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瞎子
那个家是在楚天城的中央所在，当然这个中央只是相对于较繁华的地段而言，这城实在太大，一人从城东走到城西，至少得两天有余，甚至有些区域明令禁止百姓通行，这种区域被传的神乎其神，或许是其过于神秘，或许是众人求而不得的好奇心。
繁华中总会隐藏着冷清，就像光明下必存在黑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写照在这些地方被描绘的淋漓尽致。
没有那些濒临死亡的苟且，又怎能衬托出上层雍容华贵的高尚。
越是丑陋的人，往往对美丽有些无比执着的追求，就像越是贫穷的人越会往富贵群中扎堆，也像这乞丐，往繁华地段聚集。
只为求的那一线生机。
薄暮的夕阳余晖洒在店肆林立的街道两旁，青石绿瓦的道路，突兀横出的飞檐，粼粼往往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无不彰显楚天城的热闹富贵之景。
而就在这种泱泱盛世的表象下，总会有着与之相反的真实。
一个四岁左右的小乞儿，双手做捧状穿梭于人流中，他不看行人的面相喜好，也不看其服饰妆容，哪怕是粗布麻衣的农汉，或者是锦衣绸缎的富商，他只是小跑着跟一会儿。
若是跟着那人超过了七步，这小乞儿便会换上一人继续紧随，双手做捧状未曾改变分毫，这便是乞讨的七步之说。
他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显露，估计是乞讨已成习惯，他知道这些路人，根本不会给自己丝毫脸色，像那种忧愁，可怜，祈求的姿态只会在新手上才会表现出来。
若是有人止步，那便是一天的饱饭有了，可绝大多数，对他只会视而不见，或许多看这乞儿一眼，便是脏了眼吧。
可乞儿哪管这些，他只是默默的跟着，他心里默数着自己紧随的步数，绝不能超过七步，因为他不久前认识了个小哥哥，那个小哥哥跟他说过，若是超过了七步，便会惹得路人发怒，那时候就要挨揍，想想以前乞讨经历，再想想这句话，似乎挺有道理。
所以街道上总有这么一个小乞丐，走走停停，走走停停，像是一条穿梭闹市中迷了路的小狗，惹得众人注意的同时，也是一阵侧目。
久而久之，这似乎成了一道不一样的风景。
“小瞎子，来，来，过来，看这边。”天予对着这乞儿挥手喊到。
他来到此地良久，一直看着小瞎子的忙忙碌碌，天予自幼便已乞讨为生，混迹长久，也学到了些乞讨的本领，入了楚天城认识了小瞎子，便将一些本事教给了他。
看着小瞎子乞讨场景，似乎让他回想起从前的自己。
“天予哥，是天予哥！”左眼蒙着布条的小乞儿闻声看到天予，面容骤然由惊转喜，快步奔走过去。
紧紧抱住天予，小瞎子对着天予看了又看，还伸着小手不断地在天予身上胡乱摸索着，直到发现天予毫发未伤，平安无事，小瞎子猛地哭了起来。
“天予哥，你都不见两天了，我和嫣然姐都以为你被打死了，我们找了你好久，找的我们脚底都起泡了，不信你看看。”小瞎子哭着哭着，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脱掉了满是破洞的小鞋，抬起那脚，脚掌上赫然有些几个大水泡。
天予看着小瞎子稚嫩的脸庞，伸手抹去了他的眼泪，心里泛起了少有的暖意。
“瞎子不哭，天予哥这不是回来了么，走，咱们回家，今天咱们吃好吃的。”天予说完背起了小瞎子，一只手提着那小鞋，向着街尾一处走去。
“小瞎子，你说你天予哥我如果不见了，你会伤心难受么？”天予背着小瞎子突然问道，这问题天予自己没有深想，没来由的脱口而出。
“那当然难受，嫣然姐和我都难过了好两天了，这几天我们都没有吃饭，是那种有了钱也没有吃饭的那种，心里总挂念着你，总害怕你出了什么事。”小瞎子想了想，坚定的说道，抱着天予脖子的手臂又紧了紧。
“那你们为什么难受呢，我们认识才仅仅半年而已。”天予双手将小瞎子屁股往上提了提，接着问到，似乎想问出个什么，可究竟是什么，天予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此次重生过后的茫然。
他见过太多同伴的离去，有饥寒交迫饿死的，有疾病缠身病死的，也有被人欺迫打死的，他司空见惯，直至有些麻木。
“因为天予哥是我们的亲人呀，我被嫣然姐捡到后，就她一个亲人，后来天予哥来了，天予哥也成是我的亲人呀。”小瞎子顺口而出，不加思索。
“亲人？”天予对这个词想了一会儿，他心里突然感到有些沉重，灰溜儿是自己的亲人，与自己相依为命，天予以为这辈子也只有它能够称之为亲人了。
“小瞎子，你真认我是亲人呀？”天予突然咧嘴一笑，心里灰溜儿逝去的冷意似乎消散了些许。
“嗯。”小瞎子重重的点了点头，以至于那下巴戳到了天予的肩膀。
这感觉有些疼痛，却第一次让天予感到从所未有的温暖。
或许这次大难不死，是灰溜儿娘亲给我重获新生的机会，让我懂的什么叫亲人，怎样去照顾亲人吧。
“小瞎子，那以后咱们就是亲人了，好么？”天予转头看向小瞎子，语气竟有些颤抖。
“嗯，我们永远是亲人。”小瞎子咧嘴笑道，双手兴奋的挥舞着。
“那天予哥哥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天予对着小瞎子大声说道，然后他看着天空，又大声喊了一遍，似乎在宣告着什么。
天予背着小瞎子，一路蹦跳，两人心情未有过如此愉悦。
一座大宅，飞檐翘角，浮图画壁，看上去辉煌大气，只不过这应该是百年前的光景，此刻它破败不堪，门窗老朽，屋顶瓦片碎裂散乱，四壁裂缝横生，估计挡风遮雨都是问题。
而天予与小瞎子的家，就是紧贴这大宅旁的一座茅草屋，料想当初，这茅草屋也算是这大宅的一处杂屋，估计会放放柴火茅草之类用途。
天予初来楚天城，就是被嫣然和小瞎子捡到此处，几天喂养，救活了过来。
此地被他们三人称为家。
茅草屋的门敞开着，隐隐约约能听到琐碎的声音。
天予看着茅草屋，心生感触，像是有了一种希望，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嫣然，我回来了。”天予对着茅草屋喊了一声。
屋内琐碎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小乞儿半拉开屋门，脑袋向外探了探，她看了看天予，然后朝屋内扭过头去，悄悄的抹了抹脸庞，动作轻微不露痕迹，可又怎能避过天予的视线。
“你回来了？”屋内乞儿语气平淡，似毫无感情般问了一声。
“我，回来了。”天予咧嘴一笑，语气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