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上午七点半
火箭的长度是68英尺7英寸,在发射台上的重量是64000磅——但大部分是燃料。卫星的长度只有2英尺10英寸,仅有18磅重。
路克沿着第十八大街向南走的时候,跟踪者跟着他走了四分之一英里。
天色已经大亮,虽然街上熙来攘往,路克还是能够轻易地从街角和公共汽车站拥挤的人群中发现“灰色汉堡帽”的影子。但当他穿过宾夕法尼亚大街之后,“汉堡帽”消失了。他再次怀疑自己可能产生了幻觉:他从一个狂野的世界中醒来,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事情都可能是真的。也许被人跟踪只是他的臆想。但他也不是完全相信这个假设,因为,一分钟过后,他发现那个穿橄榄色雨衣的人从一家糕点铺里走了出来。
“Toi, encore.”他低声叫道,“又是你。”我为什么要说法语?这个问题在他脑海里短暂地闪现了一下就被抛到脑后,他还有更需要担心的问题。此时再也不用怀疑了:两个人像跑接力一样轮番跟踪他,而且衔接得十分流畅。他们一定是专业人士。
他企图弄明白被跟踪的原因。“汉堡帽”和“雨衣”可能是警察——路克也许犯了罪,比如醉酒杀人。他们也可能是克格勃或者CIA派来的探子,不过,像他这样的流浪汉不太可能参与什么间谍活动。最沾边的推断就是,他多年前离开了他的老婆,而现在她想和他离婚,所以雇了私家侦探来搜罗他生活过得如何的证据(也许他老婆是法国人)。
虽然这些假设没有一个有吸引力的,他还是有种兴奋的感觉。他们大概知道他是谁。无论为了什么跟踪他,他们一定知道一些他的事情。至少比他本人知道得多。
他决定把两个跟踪者分开,然后和年轻的那个对质。
他走进一家烟店,拿偷来的一些零钱买了一包“长红”。出了店门,他发现“雨衣”已经消失了,现在跟踪他的是“汉堡帽”。他走到街区尽头,在转角处拐弯。
一辆可口可乐公司的卡车停在人行道边,司机正从车上往下搬箱子,把卸下的货物搬到一家餐厅里。路克走下人行道,来到卡车的另一头藏好,这样他能看到街上,从拐角转过来的人却看不到他。
过了一分钟,“汉堡帽”出现了,一边快步走,一边检查门廊和窗户,搜寻路克。
路克躺到地上,翻身滚进卡车底下,从车身与地面的缝隙向外看,很快发现了跟踪者的蓝色西装裤的裤脚和棕黄色牛津鞋。
发现路克无端消失的那男人加快了脚步,在街上走了个来回,然后钻进那家餐馆。一分钟后又出来,围着卡车转了几圈,接着回到人行道上朝前走,没走几步就开始狂奔。
路克暗中得意。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从哪学到的这套把戏,但他似乎很擅长这一招。他从卡车前方爬出来,顺着人行道一侧的挡泥板看过去,发现“汉堡帽”仍然在跑。
路克穿过人行道,转过拐角,站在一家电器商店的门口。他一边假装端详一台售价八十美元的录音机,一边打开烟盒,拿出一根香烟静静等待,一只眼睛盯着街上。
“雨衣”出现了。
他个子挺高——和路克差不多——体格健壮,但比路克年轻十几岁,神色紧张。路克的直觉告诉他,这人没什么经验。
看到路克,他慌张地抖了一下。路克直盯着他。“雨衣”挪开视线,贴着人行道的边缘走,想从路克身边绕过去,就像大家都会避免和流浪汉接触那样。
路克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把烟放进嘴里,说:“有火吗,伙计?”
“雨衣”不知所措,他犹豫着,看上去很为难。路克开始以为他会一言不发地走掉,但他似乎很快做了个决定。只见“雨衣”停下脚步,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当然。”然后把手伸进雨衣口袋,掏出一卷火柴,划着一根。
路克拿出嘴里的烟,说:“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年轻人吓了一跳。他的训练课程可没有教他怎么应付向自己提问题的监视对象。他张口结舌地盯着路克,直到手里的火柴烧完了,他才把它扔到地上,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伙计。”
“你在跟踪我。”路克说,“你肯定知道我是谁。”
“雨衣”继续假扮无辜:“你是卖东西的吗?”
“难道我穿得像个推销员吗?拜托,和我说实话。”
“我没跟踪任何人。”
“你跟在我身后一个小时了,而且我迷路了!”
对方打定了主意。“你脑子不正常。”他说,企图从路克旁边绕过去。
路克身体一晃,堵住他的路。
“对不起,请让开。”“雨衣”说。
路克不打算让这个人走掉。他抓住对方雨衣上的翻领,把他摔到商店窗户上,砸得玻璃吱嘎作响。沮丧和怒火在路克胸中翻滚。“去你妈的!”他用法语叫道。
“雨衣”比路克年轻,也比他强壮,但他根本没有抵抗。“拿开你的脏手,”他平静地说,“我没跟踪你。”
“我是谁?”路克朝他吼道,“告诉我,我是谁?”
“我怎么知道?”他抓着路克的手腕,想把他的手从雨衣领子上甩下来。
路克松开手中的衣领,扼住“雨衣”的喉咙。“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他烦躁地说,“你得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雨衣”失去了冷静,恐惧地瞪大眼睛。他挣扎着想要摆脱路克钳住他喉咙的手,却没有奏效。他又开始用拳头打路克的肋骨,第一下打中了,路克向后一缩,但没有松手,他又靠了上去,和“雨衣”贴得更近,这样对方拳头的力道就无法完全使出来。路克用两个大拇指按着对方的喉咙,无法呼吸的“雨衣”的眼中现出恐惧。
路克身后传来吓坏了的路人的声音:“嗨,怎么回事?”
路克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杀人!他放松了钳制。我怎么了?我是个杀人犯吗?
“雨衣”挣脱路克的控制。路克被自己的暴力反应吓得不轻,双手不由得垂落下来。
“雨衣”向后退去。“你这个疯子,”他说,眼中的恐惧犹未退却,“你想杀了我!”
“我只想知道真相,我知道你能告诉我。”
“雨衣”揉着喉咙。“浑蛋,”他说,“你他妈的真是疯了。”
路克的怒火再次升起。“你撒谎!”他喊道,再次伸出手去抓“雨衣”。
对方转身跑掉了。
路克本应追上去的,但他迟疑了。这有什么用?抓住他以后又该怎么办?折磨他吗?
正想着,对方已经跑远了。三名停下来观战的路人站在安全距离以外,盯着路克。过了一会儿,他走开了,朝着与两个跟踪者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的感觉从未这么坏过,身体因为刚才的暴力行为簌簌发抖,也为结果感到失望。他遇到两个很有可能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却什么信息也没得到。
“干得好,路克,”他自言自语道,“你什么都没干成。”
他又是单枪匹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