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流行的生活时尚
——以《忐忑》为例
时间:2011年3月13日上午9:00~11:00
地点:首都师范大学本部主楼201会议室
主讲人简介
白路,博士,笔名采采卷耳,天津工业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领域为审美文化、女性文化、艺术批评。
梁景和(主持人):
今天我们请来天津工业大学艺术学院的白路老师,白老师主要研究中国传统文化、中国女性学和美学等领域。白老师不但学问做得好,而且风趣幽默,今天有幸请到白老师来为我们作讲演,大家欢迎。
白路(主讲人):
同学们好,今天我也谈不上作讲座,梁老师和王老师都是我的老师,他们在业界都拥有很高的声望,学术上也都很有建树。我来这里是向大家学习的,今天就是一个起点,我希望能和大家多多互动,多多交流。大家都是学习社会文化史的,我们现在坐的这个距离可以促膝而谈,进行深入的探讨,因此我就选取一个大家感兴趣而我又较为熟悉的流行文化点作为切入。首先我们各自谈谈自己对这个现象的理解,然后我们通过对这个文化现象的解读,把握这个时代的文化脉络。比如今天的风尚,我们为什么会这样想。我的本科生和研究生都向我推荐《忐忑》,足见它的流行广泛,然而似乎全世界都在“忐忑”,而我依然镇定,因为我没有时间看电视。如今吸收知识的时代已经过去,拒绝知识的时代已经来临,在这样的一个信息时代,“忐忑”现象的出现应该如何解读。下面请大家谈谈自己对《忐忑》的认识吧。
王唯(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硕士研究生):我是因为很偶然的一次机会在朋友那儿听到这首歌,于是便从网上下载了反复听。我的习惯是边听歌边写东西,但当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我实在是没法写下去了。所以我觉得这首歌所要表现的“忐忑”这种情感还是很到位的,至少对我是有影响的。另外,它也反映了现代文化形式化的趋势,这首没有歌词的曲子十分闹腾,完全没有以前古典音乐的安静与悠扬。不过,单纯地作为一种文化现象来说,它是现在特有文化现象的一种表征。此外,它要表现的人的心理状态还是十分到位的。
白路:你的发言中涉及了流行文化的一个特征——它能表现人的心理状态。当流行文化与人的某种心情相契合的时候,流行文化作为一种工具,可以用来模拟、传达和释放这种心情。如果我创作的艺术形式或作品能够引起受众的共鸣,并且有效地模拟和释放了某种情绪,那么它就能成为一种流行的元素。而你对这首歌的感觉则表明它颠覆了你心里对音乐的既有形象,其实所有的艺术在最初时都没有既定的范式,都在一步步地发展。而当它发展到最高形式的时候,它就经典化了。通过传播与传承,经典就成了我们脑海里对各个艺术门类的模板。因此经典化后就形成了各种各样的标准,当某个作品进行了颠覆性的创作,不再符合以前的标准时,人内心自然就会感受到强大的冲击力,显然这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而所有的审美都是从惊奇开始的,打破陈旧的范式之后会逐渐形成一种新的审美时尚,这种审美时尚与社会发展是相适应的,会随着社会文化的变迁而变迁。当审美的东西逐渐向高峰攀爬的时候,人们会有一种审美的快感。然而当它物化成为经典范式后,总有一天会变为陈词滥调。这时候,人们在它的面前会感到很恐惧,因为它太高了,人们无法够着。它不再是人们娱乐的东西了,反而变成了压迫人们的东西,此时就需要人们通过对既定审美范式的反抗与颠覆来打碎它,这就是所谓惊奇的开始。然后通过升华与经典化的发展,会出现新的审美范式,如此周而复始的模式渗透到了艺术的各个方面。
汤诗艺(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硕士研究生):我是因为我弟弟而知道这首歌的,他非常喜欢这首歌,而且每天都在我们吃饭的时候播放。但是我不喜欢,我觉得特闹腾,有些让人受不了。不过大部分的90后似乎都挺喜欢这首歌的。我认为每首歌在不同的环境下人的接受状态不同,如果是在十分安静的环境里,我是很讨厌这首歌,但是如果本身就是十分嘈杂或热闹的场合,我想我还能接受。所以应该是根据环境的不同,对这首歌的看法也是不同的。例如,在一期《快乐大本营》中,主持人们集体合唱《忐忑》,我觉得听上去十分和谐,并没有之前所听的那么让人讨厌,总之,在这其中,环境是个很重要的因素。
白路:从你的发言可以看出你有非常清醒的审美态度。如果你作为设计师,你会有一个很好的直觉。那什么是美呢?一方面我们说美是有标准的,另一方面我们又说美是没有标准的。我觉得“美”最恰当的定义就是适宜,只要合适的就是美的。比如说去海边你不可能穿晚礼服,或者见克林顿时你总不能穿比基尼吧。这都是需要随着环境的不同而改变的。
但是我们现在的谈话需要设定在当前既定的社会框架下,包括现有的社会文化、我们的社会生活与家庭婚姻状况。这个女孩就是在这样的框架下经过了训练,形成了一种大众的审美观念,这也就是她适合做设计师的原因。但是我俩不一样,比如说《忐忑》,我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喜欢或不喜欢它,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的环境约束。人其实不断在构建自己,通过各种审美符号打扮自己。同时,人又不断地在给自己设计环境,然后适应环境。
郑丽霞(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硕士研究生):我也不喜欢这首歌,但是我觉得它的创作本身就是一种创新,它没有歌词,全部都是用语气词进行连接的,给人感觉很新颖,这是值得肯定的地方。不过,又会让人感觉社会怎么发展到这种地步了,这样的歌曲受到如此广泛的人的喜爱,这个社会究竟怎么了?
白路:我也和你一样惊奇,这个社会怎么发展成这样了。龚琳娜和她的丈夫也是这样的心情,她无法描述现代社会,因此采取了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心情。而没有歌词的歌曲实际上表现了社会的审美思潮或是哲学思潮进入了众生齐鸣的时代,所有人都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感情。没有了歌词的约束,也就没有了文体、思想、伦理的约束,唱歌的时候,思想是你自己的。
沈钰(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硕士研究生):我是和宿舍人一起看湖南卫视跨年晚会时听到这首歌的,它结合了中西方的文化,既有中国京剧的唱腔,又有美国黑人音乐的节奏。对于90后的孩子来说,可能比较喜欢快节奏的音乐,因此这首歌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他们的喜爱。
白路:中西方文化的结合说得很对,龚琳娜本身是受过经典的学院派训练的,她曾经是民歌之王。而她与德国丈夫的婚姻本身也是中西方的结合,他们双方对各自传统经典的文化范式是非常熟悉的,也有能力操作这样的艺术。他们创作的这首《忐忑》从声乐上来说有意大利的歌剧和中国的京剧,同时有中国古典唱法与西方古典唱法的糅合;从器乐上来说有西方的大提琴,中国的笙、笛子、锣等。这种结合让这首歌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什么元素都有,但什么元素都不占据主流地位。这样就让人感觉特别新鲜。
姜虹(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博士研究生):当时我们是三个博士生一块听的,感觉特别新奇,梁静茹也曾经翻唱过,但是让我感觉浑身难受。所以,龚琳娜的唱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别人不一定能像她这样完整地唱下来。白老师,我还想请教您一个问题,是不是有一种演唱方式就是像《忐忑》这样没有歌词的?
白路:你说到三个博士聊天,聊这个话题挺有趣的。而且你说到用流行的方式演绎的经典让你感觉难受,这里有你敏锐的地方。这首曲子完全是经典打碎了之后的重组,将它分解之后全是已经经典化的曲目。所以,这确实需要有强大的唱功,才能在各个经典之间自由地转换。也说明了艺术需要有高于生活的地方,否则无法称其为艺术。这是一种艺术的创作,同时也成为艺术创作的主题。在《忐忑》出来后,社会上各行各业都有许多的模仿,比如相声版的、民歌版的、大众版的、动画版的等。这就成为一种流行现象,大众以各自熟悉的方式将其进行重新的演绎。
另外,关于你的问题,所有的语气词始终存在于音乐或是文学里,在上古时期,我们的文明还没有形成,而语言也没有能力表现我们内心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的时候,就出现了咏叹的形式。到了今天,我们拥有足够强大的语言文字、叙述方法与技巧、成熟的表达文本,语气词就变成了一种辅助性的手段。社会发展到今天,社会是如此的复杂多元,而当所有的语言文字都无法表现出内心的感受的时候,《忐忑》就对我们长期以来的经典语气词的辅助方式进行了全方位的颠覆。因此,就语气词而言,我们可以说它是一种创新,也可以说是源远流长。
张弛:先说一个趣事,CBA曾有一段时间流行在主队进攻时,主场DJ打碟播放《忐忑》来扰乱客队的防守,造成客队球员心理上的波动,进而造成其防守漏人、进攻受挫。后来中国篮协特意下文规定禁止赛场上播放《忐忑》这类歌曲,并且认定这是有利主队的作弊行为。我想说的是,这首歌曲的流行跟眼下新媒体的兴起是密不可分的。据我所知,《忐忑》的爆红在很大程度上是缘于王菲的一条微博推荐,她说,最近流行一首歌曲叫《忐忑》,连自己都模仿不来,演唱者龚琳娜在唱的时候手眼并用、眉飞色舞,不得不甘拜下风。因为觉得连天后都这样推崇,所以好多人都去转发,导致网络上的“围观”,最后流行到了传统媒体上。姑且不论这首歌的好坏优劣,但它的流行一定和当下新媒体技术的盛行以及资讯的爆炸密不可分。
白路:你刚才说得很好,和前面那个同学说得有些相似。CBA联赛球场上播放《忐忑》,使得球队一听就军心涣散,没法继续,最后导致输球。男子本来集中的阳刚之气好像被这首歌给消解掉了,所以最后被禁播。《忐忑》的模仿功能强大到能模仿你的心理状态,一方面能让你解放,另一方面也能击败你。本来在某些场合你是警惕某种情绪的,但它出其不意地突然袭击,变成了一种武器,却也反证了它有别样的感染力。你说它是基于资讯爆炸才流行,但换个角度讲,资讯这样爆炸,我们拒绝知识的时代已然来临,它还能从这样爆炸的时代里跳跃出来,那它肯定是有一些元素的。它成为我们社会文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肯定是有一些特定原因的。
李慧波(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博士研究生):这种现象其实表现了文化的多样性,不像以前我们总是唱红歌,歌颂祖国江山一片红,或者有些歌曲甚至不让唱。例如,我们在一次歌咏比赛中,将结尾部分“让我们自由自在的恋爱”的歌词改为“让我们自由自在的飞翔”。如果按原来的歌词唱的话,是不让参加比赛的。总的来说,在现代多元文化的社会里,不同的歌曲应该适用于不同的场合。
白路:就像你说的《忐忑》反映了文化的多元性,没有歌词,你可以随便唱。龚琳娜每次唱《忐忑》所运用的语气词也都是不一样的,大家都是可以自由选择的,就如同黑格尔所说的趣味无争辩,我们并不追求真理。
徐晨光(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硕士研究生):我在《忐忑》成为神曲之前就听过这首歌,是在大学本科时期。最初以为是在跳大神儿时使用的满语歌曲,到读研之后第二次听,才知道它不是满语,而是结合京剧唱腔、唱法的“神曲”。最令我感到特别的地方是,这首歌是由龚琳娜的外国丈夫写成的。虽然如此,就我个人而言,我非常不喜欢这首歌曲,因为我听完后有种发瘆的感觉,令人联想起禁曲《黑色星期五》在世界各地传播后的情形。另外,据我所知,2010年北京网络春晚将由百人合唱《忐忑》,在歌曲的基础上又加入舞蹈动作,这也是我接受不了的。上面所谈是我的个人感受,下面我想谈一下对《忐忑》盛行现象的一点分析。其一,《忐忑》实际上是为当今社会人们提供了一种减压、宣泄的途径;其二,《忐忑》的创作背景显示出当今中西文化交流的融合与创新,给国人以文化启示。除此之外,我的一点疑问是:《忐忑》无歌词含义的创作形式是否会成为流行音乐的主流,如果这种形式被广泛使用,是否会造成流行文化碎片化的后果。还请白老师予以指教。
白路:把《忐忑》听成跳大神儿,没问题,怎么解读都可以。你关心的是“心理”问题,可以说《忐忑》是博采众长的产物,也可以说《忐忑》是非驴非马的东西,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它都扑面而来,有些东西可以拒绝,但有些东西拒绝不了,因此我们需要一起来研究。
谭君(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硕士研究生):老师您好,这首歌我可能听过,也可能没听过。我在网上和报纸上都看到过《忐忑》,至于听没听过,现在我还说不好。不过,刚才听师哥、师姐们谈到,说这首歌挺闹腾的,那我肯定是不喜欢这种类型的歌。一方面,我听歌听得不多。另一方面,我比较喜欢经典老歌和红色歌曲,例如,《歌声飘过30年》,我觉得挺好的。我现在天天在听的是单田芳先生的评书,所以我对评书还是有些想法的。
白路:你能说一下你为什么喜欢评书吗?
谭君:我们家邻居,一个和我同龄的男孩,我上小学的时候,他向我推荐了单田芳先生的《水浒外传》,这是我听的第一部评书。我认为,单田芳先生的评书,声音模仿特别好,很生动,也很吸引人。从此,我也就对评书入了迷。听完这部书,又听了《说岳后传》 《隋唐演义》等。后来上高中学习紧张,曾停止过一段时间。等考上本科以后,又恢复了这个习惯。现在我基本上是天天都听,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甚至在睡觉之前也听上一段,有点催眠的意思。
白路:那你现在听和你小的时候听,你的期待视野、审美感受、解读的视角和解读的能力肯定是不一样的,你现在已经是硕士了,为什么现在还能喜欢小的时候喜欢的东西呢?我完全相信,单田芳先生的声音模仿,如马跑等声音对你有直接的感官刺激,促使你自己也有模仿的冲动。你能不能辨析一下,是什么吸引了你?我想,应该增加了一些新的内容,是这个评书本身带给了你深入阅读的可能性,还是它带给了你精神上的安慰?你为什么愿意把它作为一个生活的伙伴?
谭君:我想,应该有以下三点。第一,我从评书中了解和学习历史,单田芳先生的评书,基本上都是历史故事,从中可以了解一些历史故事和人物。比如说,《隋唐演义》《曾国藩》等。第二,是生活休闲的因素。我现在听评书,就是一种放松、休闲的方式。我觉得最理想的状态是,坐在沙发上,两边放上高品质的立体声喇叭,中间泡上一杯茶,放上一碟花生米,这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第三,现在听和小时候听不同,我开始试着从艺术的角度去欣赏它。单田芳播讲的评书,特别是传统评书,有其独特的艺术魅力,那沙沙哑哑的嗓音,将历史知识、中华民族优良传统与形象逼真的说书技法融会贯通,能使听众在获得艺术享受的同时,也潜移默化地接受一种道德教育和情操陶冶。他的评书还具有很高的美学价值,继承和发展了传统评书文化。
白路:这位同学说他喜欢评书很有意思。有时候我感觉审美它也是一种强迫,过了强迫的阶段后,它就变成了你心里的依恋,你只要听到它就会有催眠或安慰作用。刚开始的时候你是跟着邻居听,到现在你自由自在地听,甚至可以泡壶茶,买一碟花生米,用音响听。从审美的角度来看,如果你从小建立起了这个范式,那么它就会变成你一生的安慰,跟功利等不相关。当你孤独、迷茫的时候,或是感到人生荒芜的时候,审美的爱好永远都是你终极的安慰。就你而言,其实听评书就是你的一种安慰。可是为什么书上写的不能给你安慰,而换成听觉就能给你安慰呢,因为这是你喜欢的方式,没有人强迫你。而给你看印刷版的,你就找不到那个最好的感觉。审美地去获得这个内容,和你被强迫地去获得这个内容,那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是两种人的存在方式。
谭君:老师,我觉得您说的对。我一直认为,动态的刺激要比静态的刺激给人的印象深刻,如果是多重刺激同时作用,那么效果会更好。所以,有的时候,我喜欢听,而不是看。
白路:对,这就是你通过你的生命体验体会出来的。你在听的时候肯定会找一个让你自己最舒服的感觉,这种舒服的感觉会置换成审美的感觉,然后你才会想到泡壶茶去听评书,你就会认为,这个时候的你感觉最舒服。每个人其实都在找这个最舒服的感觉,无论你学什么、研究什么,你的终极就是想让你的生活设定在一个最舒服的状态,也就是我说的审美的状态。
孙卫(首都师范大学政法学院硕士研究生):我是从北京台的春晚上听到这首歌的,我觉得这首歌是专业领域的一次流行化、大众化的尝试。而龚琳娜本人是一个民歌皇后,这首歌普通人很难模仿。另外,它汇集了不同唱腔和不同剧种,也可以说是传统文化的复兴。
白路:确实,这是经典打碎之后的重组。不仅是歌曲本身,连化妆、服装也是如此。整个的艺术范式就是重新进行了创作,符合了民主时代大众狂欢的要求。不管多经典的东西,都不能独掌话语权,每个人都能从糅合的经典中找到自己心仪的东西。其实,这种现象在任何一个领域中都会出现。
讨论
梁景和:学术问题可以讨论,可以有共识。艺术感受问题可以讨论吗?讨论的结果是什么?艺术感受可以交流,艺术完全是一个个性化的东西,是自我的感觉。比如“春晚”,我看过各种各样的讨论它的文章,但没有一个结论,因为艺术就是个人感受,群体感受很难有统一的标准。
王红旗(首都师范大学女性文化研究中心主任):这种现象表达了人们心灵存在着无奈、寂寞和孤独,太需要一种适合的“伴侣”。所以大家都想去体验,同时这也表达了当代年轻人的很多欲望。荒诞的形式却表达了一种真实的东西。最近很多文化现象都反映出人们孤独和渺茫的心理。给人的感觉是: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表达了人们没有办法寻找出的一种困惑。
多元文化融合是人类正确的方式,但在寻找的时候会失去很多。我们每一次拿起传统,在心理上是不一样的,作用也是不一样的。歌这种文化现象,拿起传统,拿起博爱,从样式上来说这首歌是打破经典的重组,但仅仅只是重组吗?打破之后,我们应该从社会多个侧面去思考,考虑它的文化意义、现实意义以及个人心理。也就是说审美感是个性,而当它成为一种文化现象时,一定要深层次地讨论和思考。我们在这样一个云计算时代,面对各种各样的文化,我们学者更要有责任感,使得一种文化有一种对人类更有益的导向。这是我听了白老师富有诗意般的解读后的感受。
张弛:“春晚”往往把前一年的热点或人们关注的东西尽可能地网罗,如“旭日阳刚”“西单女孩”。但《忐忑》却未被央视采纳,只有在网络上才能找到。央视从某种程度而言代表官方态度,央视认为的中西融合就是请留学生参加演出。《忐忑》这种杂交式的方式却未被央视接受,它并非官方主流吸纳的东西。从这个层面而言,《忐忑》并不一定广为流行,只是流行于一部分对网络有接触的人当中。
白路:流行时尚的研究直接反映在社会生活里,把当今最为流行的吃穿话题,用音乐描出来去讨论,去感受。审美千变万化,但有很多规范,有生命的尊严。解读使得我们更清醒更理性,使每个生命过得更好。每个人都有表达的权利,这是时代的进步。允许其发出声音,但并不代表就是我的符号,因为审美也需要升华。至于没有被“春晚”采纳,这里面有很多因素。
徐晨光:白老师所讲的体现了阳春白雪的审美观。从精英层面到流行文化离不开人们的感受。这个传播的过程不可忽视,也即人们怎么看待它。比如《忐忑》这首歌,许多人没有解读到您那个层面,人们不会去欣赏这种中西融合、打破各种经典重组的歌曲,更多的是像看“小丑”一样去看待它。我想龚琳娜不会如此去想。这种创新,为什么民众会把它畸形化?怎样能使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更好地融合在一起?从这里我们也看到《忐忑》从高雅到民间传播的这种畸形化。其中可能会有民间对精英反作用的一个过程。精英对于民间的影响,以及民间对精英的反作用,这个过程又有何不同?我觉得一方面需要学习,提高欣赏水平,一方面也要关注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畸形。
白路:《诗经》最初也不是经典,“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全是民间的东西。当汉乐府经过不断重组,就成为标准的汉乐府。然后不断变形到宋词,更婉转更细致地表达人们的情感。所有的经典最初都来自民间,不断丰富成为标准,然后扩散,不断变化,表达我们的喜怒哀乐。不是精英一下子就创造出来的,它是有一个漫长的历史脉络的,谁也不能创造经典,经典是民间的经典。
这位同学所提到的这个问题,也反映了一个非常“悲哀”的现象,就是文化的断裂。中国传统农业社会中农家的“六艺”,男人需要“剑胆琴心”。然而中国近现代的苦难史,烟片战争、洋务运动、北伐、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反右”、“文革”使得日常生活中文化出现断裂,使得每个人都苦大仇深,形成了中国人简陋、粗鄙的生活习惯。“四书五经”在以前小学课本里就有,但后来没有了。审美生活在最近一百多年里出现了断裂。为什么《论语》在今天看来那么高不可攀,就是因为出现了文化的断裂。所以说,真正文化的和谐美好还在于日常生活细节的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