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展现“活财产”易主时的情感
谢尔比先生和太太回到卧室,准备安歇。他懒洋洋地靠在一把大安乐椅里,正在看下午送到的几封信,她则站在镜子前,把伊丽莎为她梳妆的复杂的发辫梳直。因为刚才她看到伊丽莎面颊苍白,两眼呆滞,就吩咐她先去睡觉,不用再侍候她了。梳着头发的当儿,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早晨和伊丽莎的谈话,便转向丈夫随意地问道:
“亚瑟,我问一下,你今天弄到家里来吃饭的那个举止粗俗的家伙是谁呀?”
“他叫哈利,”谢尔比说着,局促不安地在椅子里转了一下身子,两眼仍盯在一封信上。
“哈利!他是何许人?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噢,他是个生意人,我上次在纳齐兹和他做过一笔生意,”谢尔比先生答道。
“就这么一点交往,就那么随便来访,还在这里吃饭了?”
“嗯,是我请他来的,我和他有些账要清算,”谢尔比说。
“他是个奴隶贩子吗?”发现丈夫的举止有些尴尬,谢尔比太太紧盯着问道。
“哎呀,亲爱的,你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的?”谢尔比说道,抬起头来。
“没有——只是晚饭以后,伊丽莎到我这里,她担心得要死,哭着说你在和一个奴隶贩子谈话,她听到那家伙提出要买她的孩子——真是个可笑的小傻瓜!”
“哦,是吗?”谢尔比先生说道,又看起信来,有好一会儿他摆出一副很专心的样子,却没有发现自己倒拿着信纸。
“这事早晚得知道,”他心中暗想,“还不如现在就说出来。”
“我告诉伊丽莎,”谢尔比太太说,一面继续梳着头发,“她真是小傻瓜,竟然操这份心,我说你是从来不和那类人打交道的。当然,我知道你压根儿不打算卖掉任何一个仆人的——尤其不会卖给这样一个家伙。”
“嗯,埃米莉,”她丈夫说道,“我一直是那么认为,也是那么说的,但现在我的生意维持不下去了,我不得不卖掉几个奴仆了。”
“卖给那个家伙?绝对不行!谢尔比先生,你不是当真的吧?”
“对不起,是真的,”谢尔比先生说。“我已经同意把汤姆卖给他了。”
“什么!我们的汤姆?那个善良、忠诚的汤姆!他从小就是你忠心耿耿的仆人呀!啊,谢尔比先生——你还答应过给他自由的——你和我对他许诺过一百遍之多啊。哼,现在我可什么都能相信了——我现在能相信你会把小哈里,可怜的伊丽莎的独生子卖掉的!”谢尔比太太说道,语气既难过又气愤。
“唉,反正你早晚总会知道一切的,情况正是这样。我已答应把汤姆和哈里一起卖给他;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做了一下其他人天天在做的事就要遭到如此训斥,就好像我是个魔鬼似的。”
“但是,干吗要挑他们两个呢?”谢尔比太太说,“如果一定要卖,庄园上那么多仆人,干吗一定要卖他们两个呢?”
“因为他们的卖价比其他人都高,这就是原因。你既然这么说,我倒是可以另挑一个的。如果你觉得合适,那家伙是愿出大价钱买伊丽莎的,”谢尔比先生说道。
“这个恶棍!”谢尔比太太愤恨地说。
“嗯,当时我没同意——考虑到你的感情,我才不肯的——所以我还是有点儿功劳的吧。”
“亲爱的,”谢尔比太太冷静下来后说道,“原谅我,我太心急了。这事突如其来,我感到吃惊,完全没有料到;不过,你肯定会同意我替这些可怜的人们求情的吧。汤姆虽说是个黑人,但他是个品德高尚、忠贞不二的仆人。我确信,谢尔比先生,紧要时刻,他会为你牺牲自己的生命的。”
“这我知道——我相信——但那有什么用呢?我也是无可奈何呀。”
“为什么不能再节省一些开销呢?我宁愿自己麻烦、艰苦一些。啊,谢尔比先生,我一直在努力——像一个基督徒应该的那样真心诚意地作出努力——对这些可怜、纯朴、无助的奴隶尽我的责任。多年来,我关心他们,教导他们,保护他们,了解他们每一点细微的痛苦和欢乐。现在,如果为了一些微薄的利益,就把像可怜的汤姆这样一个忠诚、优秀、可靠的仆人卖掉,转眼间就摧毁了我们教育他热爱和珍视的一切,叫我以后在他们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呢?我教育过他们要懂得家庭、父母和子女的责任,夫妻之间的责任;现在叫我怎么承受得了去公开地宣布,我们自己对家庭纽带、责任的关系——与金钱相比,它们要神圣得多——都毫不在乎呢?我和伊丽莎谈过她的孩子,谈过她作为一个基督徒母亲对他应尽的责任:保护他、为他祈祷,按基督徒的方式把他抚养成人。可现在,为了省那么一点钱,你就要夺走他,把他卖掉,把他的灵与肉卖给一个渎神的恶棍,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曾经对她说过,一个人的灵魂比世界上所有的金钱都宝贵,当她看到我们出尔反尔,把她的孩子卖掉,她还怎么会相信我呢?——把他卖掉,恐怕就会毁了他的灵魂和肉体啊!”
“埃米莉,我很抱歉这件事让你这么难过——真的很抱歉,”谢尔比先生说。“我尊重你的感情,虽然我不敢说我的感情像你一样;但是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没有办法了——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我原不想告诉你这一切的,埃米莉;但是坦白地说吧,要么卖掉他们两个,要么卖掉一切,没有别的路可走。不是他俩走就是失去一切。哈利手里握着我一张抵押借据,我要是不能马上还清,他就要拿走我的全部家产。我东拼西凑,还借了一些钱,我已尽力,就差没向人乞讨了——但还需要加上这两个奴隶的身价才能凑足,我不得不放弃他们两个。哈利看中了那孩子;他一定要这样解决这笔债务。我的命运攥在他的手心里,我不得不如此呀。如果卖掉他们两个你就难过成这样,那么把所有的人都卖掉,你倒会好受些吗?”
谢尔比太太像一个被击伤的人那样呆立在那里。最后,她转向梳妆台,双手掩面,发出一声悲叹。
“这是上帝给蓄奴制——一种痛苦、残酷而最可诅咒的东西——降临的灾难,一种既是给主人也是给奴隶的灾难!我真是个傻瓜,以为能在这一万恶制度下做出些好事。在我们这样的法律下蓄养奴隶是一种犯罪——我一向这么认为——我从小姑娘起就这么认为——皈依基督教后,更是这么认为;但我以为能够把它粉饰一下——通过仁慈、关心和教育,使我家的奴隶生活得比自由人还要好——我真太傻了!”
“哎呀,太太,你简直要成为一个废奴主义者了。”
“废奴主义者!要是他们对奴隶制的了解和我一样,他们有得可讲呢!我们不需要他们来告诉我们;你知道我从不认为奴隶制是对的——从来不愿意蓄养奴隶。”
“嗯,在这一点上,你的看法和许多聪明、虔诚的人不一样,”谢尔比先生说。“你还记得有个礼拜天B牧师的讲道吗?”
“我不想听他那种讲道。但愿他永远别再到我们的教堂来布道了。也许牧师们对罪恶也束手无策——也和我们一样无法消除它;相反,倒还要为它百般辩护!这违背我的理智。我看你当时听了不也觉得那讲道不怎么样吗?”
“是啊,”谢尔比说道,“和我们这些可怜的罪人的作为相比,我看那些牧师们有时候还要过分呢。我们俗人对许多事情只能装作看不见,慢慢地才习惯不正当的交易。但是,当妇人和牧师们会说得那么坦率、干脆,在谦虚或道德方面比我们还走得远时,我们可没想到,这是事实。现在,亲爱的,相信你已经明白这件事是出于无奈,你也看到我是在可能的情况下尽了最大努力了。”
“嗯,是啊,是啊,”谢尔比太太说着,心不在焉地急忙摸弄着自己的金表——“我没有什么值钱的首饰,”她沉思着又说道,“不知这块金表能不能顶点用?买的时候,这表可是很贵的。不管怎样,只要能救下伊丽莎的孩子,我愿意舍弃任何东西。”
“我很抱歉,太抱歉了,埃米莉,”谢尔比先生说,“我很抱歉这事让你这么顶真;可是没有用啊。事实是,埃米莉,这件事已经无法挽回了。契约已经签字,现在哈利手中,值得庆幸的是,情况总算没有更糟。那家伙有权力毁了我们全家的,现在总算摆脱了他。你要是像我一样深知此人的话,你就会觉得我们这回真可说是九死一生啊。”
“那么说他很冷酷无情?”
“嗯,确切地说,不是残酷,但是厚颜无耻——是个活着只知做买卖和赚钱的家伙:冷静、果断、心肠很硬,像死神和坟墓一样。只要能赚大钱,连亲妈也愿意卖的——当然,他并非有意要伤害老太太。”
“这个恶劣小人现在成了忠诚善良的汤姆和伊丽莎孩子的主人?”
“唉,亲爱的,事实上这件事也使我感到痛苦万分,我实在不愿再去想它了。哈利催逼得很紧,他明天就要来带人。我准备明天一大早就骑马出去,离开家里,我无法面对汤姆,这是实话;你也最好坐车出去,把伊丽莎也带走,趁她不在时,把事情解决就完了。”
“不,不行,”谢尔比太太说,“在这桩残酷的买卖中,我决不做同伙或帮凶。在可怜的老汤姆身遭痛苦时,我要去看看他,愿上帝保佑他!他们会看到,无论如何,他们的女主人是同情他们、和他们一起难过的。至于伊丽莎,我简直都不敢去想这件事。愿上帝宽恕我们!我们究竟作了什么恶要遭遇如此残酷的困境呢?”
有一个人完全听到了上述谈话,谢尔比夫妇没有料到此人会偷听的。
和他们卧室相连的是一个大壁橱,壁橱有一扇门通向外面的过道。谢尔比太太打发伊丽莎去睡觉时,伊丽莎情急之下猛地想到了这个壁橱;于是她就躲在了里面,耳朵贴紧门缝,主人夫妇的谈话一字不漏地全听见了。
等说话声消失静下来时,她站起身来,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她脸色惨白,浑身哆嗦,神色严峻,嘴唇紧闭,全无往日温柔羞怯的模样。她小心谨慎地走过过道,在女主人的门口停留了片刻,举起双手默默地祈求上帝,然后转身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这是一间宁静整洁的房间,和女主人的卧室在同一层。屋里有一扇阳光充足、愉快舒适的窗子,她常爱坐在窗前边做针线边唱着歌;屋里还有个小书柜,除了书,里面还排列着各种小巧别致的工艺品,都是圣诞节的礼物;她不多的衣物都放在衣橱和抽屉里——总之,这儿就是她的家,而且总的看来,对她来说是个幸福的家。床上躺着她沉睡的孩子,长长的鬈发随意地披散在他无知觉的脸蛋周围,鲜红的小嘴半张着,胖嘟嘟的小手伸出在被子外面,脸蛋上洋溢着快活的微笑。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小家伙!”伊丽莎说道,“他们把你卖了!可你的母亲一定要救你!”
没有一滴眼泪落在孩子的枕头上;在这样危难的时刻,一个人已经没有眼泪可流——流淌的只有鲜血,默默地流淌鲜血。她拿过纸和铅笔,急匆匆地写着:
“啊,太太!亲爱的太太!别把我看成是个知恩不报的人——无论如何,别认为我无情无义啊——你和老爷今晚的谈话我都听见了。我要想办法救我的孩子——你一定不要责怪我呀!愿上帝因你的仁慈保佑你,赐福你!”
她赶紧将信折好,开好信封,随即走到橱前,为孩子收拾了一小包裹衣服,用绢帕将它牢牢系在腰间;母亲的记忆力总是充满了深沉的爱,即使在这种危急关头,她也没忘在小包裹里放上一两样孩子喜爱的玩具,还留出一只色彩艳丽的玩具鹦鹉,到她一定要唤醒他时逗他玩。要叫醒这沉睡的小家伙可真不容易,但叫了一会儿后,他终于坐了起来,玩着那只小鸟,而他母亲则戴上帽子,披上披巾。
“妈,你要去哪儿?”孩子看她拿着他的小外衣和帽子走近床边时问道。
母亲走近小床,神情极其严肃地看着孩子的眼睛,小家伙马上猜到一定发生了什么异常的情况。
“小点声,哈里,”她说,“别大声说话,要不他们会听到的。有一个恶人来了,要把小哈里从妈妈身边抢走,在黑夜里把你带到很远的地方去,可是妈妈决不允许——妈妈要给小宝贝戴上帽子,穿上外衣,带着你逃走,这样那个坏蛋就抓不到你了。”
她一面说着这些话,一面已给孩子系好、穿好简单的衣装,然后抱着他,轻声嘱咐他不要出声。打开通往游廊的房门,她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这天晚上天气寒冷,砭人肌骨,天上繁星点点。母亲用披巾把孩子裹得紧紧的,小家伙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因此一声不吭,只是用力搂住母亲的脖子。
游廊尽头,一条名叫布鲁诺的高大的纽芬兰种狗躺在那里,一见伊丽莎走近,它站了起来,发出一声低吠。她轻轻唤着它的名字,这条狗一向是她的宠物和玩耍的伙伴,它立即摇了摇尾巴,准备跟她走,不过,它那简单的狗脑袋显然不明白她如此草率地深更半夜出去散步是怎么回事。它似乎隐隐约约地觉得此举有点奇怪,超出常情,因此有些犹豫;伊丽莎往前走时,它不时地停下来,先是留意地看看她,然后再看看宅子,最后仿佛想明白了,才又急匆匆跟上她。不一会儿,他们来到汤姆叔叔的小屋的窗前,伊丽莎站住脚步,轻轻敲了敲窗格。
汤姆叔叔家的祈祷会由于唱诗一直延续到很晚才结束;后来汤姆叔叔自己也情绪高涨地独唱了几首长诗,所以此刻虽然已过了午夜时分,他和老伴还没有睡着。
“我的天!这是谁呀?”克洛大妈说着,跳起身来,急忙拉开窗帘。“哎呀,这不是丽茜[1]吗!穿上衣服,老头子,快些!还有老布鲁诺,正在周围乱刨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这就去开门。”
话音刚落,门一下打开了,汤姆赶忙点起牛油蜡烛,烛光照在逃亡者憔悴的脸和失魂落魄的黑眼睛上。
“我的天哪!你这副样子可真吓着我了,丽茜!你是病了,还是怎么了?”
“我要逃走了——汤姆叔叔,克洛大妈——带着孩子逃走——老爷把他卖了!”
“把他卖了!”他俩齐声重复道,一面惊恐地举起双手。
“是的,把他卖了!”伊丽莎肯定地说,“今晚我溜进太太房间隔壁的大壁橱里,听见老爷告诉太太,他已把哈里,还有你汤姆叔叔两个卖给了一个奴隶贩子,说他一早就骑马出去,那家伙天亮就要来带人了。”
伊丽莎说这些话的当儿,汤姆一直举着双手,瞪大双眼呆立在那里,仿佛在做梦一样。等他慢慢地逐渐明白过来后,他简直不是坐而是瘫倒在旧椅子上,脑袋垂在膝盖上。
“天可怜见的,”克洛大妈说道,“啊,这难道会是真的!他究竟做了什么错事,老爷要把他卖了?”
“他什么也没有做错——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老爷并不想卖,太太——她向来心地善良。我听见她替我们说情恳求;但他说她求情也没用,因为他欠那个奴隶贩子债,只好受他控制;如果他不还清债,最后只好把整座庄园和所有仆人都卖掉,然后搬离这里。是的,我听见老爷说的,他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卖掉他们两个,要么卖掉一切,那贩子把老爷逼得太狠了。老爷说他感到很抱歉,但是,哎呀,太太——你真该听听她说的话!如果她不是个神圣的基督徒和天使,世上就没有基督徒和天使了,我是个坏姑娘,就这样离开她了,但我也是无可奈何啊。她亲口说过,人的灵魂比世上的一切都宝贵;这孩子有灵魂,如果我让他被带走,谁知道这灵魂会遭遇什么?我这样做肯定没错;不过,即使错了,也只好求上帝宽恕我了,因为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哎,老头子!”克洛大妈说道,“你干吗不也逃走!你难道要等着被带到河下游去吗?在那儿,黑奴不是给活活累死就是饿死!我就是宁愿死也不去那种地方的!现在还来得及——和丽茜一起走吧——你还有一张随时可以自由来去的通行证。来吧,赶快行动,我来帮你收拾东西。”
汤姆缓缓抬起头来,神色悲伤但很平静地看看四周,说道:
“不,不行——我不走。让伊丽莎走吧——这是她的权利!我不会说不的——要她留下不合天理;但是你听到她说的话了吧!要么把我卖掉,否则全庄园的人和一切都要完了,与其那样,还是把我卖掉吧。我想别人能承受我也能承受,”他说着,那宽阔壮实的胸膛猛地抽动起来,发出一声好像是抽泣和叹息的声音。“老爷一向认为我靠得住——他将来也会这么认为的。我也从未辜负过他的信任,从未利用通行证做过什么失信的事,将来也永远不会。最好还是卖我一个,免得毁了整座庄园,卖掉所有的人。克洛,这事不能责怪老爷,他以后会照顾你和可怜的——”
说到这里,他扭头扫视了一下那张挤满了鬈发小脑袋的粗糙的脚轮矮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趴在椅背上,两只大手捂住脸。深沉、嘶哑、大声的哭泣弄得椅子都摇晃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吧嗒吧嗒的从指缝里掉落到地上,先生啊,当躺着你头生儿子的棺木下葬时你才会淌这样的眼泪;太太啊,在听到你那气息奄奄的孩子啼哭时你才会淌这样的眼泪!因为,先生啊,他是一个人——而你也只是一个人。还有太太,尽管你华服裹身,珠光宝气,但也只是个妇人,在人生的大难和不幸时刻,你们所感受到的也是同一种悲痛啊!
“嗯,”伊丽莎站在门口说道,“我今天下午才见到我丈夫,当时我还不知道后来要发生这样的事。他们把他逼上了最后的绝路,他今天告诉我他准备逃走。如果能够,请你们无论如何捎个口信给他,告诉他我是怎么走的,为什么要走;告诉他我要设法逃往加拿大。你们一定要转达我对他的爱,告诉他,如果我再也见不到他,”说到这里,她扭过头去,背对着他们站了片刻,然后才沙哑着嗓子又说,“告诉他尽力做个好人,以后在天国和我相会。把布鲁诺唤进来吧,”她又说道,“把它关在屋里,可怜的狗!不能让它跟我走。”
最后她又嘱咐了几句,洒下诀别的眼泪,作了简单的告别、祝福以后,紧紧抱住她那满腹狐疑的吓坏了的孩子,悄没声地走了。
注释:
[1]伊丽莎的昵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