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黔中高僧赤松法师述论
【内容提要】清初黔僧赤松四处参访,多方交游。在与高僧衲子的交往中赤松了悟禅理,传承临济法脉于黔中;同时赤松结交黔省地方官员,在地方官员支持下创建黔灵山,开法弘福寺;此外,赤松与文士名流相互切磋,砥砺诗文,宣传黔灵山。通过交游,赤松法师奠定了黔中良好的佛教生存环境,使佛教行化边鄙,同时遗留下丰富的佛教文学遗产。
【关键词】赤松 参访 黔灵山
【作者】哲学博士,贵州民族大学文学院副教授,贵阳孔学堂签约学者,研究方向:中国佛教。
赤松禅师,生于明崇祯七年(1634),寂于清康熙四十五年(1706),法名道领,字赤松,别号黔灵。他一生寻师访道,参禅见性,创建名蓝巨刹,弘扬佛法,利济群生,同时雅好诗文,喜与文士名流切磋琢磨,是黔中丛林黔灵山的开山者,是清初贵州禅宗一代宗师。
赤松法师四处参访,多方交游,足迹遍及川、黔、滇诸省。蒐辑经藏、《黔灵山志》及贵州地方志诸文献,有文字记载的与之交游者逾五十人,主要可以分为三类,即高僧衲子、黔省地方官员及文士名流。细检诸文献,这三类与之交游的人有部分只存姓名,而无相应史实以资征引,故此处不一一胪列,仅择其要者加以考述,借以明晰清初禅宗在黔中的传播,感知黔灵山开山之不易、弘福寺创建之艰辛,了解赤松法师对贵州佛教及佛教文化发展所做的贡献。
一 与高僧衲子的交游
赤松法师与高僧衲子的交往主要贯穿于其求道悟法的过程。赤松拜贵阳白云山西识和尚为师,而他对禅理的了悟以及传承临济法脉却与灵药和敏树密不可分。
赤松拜西识为师前,曾参访密云圆悟禅师的得法弟子灵药。灵药予赤松“万法归一,一归何处?”的话头让其参悟。赤松在西识和尚处紧提此话头,时时参悟。“行住坐卧,紧提话头,或随众作务,或危坐莲床,或散步经行,或焚香扫地,无一刻放下。”尽管如此,赤松仍大起疑情,不明其中妙理,故暂时作别西识,往参灵药于昆明五华山。
赤松于昆明五华山中日夜参究“万法归一”之旨,历时三载,经历一番艰苦磨炼,终于一朝悟道。赤松晚年曾忆及悟道经过,见下。
每夜半之中,昏沉大重,站立不住,将身系索梁枋上吊著,以遣昏散。白日恐人打搅,令知己将门倒锁,至晚上才食。食毕入房上香危坐,众人谗忌,总不理论。如期三月有余,工夫稍见纯熟。……及至百余(日)后,工夫凝成一片,荡摇不散,总是一个话头现前,将天地万物、寂静悄然,俱收在一处。至一日晚上,单(独)危坐,恍然入定(自此方知去向真诠),一段真风历历明明,不出不入,自在快乐。忽灯光烁闪,爆声惊觉曰:“白云消散尽,明月一轮圆,万法归一,一归何处,是此理也!”当下一喝:“是此理也!”次早到九峰,问曰:“万法归一,一归何处,若人会得,是何境界?”和尚劈头一棒曰:“是何境界?”予曰:“若凭么瞒我不得了。”和尚曰:“既瞒不得,拿将来!”予曰:“月在波心说向谁?”和尚曰:“此子须到后来亦堪用。”予曰:“和尚不可将长裁短。”自此如卸了千斤重担,始觉得身心快畅,做事有主,一切经书遇阅,心尽了然。
此段悟道经历透露出的信息主要包括赤松以“参话头”的方式开悟本心本性,同时展现了棒喝齐施的临济宗风,最终获得灵药的印可。
自大慧宗杲禅师大力提倡参话头以来,在话头下开悟的禅师不计其数。赤松以“万法归一”为话头,“总是一个话头现前,将天地万物、寂静悄然,俱收在一处”,从而起疑情、参到底,悟得“白云消散尽,明月一轮圆”,最终了脱生死。
此一番机锋,直指本心本性。赤松在万籁俱寂之时,电光石火之间,疑情尽散。明月,象征人的自性圆满朗润。《菩提心论》说:“照见本心,湛然清净,犹如满月,光遍虚空,无所分别。”寒山诗云:“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无物堪比伦,叫我如何说!”禅宗认为人人本心圆满自足,但因为被外在的欲望尘埃遮蔽,以致“月在云中,虽明而不照”。《五灯会元》中说:“古人见此月,今人见此月。此月镇常存,古今人还别。若人心似月,碧潭光皎洁。决定是心源,此说更无说。”只有通过修行,去体悟本心本性,发现那种不随外物迁谢的本真的我,才可获取此种澄明的境界。
同时,赤松与灵药的一番问答,展现了棒喝齐施的临济宗风。《五家宗旨纂要》云:“临济宗风,全机大用,棒喝齐施,虎骤龙奔,星驰电掣,负冲天意气,用格外提持。卷舒纵擒,杀活自在。扫除情见,迥脱廉纤。以无位真人为宗,或棒或喝,或竖拂明之。”赤松与灵药的机锋中“当下一喝”“劈头一棒”正是展现了临济宗棒喝齐施的峻烈宗风。赤松后来勘验学人亦是棒喝齐施。他的弟子陈起蛟在《赤松和尚像赞》中说:“这个和尚,尽有力量,踢翻大地乾坤,单传正法眼藏,有纵有擒,有收有放。任是金刚汉子,也与他三十拄杖!”这正展现了赤松继承临济宗风,以棒喝提斯后学,从而使参禅者直下了悟。
赤松获得印可之后,以“悟道容易守道难,守道容易了道难”自励。他辞别灵药慧宗,由滇返黔,途经募役司(今贵州省关岭县、紫云县一带),前往紫竹寺参访灵隐印文禅师。印文禅师为四川奉节人,于奉节木兰寺出家,先侍破山首座弟子象崖性珽禅师,后获破山印可,顺治年间入黔,此时住募役司紫竹寺。
赤松参访印文,并呈《双狮山紫云室颂》: “狮王独踞紫云霞,百兽潜踪畏爪牙。此地窟深威自远,吼声一震彻天涯。”赤松此诗引“狮子窟中无异兽”典故。因文殊菩萨常乘坐狮子坐骑,表示智慧威猛无比、所向披靡,故而百兽潜踪。赤松此处暗喻印文禅师为文殊菩萨,以无畏的狮子吼震醒沉迷的众生,言语之中显露出钦慕之情。
参访印文之后,赤松又往云南参灵药和尚于石屏天宁山,但现存资料未道个中缘由。一年之后赤松再次由滇返黔,复归灵隐印文处受具足戒。
赤松具戒于灵隐印文之后,回到贵阳白云山,协助业师西识和尚建成白云寺。但赤松不愿在白云寺做普通僧人,“若不远行操履,苦守僻地,非远大之计”, 于是决意再参大德。
赤松北上至遵义海龙山参见敏树和尚。敏树名如相,得法于破山海明,曾住贵阳大兴寺、石阡三昧禅院、遵义海龙山古龙寺等。敏树因与赤松是同乡,故留赤松住海龙山。次日赤松即呈偈并得敏树印可,成为敏树嗣法弟子。
赤松在海龙山留住数月之后向敏树辞行,敏树写下“慎自珍重”四字,并将拂子交付给赤松,叮嘱说:“老僧见汝远大之器,此去深隐,不可轻举妄动,隐深缘熟,自有龙天推出,莫强为也。”此番付嘱,与五祖付法六祖如出一辙。《坛经》中记载:“其夜受法,人尽不知,便传顿法及衣:‘汝为六代祖。衣将为信禀,代代相传……'”又“祖处分:‘汝去,努力将法向南,三年勿弘此法,难去,在后弘化,善诱迷人,若得心开,汝悟无别。’辞违已了,便发向南。”五祖传袈裟于六祖,以为凭信,同时叮嘱六祖向南,“三年勿弘此法”,等难去之后加以弘传。敏树在赤松临别之时送“拂子”以为凭信,同时叮嘱赤松“此去深隐,不可轻举妄动,隐深缘熟,自有龙天推出,莫强为也”,即是效仿五祖弘忍付法六祖慧能。赤松得敏树“拂子”为凭,嗣法敏树,成为临济宗第三十三世传人。
此后赤松住贵阳白云山,其名动黔中则与西筑和尚的推荐密不可分。
康熙六年(1667),西筑和尚投书赤松,言贵阳都司张光焕久闻赤松大名,请他担任刚刚建成的贵阳药王庙寿世禅院住持。赤松于同年春辞别西识和尚到寿世禅院开堂说法,贵州当地“督、抚、司、道临席”听法,一时轰动省城。
西筑和尚生平未详,搜检《嘉兴藏》,则有湛然圆澄的弟子石雨明方曾在万历四十三年(1615)礼杭州西筑和尚为师。若此西筑和尚为推荐赤松之人,以年龄计,石雨时年二十二岁,设西筑和尚当时三十岁,至康熙六年(1667)推荐赤松时当为八十二岁,似亦可通。然因有关西筑和尚的资料仅此一条,故仅作假设,以待新资料之佐证。
赤松交游的高僧之中还有传法贵阳东山的梅溪。梅溪曾有诗《寿赤松和尚》:“辟得黔灵逼太空,层山曲水尽依从。弧悬此日花飞雨,凭座当轩绕象龙。”梅溪写诗为赤松法师祝寿,首先赞叹其开辟黔灵山的不朽之功,说他生日之时天雨飞花,门下龙象环绕,是佛门中难得的人才。梅溪受具、得悟皆在灵隐印文处,后返贵阳重建东山寺。从法脉传承而言,梅溪与赤松都是破山海明法孙,二人同城开法,梅溪开法贵阳东山,赤松开法贵阳之西的黔灵山,一东一西,交相辉映。
二 与黔省地方官员的交游
赤松禅学修养深厚,佛学造诣精湛,闻名于黔中。他与地方官员的交往贯穿于黔灵山弘福寺的创建之中。
在创建弘福寺的过程中,赤松秉承“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的祖训,交结地方官员,得到了地方官员的大力支持。
时任贵州巡抚曹申吉见赤松乃法门龙象,率先捐资助建,并于一日在晤谈间问及此山名称,赤松答曰:“大罗木岭”。曹申吉以为山名太俗,宜另赋新名。赤松答曰:“老衲观此山外峥嵘而内秀慧,气象万千,境界灵奇,山后有圣泉,昼夜盈虚百度,毫厘不爽,此黔中万山灵奇所钟,拟名之以‘黔灵’。”于是黔灵山之名从此确定。
在曹申吉的倡导下,其僚属赵景福、王国柱等人也纷纷解囊,是年冬便建成大佛殿五间,左右厢房各十楹。随后,曹申吉令赵景福按赤松构想主持筹建观音殿。此工程刚刚开始进行,吴三桂起兵反清,而曹申吉本人随后亦被吴三桂集团处死,建造工程被迫中断。吴三桂叛乱平定后,在曹申吉夫人魏氏和赵景福的资助下,建成观音殿五间。
曹申吉是赤松法师开创黔灵山极有力的支持者,是黔灵山的护法大德。在三藩之乱中,康熙帝以为他降吴,定他为“逆臣”。后事情昭然,雍正帝撤销其罪名,乾隆帝为他彻底平反,准入忠烈祠。赤松曾在《挽澹余曹老先生》《挽曹大中丞》等诗中怀念曹申吉。他在诗中将曹申吉比作唐代的名臣狄仁杰,感叹其为国事操劳不休,耗尽心力,同时慧根甚深,对佛教至理往往了然于胸,“识破梦幻因,无生亦无灭”,是佛教中的大善知识,而其舍身为国的慷慨义气可与日月同辉,可与天地同在。而“廊庙拳拳系远心,几思挥翰破幽霃。忘躯不念功名重,报国宁辞鼎镬深。地下忠魂昭日月,天涯客梦绕山林。从来忠孝标千古,松岭常温鹤唳音。”则彰显曹申吉的舍身为国的英雄气概,同时暗用“华亭鹤唳”的典故,表达诗人对曹申吉的无限思念之情。
随后地方官员诸如云贵总督蔡毓荣、贵州巡抚杨雍建、贵州提督侯袭爵、正黄旗都统翁萨赖、贵阳市政使蒋寅、按察使李之粹等相继捐资,建成了天王殿、毗卢殿、藏经楼、山门殿和一批附属房舍。何素儒在《〈黔灵山志〉序》中说:
是故幢竖毫端,图成裟角,时则有抚军曹公开其始,制台蔡公、范公、王公踵其后,抚台慕公、阎公,提台侯公又从而要其终。凡莅黔藩、臬、道、宪、副台……莫不发殊胜心,后先协赞。
至此,历时十八年而初具规模的黔灵山弘福寺落成。时任贵州学政赵景福在寺院山门题额“黔灵山”,因赤松和尚首名其山曰黔灵,取“黔中万山灵奇所钟”之意;寺名弘福,彰“弘佛大愿,救人救世;福我众生,善始善终”之旨。
黔灵山弘福寺经过赤松和尚的创立和随后多年的培修扩建,直到康熙四十年(1701)才得以完成。忆及创寺经过,赤松说:“欣逢施主之发心,叠感宰官之乐助,初营大殿,继建经楼,香积僧寮,次第毕举,更为置田供众,铸像请经,引水凿池,栽松造塔。三十年来,荒烟寒雨之墟,化为清净庄严之域。”言语之中由衷地感谢地方官员在弘福寺创建过程中给予的支持。
三 与文士名流的交游
在黔灵山创建中和创建后,赤松常与文士名流登山作赋,砥砺诗文。黔灵山之名因名士之文而远播。
清初著名学者、诗人周渔璜与赤松相交甚好,特为《黔灵山志》作序。他在序中先述黔灵山胜景,同时阐明黔灵山之出名皆因赤松法师创建之功。
东南山水之奇,如雁荡者鲜矣,至谢康乐而乃发之;西南山水之奇,如钴潭西涧者鲜矣,至柳柳州而乃发之。……今黔灵山赤松禅师,密公三世法派也。始来黔,厌城市之喧阗,思得空山缚茂习静,始望城西山之颠而异之,乃辟为禅堂。其山冈峦四合,自外睇之无所得,乃登陟至顶,而后千奇万变,刻画呈露。自师居山,士大夫日从之游,后先增饰,今则林木日以茂,游人日以众,丹檐叠嶂,日增而奇丽;飞楼涌殿,遍压山椒矣。
作者列举诸例意在说明佳山水之出名皆因名人援引而扬名大江南北,就像雁荡山因为谢灵运的发现而出名,钴潭西涧因为柳宗元的发现而出名,同样黔灵山因为赤松法师的创建而出名。“而兹山也,自师未居山前,黔人无知黔灵者;自师居山,而黔灵遂为黔山之冠,是师为谢康乐、柳柳州也。”赤松法师未到之时,黔省无人知晓黔灵山,自从赤松法师开山建道场以后,黔灵山一跃而成为“黔山之冠”。
清代著名学者査慎行在秋日同黔灵山开山祖师赤松法师登黔灵山,其诗曰:“绝磴攀跻路已穷,忽穿鸟道入禅宫。云端方丈娑罗日,井底孤城觱篥风。草木连天人骨白,关山满眼夕阳红。兴亡何与问僧事,一角枯荣万劫空。”诗人在赤松法师的陪同之下攀登黔灵山,千岩万转路不定,但柳暗花明,穿过艰难鸟道,梵宫现前。再往上就是方丈,与天际相接,俯瞰下方,金筑似在井底一般。草木连天之处,白骨隐现其中,眺望远处,关山无限,落日熔金。随后作者将国家的兴衰成败、民众的生死疾苦,乃至自己的失意得志等无限情思寓于诗中。在其另外一首登黔灵山的诗歌之中,作者依旧感慨黔中地区的荒僻,并借景抒情,抒发自己的羁旅愁思。
渡泸沟畔辟新阡,瘦棘荒苔半石田。渐有疏烟生郭外,那无一雁到天边。蛮方对景怜佳节,客路登高感去年。落帽台孤风雨暗,短裘长路又三千。
诗中起首就给读者塑造了一种荒寒的景色,瘦棘、荒苔、石田、田间新开的小路等都体现了黔中地区特有的景致,贫瘠荒寒。随着诗人行踪的变化,渐渐看到城郭以及淡淡的炊烟。诗人以大雁自比,意在衬托自己远在他方之时的思乡之情,重阳已至,但自己独自面对荒蛮远方的景致,忆想去年佳节与家人相聚的情形。凉风渐起,寒雨淅沥,明朝又要起身远行,漫漫长路,情何以堪!诗人笔下黔灵山的景致并没有读者想象的那样美好,所有的景致因为诗人的他乡愁思而被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但同时也给人们展现了黔灵山异样的景致。
清代贵筑人刘子章在《黔灵山志》序言中以“天下名山僧占多”的话题引到了“天下名山僧建多”, “天下名山均为释氏所有。初有其山之人必岿然杰出,手辟榛芜,阐山灵之秘,显而为未有之奇观。其山籍其人以传矣,然后其人能有其山。彼瞿昙之西域,迦叶之鸡足,普贤之峨嵋,文殊之五台山,尚矣。而达摩之嵩少,慧远之庐阜,慧能之于曹溪,近而密云之于天童,是皆山籍其人以传者,非偶然也”。作者举迦叶尊者与鸡足山、普贤菩萨与峨眉山、文殊菩萨与五台山,达摩大师与嵩山、慧远法师与庐山等例子来表明黔灵山的开山以及出名主要源于赤松法师,亦即“山籍其人以传”,就是说黔灵山因为赤松法师的不懈努力终成黔中名刹,名播西南诸省。名僧开建名山,宣传名山,名山衬托名僧,彰显名僧,名僧与名山可谓共传不朽。
四 赤松法师对贵州佛教之贡献
赤松法师多方参访,广泛交游,上觅菩提,下化众生,加之其艰苦卓绝的开创和奉献,不仅自己成为一代宗师,也使黔灵山成为西南佛教的一大丛林。概括而言,赤松对贵州佛教的贡献主要有三方面:其一,化行边表,道启牂牁;其二,奠定了良好的佛教生存环境;其三,遗留下丰富的佛教文学遗产。
(一)化行边表,道启牂牁
赤松法师在贵州传教,“缘契天人,化行僧俗”,把儒家的忠孝观念以佛法的名义出现,“是以宰官僧俗,信从者众,而遇合者多”,出现上至当地官员,下至普通百姓,“罔不倾心,皆知合掌”的局面。
《〈黔灵山志〉序》中说:“黔于古为鬼方,以其椎髻侏儒,不通语言(人也而鬼矣),迨其后虽通于庄,凿于唐蒙,相沿迄今,亦不过羁縻之而已。(然虽驯而易动,犷悍而嗜杀)其性然也。夫人性本善,习则远也。虽有凶顽,莫不各具觉性。佛者,先觉者也,以觉遇觉,自亲切而易化。是故临以刀锯鼎镬而不动念者,晓以佛法,未尝不改容起敬。则如胎卵湿化,各念佛性,此之谓也,而况于耳目口鼻、身体发肤(俨然而人者乎!)”尽管人性本善,但贵州属于边鄙之地,中原文明对其影响甚少,受外界环境的熏习,以致人们的行为举止各异。尽管如此,人的本心本性并没有泯灭。“赤松了悟上乘,明通圆彻,如秋潭之月,如春海之云,乃体佛祖之意,欲行化黔灵。使吹笙跳月之辈,望金容而生欢喜心,听梵音而思离垢想,变凶悍而为礼义,易杀戮而为仁让,此则赤松志也,此则赤松辟黔灵意也。”赤松法师对佛教义理知之甚深,并能够做到高高山上立,深深海底行。他筚路蓝缕开创黔灵山,真正的用意就是教化大众,让佛法广传边鄙之地,而赤松法师为此付出了半生精力,可谓“一片婆心,半生精力,尽在此山”。
赤松开法黔灵山后,广觅僧才,传临济法脉,“行化三十余年,道振黔地,湖海衲子,闻风翕集,座下得法者数十余人”, 如大拙净霞、云石明源、觉贤和尚、灵鹤唯亿等后来均成龙象之才,使牂牁之地的禅宗法脉得以承传。
(二)奠定了良好的佛教生存环境
赤松深谙“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的祖训,交结地方官员,奠定了良好的佛教生存环境,使佛教在边鄙之地得以生存并壮大。
在创建黔灵山的过程中,赤松得到了地方大员的大力支持,最终使黔灵山弘福寺落成,使“荒烟寒雨之墟,化为清净庄严之域”。此外,地方官员对黔灵山经济亦给予大力支持。据统计,从康熙十四年(1675)信官张凤台为弘福寺购置第一批田产算起,到康熙三十七年(1698),其间共二十四年,黔灵山弘福寺先后从官府得到和购置的田产就有“四十八余契”。康熙三十三年(1694),贵州地方有司考虑到黔灵山弘福寺“诚有裨于国祚”,明文规定豁免山寺常住田亩杂项差徭,“俾山门永无夫役差徭之忧,僧众得以清修祝国”。
(三)遗留下丰富的佛教文学遗产
赤松晚年多与名士为伴,创作了大量的诗偈,留有《赤松领禅师语录》五卷。该《语录》为其门人乾御寂源辑录,内容丰富,体裁多样,上堂、小参、示众、法语、颂偈俱备,诗文、书启、杂著俱全,被收录在《嘉兴藏》之中。赤松本人及其弟子瞿脉、乾御被时人誉为“黔灵三诗僧”。法秀禅师曾评价其诗云:
近如我黔灵和尚者,每禅余暇,陶情于声律之中,信乎书信口道,一味从情灵中流出,意在言外,无斧凿痕,又未可与诗学家占哔者流同日而语也。门人辑其平日与士大夫辈酬唱若干首,丐弁于余,余目之,喟然叹曰:“此诗家上乘!”
后世围绕黔灵山及赤松法师展开的诗文创作亦非常兴盛。历经沧桑后遗留下来的关于黔灵山及赤松法师的诗文经统计约有300余首,诗人122人,主要包括入黔客籍文士、入黔官员,但主要以贵州当地的文人为主,通过他们的共同努力,造就了黔灵山诗文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