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里克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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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新囚犯

每日里留里克就在干嚼着麦饼期待夜幕降临中度过。乔舒亚去厨房也越来越熟络了,每次只需要二十余分钟便能来回。

日子就这样平和安宁地流逝。一个月后的这么个清晨,留里克正睡得香甜,却听得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隐约听着甘多的话语声,同时还有几个人的声音。留里克把头埋在枕头下,然而终究是没法子挡住那些噪音。这一连串的动作也消除了那一点残余的睡意。

留里克翻身从床上坐起,踱步到走廊上。七月的清晨不似白日里那么炎热,透着一丝丝凉意和清爽。他揉了揉头上乱糟糟的碎发,双手交叠在护栏上,欺身探头向楼下看去。就见甘多正弓着腰和个军官模样的人交谈。恍然间留里克觉得那军官有点面熟,似乎在哪儿见过。用手掌心擦了擦朦胧睡眼,留里克定睛看去,仍旧想不起来。他向军官身后看去,两个士兵中间夹着一个囚犯。诶,这囚犯也有几分眼熟。留里克终于想起来那个军官是谁了。

那日他在要塞中闲逛,刚巧碰上拉斐尔夫人出殡。在路边的人群中有一个军官义愤填膺,发了一通感慨。当时劝阻他的同伴,就是眼前这个军官。而身后那个囚犯,正是那热血的年轻军官。

留里克轻笑一声,当初他便料到这军官不会有好下场,没想到这么快就落到了他手上。他探出半个身子冲甘多喊道:“甘多,这是干嘛呢?”

甘多听着声儿,回头看了他一眼。先向军官唱了个诺,方才转过身来冲着留里克说道:“留里克,上面又带了个犯人来。先丢水牢里关着,然后转普通牢房。”近月来,甘多发现留里克并不对他指手画脚,也没有干预他在监狱中的权柄。因而对待留里克也轻慢起来。虽不至于骑在留里克头上作威作福,然而已经开始直呼其姓名了。留里克倒也不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甘多在他眼中不过是路边的一根苇草罢了。

留里克听说这犯人要关进水牢,倒是来了些兴致。这些日子里,不断地有士兵因为赌博或者斗殴等等小事被送入监狱,同样的不断地有囚犯刑满释放。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见过有谁被送入水牢的呢,这是头一个。

他手一撑栏杆便纵身跃下,来到众人面前。甘多对于他这种不走寻常路的做法早已习以为常了,倒是那押送军官的眼皮跳了几下。

“走吧。”留里克招呼道,“快把他送进去,我还没吃早饭呢。”

一行人进了住宅地下的水牢,甘多熟门熟路地把囚犯铐在木架上,放置好干布和水漏。留里克在一旁撑着下巴看着他行动,这还是他第一次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这间自己曾带了很长时间的牢房。

甘多布置好一切,满意地转过身来,正对上留里克的眼睛。他整个人隐没在墙边的阴影中,偏偏那双眼睛倒映着房屋正中燃烧的炭炉。橙红的火光在留里克的瞳孔中央跳跃着,像噬人的火焰。甘多徒然一缩脖子,他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这过去的一个月中都是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幸好留里克不在意他的轻慢,然而他以此而自得,实在是对自己的生命太过不负责任了。在留里克眼里的火光中,甘多终于想起了留里克的身份,想起自己和他终究是两个不同身份的人。

于是甘多小碎步来到留里克身前,微曲着身子说道:“大人,都办妥了,可以上去吃早饭了。”

留里克诧异地看着甘多。甘多突然之间态度的转变让他感到莫名其妙。不过这样的行为并不让他着恼,倒是感到有些舒服。有个听话的手下总比一个傲慢的同事好点。

甘多回身锁了门,一行人回到地表之上。风吹过树叶,震颤了枝条,蝉叫了起来。

水牢中,滴答,滴答。

吃过早饭,甘多拿起扫帚开始打扫庭院。留里克则是拿了钥匙回到水牢之中。

哐啷啷,铁门发出了熟悉的响声。侧身进到屋内,那囚犯正抬起头看着留里克。留里克也不搭理他,径直走到牢房内,四下打量起来。故地重游时,最使人感伤。留里克先是踏着石砖走过火盆旁,由明入暗,接着走到炭炉的亮光处,然后彻底没入木架后的阴影中。囚犯的视线随着留里克而动,他浑身是伤,没有力气说话。不然他满腹的疑惑和怨气一定会统统宣泄在留里克身上。然而现在他只能看着留里克,直到留里克走到他身后的黑暗里。他再也没法儿把头转过去了。

起初,身后还有轻微的呼吸声传来,渐渐地,渐渐地,他没有精力凝神去听了。长期的熬打和饥饿使得他现在异常虚弱。尤其是头顶上还有水滴不停地落下,那碰撞头骨的啵啄声一直在颅内回荡。最终变成了如雷的轰鸣,他能听到的只有片刻不停的滴答,滴答,滴答。他勉力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火盆,那一团光明成了支撑他精神的最后支柱。然而到了后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提神而看它,还是麻木地保持着看这个姿势。

那个火盆逐渐化作了一个橙红的光点,它本是圆圆地静立在那儿,突然闪烁了一下,然后开始颤动,开始跳跃,开始变幻、扭曲。以它为圆心荡漾出一个又一个盘旋扭动的波浪状圆环,不断地扩散,遍布整个房间,照亮每一个角落。突然,房间消失了。他站在一张橙红色浪状环带编织的网上,正面前就是那个红点,它还在释放着波纹。一道道橙红环带的间隙中是无尽的黝黑,那儿是空的,任何物体乃至光线都不存在。他看着,看着,自己也慢慢朝着那儿坠下去。

“嘿,这才多久,就坚持不住了?你叫什么名字?”在无边际的坠落中,一个充满嘲笑的声音传来,似一道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