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后觉
柏泉新品广告预告陆续在各大平台上线，商厦里、街道旁，有大屏幕的地方就有顾梓喻的脸。
波光粼粼的水面，金灿灿的阳光，身着校服的少年、少女，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悄悄的向对方走进，如两瓣同时落下的桃花，唯美且浪漫，好似这就是初恋最美好的模样，似一本全新的校园童话，让我们都愿意相信初恋是美好的，校园恋爱是长久的。来往的路人未必所有都认得他们，却都心甘情愿地停下脚步，去欣赏，并沉迷，久久无法离开。
在柏泉广告引起的热潮中，原本只在文学界稍有名气的顾梓喻，在大众群体中怒刷了一波存在感，人们对她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说她气质甚好，天生就是做明星的料，也有人说她是靠炒作走红上位，不干正事。但顾梓喻两耳不闻窗外事，别人对她的评价如何她从不在意。
结果是，顾梓喻红了，不限圈子，彻彻底底的红了，随之而来的有采访、有真人秀，甚至更多高质量的代言，但她没被一时的名利蒙蔽双眼，尽数推了，李其替她可惜，在耳边唠叨了好久。但她知道，并且提醒自己是名作家，不是明星，不需要到处刷脸，被捧在高处。
公司也没想到，仅仅预告片就掀起了巨大的浪花，而掀起浪花的人不是吴临，而是顾梓喻。
她的美丽沉静给大多数人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连旧日的作品都激起了购买狂潮，第一次，真真正正的，顾梓喻体会到了万人簇拥的感觉。
沈江然合上手机，他看了几遍广告预告，顾梓喻如兰花般淡雅的美让他忘记了这只是一个广告预告片，忘记了在她身边那个眼波温柔的男人，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的是什么样的世界。
顾梓喻的事业即将迎来顶峰，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注定越来越远，如同两艘船，终究会分散在一望无际的大海，向不同的航程慢慢偏离。
顾梓喻出现在酒吧，身着花蕊般嫩黄的长裙，仿佛散发着甜蜜的花香，萦绕在侧。
“梁昕回来过吗？”她面露忧愁，手用力握住手机，指节泛白。
“没有。出什么事了吗？”沈江然将椅子往她脚边推了推，望着她，额头有细密的若隐若现的汗，轻蹙的秀眉让他也不由得做出同等动作。
顾梓喻并没有心情坐下，一点点的同沈江然叙述她打不通梁昕电话、也敲不开她家房门的经过。只是说了句：“我找不到梁昕了。”
沈江然似乎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顾梓喻遇到了困境，“昕姐那么大的人了，不会丢的。”他只当是顾梓喻工作太累，神经紧张了。
顾梓喻急的跳脚，沈江然并不明白她着急的原因，也不知道那乱七八糟一系列的故事，她也无法三言两语就能给他说个明白。
她只担心梁昕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得到了那个男人的消息，于是又傻乎乎的不顾一切，投奔到那个绝情男人的怀抱中。
“她离开酒吧之前有没有说要去哪里？”她越想越控制不住自己，大力抓住沈江然的胳膊问道。
她得找到梁昕，将她从沼泽中拽回来，陷入无法自拔的泥潭，一次就够了。
沈江然被吓了一跳，“她接了电话就匆匆忙忙的出去了，什么都没说。”
“什么电话？”顾梓喻立刻问到。
“不知道是谁打的，但昕姐接了之后表情有些难看。”
“难看？”顾梓喻反问，忽然发觉自己动作太过用力，连忙松开了手。
沈江然略微回想，“好像是听到了特别不可思议的事情。”
顾梓喻弱弱的垂下手，心想完了，除了那个男人的出现，还有什么消息能让一向宠辱不惊的梁昕抛下一切，玩起失踪呢？
她一时乱了阵脚，软软的瘫在椅子上，焦躁不安的揉着脑袋。
“怎么了？”沈江然俯下身子，心中自然同她一样的不安，温声问道。
“她一定是去找那个男人了。”顾梓喻喃喃自语。
沈江然耳朵凑近，勉强听清，“什么男人？”
“伤害过她的男人。”顾梓喻咬牙切齿，一想到这种男人就恨不得将他撕碎，又想到梁昕为了这样的人苦苦等待十几年，不知悔改的又一头栽了进去，便更加怒火中烧。
沈江然在这里也呆了一段时间，关于梁昕的往事也听过不少闲言碎语，只是他看梁昕从不在意，也就没放在心上，现下想来，梁昕真真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昕姐是个成熟女人，有分寸的。”他安慰式的拍拍顾梓喻的肩。
有一定阅历之后，面对爱情，就不会像从前那样冲动莽撞，岁月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看透了曾经看不透的东西。
顾梓喻叹了口气，可陷入爱情的女人，有哪一个是头脑清醒的，爱情，从来与年龄无关。
楼下的车往来不断，在宁静的月光下划过一条白光，淡淡的月色从破旧窗户的细缝中钻进来，印在梁昕灰白的脸上，因为身处在灰烟瘴气的酒仓里，她的衣服和脸都是脏兮兮的。
几十箱酒堆在仓库中，蜘蛛迈着它八条纤细的腿来回攀爬，关了机的手机躺在箱子上，清晰可见屏幕上如蜘蛛网般的裂痕。
她这几天一直呆在这，这里原是用来存放一些过期的果酒，以及不再售卖的鸡尾酒的，而这数目庞大的几十箱是她不久之前进的一批新酒，还是一个老顾客推荐给她的，说是最后一批，卖完就没有了，梁昕看它味道独特，价格合理，二话不说就掏空了口袋尽数收下。
原本以为可以连本带利的小赚一笔，不算精明却也经营多年，头脑的灵活的梁昕却在这堆酒上狠狠的摔了一跤，并且一时间站不起来了。
酒的质量不过关，无法售卖，给她引荐的顾客没了踪影，报了警，警察却告诉她，她们签订的合同是合法的，就算私下追究，能拿回的只有她当初付出的零头。
在酒仓里呆了几天，周围都是臭烘烘的霉味，看着一屋子的酒，她恨不得全部砸在那个黑心人的身上，酒吧经营需要钱，但她已经身无分文。濒临破产，她几年前经历过一次，但只是经营不善，交不起房租，是顾梓喻拿钱救济了她，所以创造了她们知心姐妹的缘分，可这次，她需要的是一大笔钱，顾梓喻的新事业刚刚起步，缠身事也众多，就算是她也无法拉下脸再寻求帮助。
于是她把自己变成了鸵鸟。
她淡然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视线开始恍惚起来，她想起一个人，能想到的和能帮她的也只有这一个人，于是她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拍拍身上的灰尘，走了出去。
回家收拾了一下蓬头垢面的自己，那段时间顾梓喻刚刚离开，也幸好没因此撞上。
她来到了赵霄的台球馆，从上次他大张旗鼓的表白之后，就进入了梁昕的黑名单，有人说：鉴定一个人是否真心的方式就是淡着他。果不其然，梁昕鉴定了出来：“两分真心，八分新鲜”。但现在她又不得不有求于他。
她第一次来台球馆，和电视里看的差不多。找到了赵霄的办公室，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不确定有没有人，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大力推开了门。
除了赵霄，还有两个和赵霄差不多身材和年纪的男人坐在两边的沙发上，各自身边都有一名秘书，一人一份合同摆在茶几上。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梁昕见状，准备推门离开。
赵霄却及时叫住了她，掐灭手中的雪茄，转头对另两个男人说：“刚刚提的方案，你们可以先到旁边的会议室再商讨一下，我一会过去。”
秘书带两人离开了房间，梁昕呆呆的站在旁边目送他们离开，一声未吭。
房间里只剩两人，和充斥房间的浓郁的白烟。
“你怎么会过来？”赵霄满脸惊喜，望着梁昕，如同仰望缪斯女神。
梁昕有些忐忑，心怦怦直跳，因为这里或许是她唯一的出路，深吸了一口气，不小心被些许的烟雾呛到，咳了两声，几乎是立刻，赵霄起身，打开了窗通风，回过头，梁昕已经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梁昕的出现简直是给他最大的惊喜，于是格外殷勤，亲自为她斟茶。
梁昕不太爱苦茶，但还是一口喝了下去，像在给自己打气，纠结的咬了咬茶杯，弱弱的说：“我想求你一件事……”
“说什么求，只要是你的事，我肯定帮。”赵霄坚定不移的说。
“我想跟你借……三十万……”梁昕不太干脆的说，言语吞吐，甚至低微，她从来没这样过，但生活所迫，她不得不低头，万不得已的发现，满身的骄傲其实一文不值。
赵霄愣了愣，但还是掏出了钱包，他知道，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梁昕一定不会来找他，但他依旧庆幸，对梁昕来说，他是一个可以寻求帮助的人。
他轻轻的将卡塞进梁昕紧张出汗的手里，以保护她最后的自尊心，语气轻柔的说：“我前段时间去了趟XZ，小赚了一笔，你先拿去用，不够再告诉我，我正在谈一笔新生意，谈成了又是不少钱，我人懒，密码就是六个零。”
“谢谢。”梁昕红了眼眶，没想到最后帮助自己的人竟是之前避之不及的人，甚至没问原因就将卡交给了她，可能至亲的人都不一定拥有的信任，赵霄却无条件的给了她，相比起来，自己简直低微到了尘埃里。
赵霄一言未发，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她的手上，像有源源不断的力量给她做支撑，明明手心都紧张的出汗了，手背却还是冰凉，可见她有多么无助和纠结。
“我就不妨碍你了，先走了，钱……我会尽快还你的。”梁昕将手快速抽离，站起身，眼眶还是微红。
“你不用急着还我，我后面还要出几趟差，都在国外。”他尽可能让梁昕没那么大心理压力，于是这样骗她，其实他并不用出差。
梁昕的高跟鞋落在地板上，声音一下高，一下低。一段时间没见，赵霄瘦了很多，肚腩已经没那么明显，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神清气爽，有了这个年龄该有的成熟感，他似乎为了梁昕在努力做着改变，可梁昕没法给他感情，于是心情比收了他的钱更沉重。
卡里，有五十万。
有了钱，酒吧的洞自然能够填上。她去修了手机，看到了很多未接电话，最多的就是顾梓喻打来的，她开始了新的纠结，就是怎么向顾梓喻开口，不管是她差点害被顾梓喻救回来的酒吧破产倒闭，还是低下头去和一位自己曾明白讨厌过的追求者借钱，都是件羞于启齿的事情。
想了一会，她还是先回了家，最起码能找回一点缺失的安全感。电梯“叮”地一声开了门，脚腕好像被磨出了血泡，于是视线低了下去，注意力分散的向前走着，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并且抬起头，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我就知道，躲不过你的，但没想到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