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右翼势力与东北亚国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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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新安保体制出台的国际国内背景

一 岸信介内阁的内政外交

日美安保条约生效后,在日本国内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左翼和在野党势力针对条约的不平等性展开了抨击。部分主张修改宪法、自主军备的右翼势力也强烈要求撤出外国军队,实现再军备。两股势力的汇合导致反美情绪及反美倾向的产生。为此,试图修改安保条约,寻求条约的相对平等性成为决策层考虑的重要因素。

在这样的背景下,岸信介上台组阁。人们知道,岸曾任伪满洲国产业部次长,是东条英机内阁的商工大臣,战后作为A级战犯嫌疑者被关押在巢鸭拘留所。后来,美国出于冷战战略改变了占领政策,把岸等战犯放虎归山,岸才逃脱了战争责任的追究,并重新爬上政坛,甚至登上总理大臣的宝座,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法西斯国家中绝无仅有。岸信介上台后,不仅改变了前任石桥内阁意图同中国恢复邦交的政策,而且在对内对外方针上急速右转,实行了一条反动的保守主义路线。岸信介的政治举措推动了战后右翼运动的高涨。

旧金山条约签字后,日本政府追随美国当局采取反共排华的方针,擅自与台湾蒋介石集团签署了《日台条约》。岸信介上台后比前任更加仇华反共,上任伊始就发布了《外交白书》,提出所谓的“三原则”:一是“国联中心主义”;二是“同自由主义国家协调”;三是“坚持作为亚洲国家一员的立场”等。[1]随后迫不及待地出访缅甸、印度、巴基斯坦、泰国、锡兰(今斯里兰卡)等“自由主义国家”,向这些国家抛出“友好”的橄榄枝,中心意图是切断万隆会议后亚洲各国同中国的经济贸易往来和交流,达到封锁中国的目的,同时打开日本向亚洲各国渗透的渠道。接着,他又两次到东南亚及大洋洲等非社会主义国家访问,名义上是解决战争遗留问题,实际上仅同南越和印度尼西亚达成了协议,而把北越抛到一边。同样,在同韩国交涉时,也把朝鲜排除在外。出访期间,岸信介到处散布他的“以国联为中心”,“同自由主义诸国协调”的主张,并为日本加入联合国非常任理事国游说,结果如愿以偿,1958年1月1日,日本成为联合国非常任理事国之一。

在同台湾关系的问题上,1957年3月12日,岸信介主持成立一个“日台合作委员会”,公开表明与中国大陆对抗的姿态。同年6月2日,岸信介作为战后第一位出访台湾的日本首相,到台湾与蒋介石会晤,向蒋介石表示:“日本外交不采取容共、中立的立场……但现在中国大陆被共产主义支配,我对于中华民国所处的困难状况表示同情”,“从某种意义上说,比起苏联,来自中国的共产主义对日本的渗透更为可怕,所以,如果国府(蒋介石政府)光复大陆的话,我本人会非常高兴”。[2]由于岸信介本人长期顽固反共的立场和经历,以及蓄意制造“两个中国”的罪恶企图,鸠山、石桥内阁以来建立的中日缓和局势迅速逆转(后节详述)。

与此同时,日美间就修改安保条约展开了谈判。美国“认为岸信介成功地将保守势力团结起来,巩固了自民党的执政基础……还对岸信介亲美反共的政治立场表示欢迎”。[3]所以,表现出积极“配合”的态度,但更实质的原因是美苏在东北亚的争霸愈演愈烈,苏联刚刚发射成功人造卫星,增强了社会主义阵营的自信心。这时,偏偏又在群马县美军演习场,发生了美军士兵枪杀拾子弹壳的日本农妇事件,引起日本民众的强烈愤慨。为了巩固美国在日本的军事基地,安抚日本民心,继续发挥冷战前沿日本反社会主义阵营桥头堡的作用,美国同意修改安保条约,最后初步达成了一个部分“平等”的《日美共同合作与安全保障条约》,日本称新安保条约。

在内政方面,岸信介执政时期也是日本战后政治最反动的时期。早在鸠山内阁时期,岸信介就伙同鸠山将修改宪法列为内阁“三大目标”的首位。1956年6月,鸠山内阁正式成立了宪法调查会,由岸信介出任内阁宪法调查会长。岸出任内阁首相后,也把修宪问题列入内阁的议事日程。他在对美国记者的一次谈话中称,“日本为了充分发挥自由世界的防卫作用,从宪法中剔除放弃战争条款的时机已经来到”。[4]1958年10月14日,岸信介在同NBC记者谈话时再一次表示,“日本废除宪法第九条的时代已经到来”。[5]

在他的任上,还先后废止了教育委员的公选制度,强制实行教职员的勤务评定法(以下简称勤评法)以及试图修改警察官职务执行法(以下简称警职法)等。这一系列法规都是反民主的举措,是复活战时日本警察国家的倒行逆施。1957年6月,岸信介内阁强令各地的教育委员会实施勤评法,还于7月4日,不顾社会党等在野党的强烈反对,强行通过了《市町村立学校职员工资负担法改正法案》和《管理职津贴法案》。这两个法案的实质是阻止各学校的校长和管理职(教务主任类)加入日教组,削弱日教组的力量,进而达到压制日教组的目的。按着岸信介内阁的意旨,各地的教育委员会不同程度地展开教职员勤务评定工作,爱媛县还因此对34名拒绝勤评的校长给予减薪四个月的处分,更激发了广大教职员的义愤。有学者评论说,“岸政权使日本政治倒退到1918年原敬内阁以前”。[6]

1959年9月,岸信介内阁又提出警职法改正方案,该方案不仅扩大了警察的权力范围,而且增加了警察执行警务的随意性,诸如警察有权随意检查“嫌疑人”的物品,有权以维护治安为名闯入公共场所或其他场所,有权以维护治安为名制止或禁止群众性活动。因此,该改正法一出笼就遭到在野党的强烈反对,抨击该改正法是“战争时期治安维持法的复活”,“如果误用或滥用该法,战时的警察国家又回来了”,“警察可以凭主观判断,以防止混乱、维持安全和公共秩序为名解散劳动组合的集会,禁止游行活动等……侵害个人的基本人权”。[7]10月13日,社会党等66家团体联合召开了声势浩大的“反对警职法改恶国民大会”,指责岸内阁的倒行逆施。结果,在全国性反对修改警职法的群众运动的压力下,连自民党内部也产生了分歧,一部分自民党要员不满岸信介的独断专行,劝告岸信介悬崖勒马,警职法终于成为一纸废案。

二 岸信介内阁同右翼势力的关系

岸信介曾师从东京大学教授上杉慎吉,上杉是日本学界著名的反动教授,狂热的国粹主义者和君权专制主义者,主张“天皇主权说”。在上杉的“熏陶”下,学生时代的岸信介就加入了上杉领导的右翼学生组织“木曜会”,以及东京帝大的反动学生团体“七生社”。岸后来回忆说,“上杉博士富有人情味的魅力,强烈地吸引着我”。[8]岸出仕后与右翼巨头大川周明、北一辉等人也有密切交往。而大日本爱国党首赤尾敏也与上杉交往甚密,所以,时人称岸信介与赤尾敏是以上杉为媒介的“政治双胞胎”。岸信介上台后,积极主张再军备、修宪和强化安保体制,在这些问题上,与大多数右翼团体的观点相同,所以,“岸政权出现后,右翼们如鱼得水,开始跃动起来”。[9]

在组织和人事关系方面,岸信介及其内阁也与右翼势力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联。1958年7月3日,著名右翼团体“日本国粹会”在东京召开“再建发起人总会”,岸信介特意发去贺电。为此有媒体报道称,“今天,某结社纠集流氓和右翼召开成立大会,竟然宣读了岸首相的贺电,令人震惊。还有法务相中村梅吉的贺电……可见,流氓、右翼与政治家之间的关联依然紧密”。[10]

应该说,战后以来,日本政治当局对右翼势力还是略有戒备的。可是,岸信介内阁为了借助右翼力量推行内阁的反动保守主义路线,不惜勾结和资助右翼,甚至不避耳目,与右翼头目往来密切。尤其是安保斗争爆发前后,岸内阁同右翼的联系越发紧密,不断有政府援助右翼团体的消息被曝光。在一次国会会议上,社会党议员猪俣浩三就曾质问岸信介向某右翼团体捐款一事,事后,猪俣还因此受到护国青年队正副队长石井一昌和石井四郎的袭击。另有史料揭示,自民党为了阻碍民间和平力量召开禁止原子弹、氢弹会议,向右翼捐资1000万日元。当天,全国各地300多家右翼团体成员涌向会场所在地广岛,对参加会议的人员大打出手,而警察却在一旁袖手旁观。捣乱活动结束后,每名右翼队员获得5000日元的“补助”。又如,自民党的干事长川岛正次郎放风说,反战团体召开的“母亲大会是赤化”(会议),右翼团体就冲进会场捣乱。还有记者报道,多次目睹右翼头面人物频繁出入政府高官的官私邸。一位右翼巨头去西德旅行,岸内阁的一位阁僚出资赞助等。[11]这些信息都表明岸内阁及其成员对右翼团伙的青睐和利用。待到推行新安保体制时,岸内阁又拨给右翼2000万日元,作为保驾护航费用。[12]可见,岸信介内阁同右翼的关系非比寻常。

在岸信介内阁的支持、怂恿或默许下,日本右翼团体不仅同政府、执政党建立起默契的关系,而且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大联合”趋势,推动了右翼运动的高涨。1958年1月30日,救国总联合、大日本生产党、菊旗同志会、洛北青年同盟等右翼团体联合成立“新日本协议会”,以原特高课的官僚安倍源基为事务总长,原防卫厅长官木村笃太郎、原金鸡学院学监安冈正笃等为代表理事,资金由三菱电机财阀提供,是集自民党、财阀、右翼于一身的庞大团体。主张“以爱国心和民族觉悟为基调,适应历史和传统建设民主主义新日本”,“努力排除威胁国民和平与自由的外国势力及共产主义和失败主义”。[13]在这个联合团体中,我们还可以看到大森曹玄、铃木善一、中川裕、岛津定泰、锅山贞亲、田中新一、佐野博等熟悉的右翼头面人物。1959年4月,另一个右翼团体的“大联盟”宣告成立,名为“全日本爱国者团体会议”,成员有生产党、国粹会、殉国青年队等80多家右翼团体,议长团由佐乡屋嘉昭、小崎金藏、高桥正义、西山幸雄、荻岛峰五郎等人组成,著名右翼巨头儿玉誉士夫、井上日昭、橘孝三郎、吉田益三、笹川良一等人担任顾问。该组织以“国体护持”和“反共协同战线”为两大纲领,以领土问题、宪法问题、安保条约、再军备等问题作为运动方向。[14]1959年11月,自民党要员前田久吉、产经新闻社干员板仓卓造、政府官员村田五郎等人又联合右翼成立了“自由国民联合”,由财团提供资金,标榜“新保守主义”,同时发挥扩大自民党影响和势力的作用。上述三个团体都是由政府人物出面,同右翼团体、财阀联合,说明岸信介政府已经同右翼势力沆瀣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