想夜族还有这样少年高手!看这少女招数,是北派剑法的路子,却认不出是哪流哪派。看来北派剑法博大,自己所知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再斗数合,蓝衫人招法渐乱,见红剑劈来,待要退让,却错了脚步,眼见便要不及闪避。白衣人忙举剑来救,少女红剑一挥,双剑相交,扑哧一声,白衣人长剑已断为两截。少女手腕一翻,朝白衣人当胸刺来。
白衣人知道这少女剑术精湛,红剑又利,二人本非其敌,眼下自己兵刃已失,更无胜算。但二人虽身在重围,眼下只这少女厉害,若能斗败这少女,或能突出重围。念及此,当下竟不闪不避,红剑穿胸而入。少女知他要留住自己兵刃,劲力回收,要撤出红剑。白衣人二目圆睁,十指已捏住剑身。少女用力回夺,只是她招数虽然精妙,但膂力非其所长,更兼白衣人已用上垂死之力,劲力奇大,少女竟夺不下来。双鹰何等默契,蓝衫人见同伴不闪不避,已知他要拼死夺剑。二人情同手足,见同伴取义成仁,蓝衫人双眼血红,暴喝一声,飞身举剑便朝少女劈下。
少女已无兵刃格挡,众兵士齐声惊呼,要救已是不及。蓝衫人暴怒之下出招,何等威势,要立毙少女于剑下。少女冷笑一声,手已松开红剑,忽的右腿飞起,竟是迅捷绝伦。那蓝衫人不防她竟有如此一手,不及反应,足尖已到腕处。蓝衫人盛怒之下仍机变非常,生生将手腕挪开数寸。却不料少女左足又至,正中手腕,蓝衫人拿捏不住,长剑飞出。少女右腿又起,蓝衫人已是空门大开,右足实实蹬在蓝衫人前胸。这连环三腿劲力异常,蓝衫人闷哼一声,向后飞出数尺,仰天摔在地上。
少女右手又握上红剑剑柄,手腕一拧,那白衣人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拿捏不住,红剑平翻了过来。少女将剑横着一扫,那红剑竟从白衣人身体中平平削出,顿时鲜血四溅。白衣人站立不住,仰天直直倒下。少女也不看他,提剑径直走向蓝衫人。蓝衫人中了她一脚,一时已难站起,见少女提剑走来,目眦欲裂,张嘴便要喝骂。那少女一抬手,长剑已刺穿他咽喉。蓝衫人瞪着眼、张着口,软软躺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