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关系化视角”的分析
我想先解释一下什么是“关系化视角”。首先,这一视角认为,全球化不是一股横扫一切、将所有事物同质化的浪潮,相反,全球化是复杂的、多维的、矛盾的一系列过程;全球化涉及各地区社会、经济和政治纽带的繁衍、延展和加强;全球化通过改变各地区现有的连接关系来改变当地。在这一视角下,地方之间是具有关联性的,每个地方是根据它与其他地方的关系而被建构的,乡村也是如此。农村地区的独特性由土地与经济的关系、自然与社会的关系、农村与城市的关系等关系构成。正如乔纳森·默多克(Jonathan Murdoch)所说,“杂合的乡村以网络结构为特征,其中异质的个体通过多种方式而结盟”。例如,任何一个农场都是多种关系的结合:它包含各种经济过程,如土地和产品、生产者和购买者之间的关系;也包含不同的社会过程,如农场主与雇工之间的劳动关系;还包含维护景观的实践方式;包含着家庭关系,因为家庭就是在农场上劳作的;还体现着文化习俗,对农民和景观的重要性赋予了种种象征意义——所有这些构成了我们所说的“农场”。而一方面,全球化在解除其中一些关系的同时拉长了另一些关系,如在经济过程中,农场不再仅仅在地方市场上销售食物,它也许会将产品卖给一个国际公司,从而销往地球的另一端,或者它会更多地购买生产资料;另一方面,在全球化的作用下,某些关联被闭锁并代之以不同的关联,例如全球化移除或改变了构成和支撑一个地方的某些关联,再以一种不同的方式将它们捆绑在一起。
其次,关系化视角认为,全球行动者的力量推动了全球化的进程,将当地的行动者和能动性或招至麾下,或与之协商,或加以操控,但同时也被当地的行动者和能动性所左右。这意味着全球化的实践结果在不同农村地区可能迥然不同。因此,全球化的结果不是预先确定的,对乡村行动者来说,这是他们发挥能动性的机会。地理学家多琳·马西(Doreen Massey)这样说道:“如果用关系化视角去理解新自由主义全球化,‘地方’就存在于构成其本身与‘全球’的更广泛的权力几何学结构中。从这个观点来看,‘地方’并不总是‘全球’的牺牲品,也不是对抗全球化的政治防御堡垒……‘地方’与‘全球’是一种对照关系。”也就是说,“全球化”在不同的地方产生了不同的影响:在有些地方消极,而在另一些地方积极。如果把这一观点放到乡村语境中,我认为:“通过对乡村的缠绕、切入和诱惑,全球化改变了乡村地区,但未能抹杀乡村特性。相反,全球化所带来的网络、资源和行动者融入乡村,形成了新的杂合形式。如此形成的‘全球乡村’保持了地方特性,但也与之前有所不同了。”所以,全球化并不意味着乡村地区变得千篇一律,而是给乡村行动者、乡村组织和个体创造了新的机会,从而使乡村地区呈现不同的转变和形貌。下面给大家举几个例子来阐释这一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