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神祇(7)

【夜神、月神、晨光女神和太阳神】

夜神尼克斯乘坐黑马拉的车在天上缓缓行进。她用深色的外衣遮盖大地，四周的一切随之都为黑暗所笼罩。她的车子的周围聚集着一群群星星，它们向大地洒下闪烁、隐约的星光。这些星星都是晨光女神厄俄斯和阿斯特赖俄斯的年幼的儿子。它们为数众多，布满整个黑暗的夜空。东方露出一抹淡淡的辉光，渐渐的这辉光愈来愈明亮。原来是月神塞勒涅升上天空。犄角陡直的公牛拉着她的车慢慢地在天空走着。月神头戴饰有月镰的帽子，身穿白色的长衣，安详端庄地乘车缓行。她静静地照亮熟睡的大地，将一切都洒上银光。月神巡视过整个天宇之后，就进入卡里亚[20]的拉特穆斯山的一个深深的山洞。在这个山洞里英俊的恩底弥翁永远在酣睡。塞勒涅爱恩底弥翁。她俯身抚摩他，低声对他说着情话。但是永远沉睡的恩底弥翁听不见她说的话，所以月神塞勒涅非常忧伤，连她在夜间洒向大地的光也是忧伤的。

黎明已经临近。月神离开天空已经很久。东方微微发亮。晨光女神厄俄斯的先驱——启明星在东方发出明亮的光辉。刮起了一阵轻风。东方越来越亮。这时候，玫瑰肤色的晨光女神厄俄斯打开大门，光辉灿烂的太阳神赫里阿斯很快将会走出门来。身穿鲜艳的番红花色的衣服的晨光女神拍动着玫瑰色的双翼，飞上映满玫瑰色的霞光的天空。女神将装在金钵里的露水洒向大地，于是花草上缀满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的露珠。大地上的一切都在散发芳香，到处飘着一股股馨香。苏醒的大地喜盈盈地迎接太阳神赫里阿斯。

光辉灿烂的太阳神乘着赫菲斯托斯为他制造的、由四匹长翼的马拉的金车从大洋河边驰上天空。初升的太阳照亮了群山的峰峦，山巅像裹着大火高高地耸立。群星看见太阳神，匆匆逃离天宇，一颗紧跟一颗躲进黑夜的怀抱。赫里阿斯的金车越升越高。他头戴光芒四射的冠冕，身穿熠熠闪亮的长衣，乘坐金车在天空行进，将充满生气的阳光洒向地面，给大地送来光明、温暖和活力。

太阳神走完一天的路程之后就降落到神圣的大洋河边。那里有一条金船等着他。他乘坐金船返回东方，回到有华丽宫殿的太阳国。夜间太阳神在宫中歇息，以便第二天能像头天那样光彩夺目地踏上旅程。

法厄同

根据奥维德的长诗《变形记》转述。

但是有一次，世界上这种既定的秩序被破坏了，这一天太阳神没有乘马车驰上天空，没有给人类送去光明。事情是这样的，太阳神赫里阿斯与海中神女忒提斯的女儿克吕墨涅生有一个儿子，名叫法厄同。有一天，法厄同的亲戚——宙斯的儿子厄帕福斯讥笑法厄同：

“我不相信你是太阳神赫里阿斯的儿子。你母亲说的不是真话。你是普通凡人的儿子。”

法厄同很生气，脸上涌起了恼羞的红晕。他跑回家扑到母亲怀中，流着眼泪向母亲诉说所受的羞辱。母亲指着光辉灿烂的太阳高声说道：

“啊，我的儿子！我当着能看见我们、能听见我们说话，而且你现在也亲眼看见的赫里阿斯发誓，他是你的父亲！如果我说的不是实话，那就让他的阳光照不到我。你自己去找他吧，他的宫殿离我们不远。他会向你证实我说的话。”

法厄同当即去找父亲赫里阿斯。他很快就来到金光、银光和宝石的亮光交相辉映的赫里阿斯的宫殿。整座宫殿闪耀着彩虹的各种色彩，锻冶之神赫菲斯托斯将这座宫殿装饰得着实华美。法厄同走进宫殿，看见身穿紫红色衣服的赫里阿斯端坐在宝座上。但是法厄同不敢走近光辉灿烂的太阳神，因为他这双凡人的眼睛受不了赫里阿斯头上的冠冕射出的光芒。太阳神看到法厄同，问道：

“我的儿子，什么事情驱使你来到我的宫殿？”

“啊，全世界的光明！啊，我的父亲赫里阿斯！不过，我能称你为父亲吗？”法厄同大声说道。“请你向我证明你是我的父亲。我恳求你去除我心中的疑点。”

赫里阿斯摘下头上光芒四射的冠冕，让法厄同走到跟前，然后搂住他说：

“是的，你是我的儿子。你母亲克吕墨涅说的是实话。为使你往后不再生疑，你现在可以向我要你想要的东西，我以神圣的斯堤克斯河的水起誓，我会满足你的要求。”

赫里阿斯刚说完，法厄同立即请求赫里阿斯允许自己代他驾着金车驶向天空。太阳神不禁惊骇万分。

“你疯了，怎么提出这样的要求！”赫里阿斯惊喊道。“啊，但愿我能违背我的誓言！法厄同，你的要求是无法满足的，这件事你是无法胜任的，因为你是凡人。难道这是凡人干的事吗？即使是永生的神祇在我的车上也站不稳。就是伟大的宙斯也驾驭不了这辆车，而谁能比宙斯更强大呢！你想想，开头一段路是那样陡峻，就是我的这些有翼的神马登起来也很费劲。中途的路离地面那样高，我朝下看一眼广阔的陆地和大海，心中也会充满恐惧。最后一段路直插神圣的大洋河岸，要不是我有娴熟的驾车技术，金车就会飞滚下去摔得粉碎。你可能以为一路上会遇到许多美妙的东西。不，一路上处处有危险、灾难和凶猛的野兽。而且道路很狭窄，要是稍稍走偏，那么等待你的是可怕的金牛的牛角，威胁你的是马人的弓箭、发怒的狮子、蝎子和巨蟹[21]。天空的道路上到处都有灾难。你相信我吧，我不愿成为致你死亡的灾星。要是你的目光能看透我的心，能看到我多么为你担心，那该多好啊！你看看自己周围，瞧瞧世界，世界上有多少美好的东西！你向我要别的任何东西，我都不会拒绝你，只是不能提这个要求。因为你要求的不是一种奖赏，而是可怕的惩罚。”

可是这些话法厄同根本听不进去，他双手搂着赫里阿斯的脖子，请求父亲满足他的要求。

“好吧，我满足你的要求。你不用担心，因为我已经以斯堤克斯河的河水发过誓。你可以做你要求做的事情。不过，我希望你理智些，”赫里阿斯忧伤地说道。

他把法厄同领到停车处。法厄同欣赏起太阳车，这整辆车子都是用金子制造的，闪耀着各种宝石的光彩。赫里阿斯那些用玉食琼浆饲养的有翼神马牵来了，套上了车。玫瑰肤色的厄俄斯打开太阳神的大门。赫里阿斯在法厄同的脸上抹了圣油膏，免得他被太阳的火焰灼伤，接着又给他戴上熠熠闪光的冠冕。最后，赫里阿斯叹息着，满腹忧愁地告诫法厄同：

“我的孩子，记住我最后的告诫，如果可能，就照着做。你不要策马疾驰，要尽量握紧缰绳。我的马自己会跑，要勒住它们却很困难。看见原先的车辙，你就知道路线，车辙横贯整个天空。你不要升得太高，免得把天空烧得太热；也不要降得太低，否则你会把整个大地烤焦。记住，不要走偏了，既不要偏右，也不能偏左。道路正好在巨蛇和天坛[22]之间。其他一切我都托付给命运了，我就指望命运了。该起程了，黑暗已离开天空，厄俄斯已升上天穹。握紧缰绳！不过，现在你也许还能改变主意，因为死亡威胁着你。还是让我去照亮大地吧！你别毁了自己！”

可是法厄同匆匆跳上车，抓住了缰绳。他满心喜悦，高声欢呼，谢过父亲赫里阿斯之后便上路了。神马的马蹄得得敲响，鼻孔中喷着火焰，一齐轻快地拉起车，穿过雾霭，沿着陡峻的通天之路急速朝前奔驰。神马觉得车子比平常轻得多。现在它们已奔驰在天上，它们离开赫里阿斯通常所走的路线，盲目奔跑起来。法厄同不知道路在何方，也驾驭不了神马。他从天顶朝地面望了一眼，吓得脸都发白了，地面离他多么遥远。他双腿颤抖，两眼发黑。他后悔不该央求父亲让他驾车。怎么办呢？他已走了许多路程，可是前面的路还很长。法厄同驾驭不了神马，他不知道这些马的名字，又无力勒住这些马。他看见四周都是可怕的天上的野兽，心中更是害怕。

天上有一处躺着一只巨大可怕的蝎子，这些马拉着法厄同直奔天蝎。可怜的法厄同看见周身沾满黑色毒汁的蝎子朝他伸出能置人于死命的钩子，简直吓呆了，连手中的缰绳也掉了。这时候神马觉得自由了，奔驰得更快。它们一会儿冲到星星近旁，一会儿又骤然下降，几乎贴着地面飞驰。赫里阿斯的姐妹塞勒涅瞧着很惊讶，他兄弟的马怎么会无人驾驭，离开道路在天空左冲右撞呢？由于马车驶得离地面太近，大地被火焰吞噬，一座座繁华的城市在毁灭，一个个部落在消亡。覆盖着森林的群山在燃烧，双峰的帕耳那索斯山、郁郁葱葱的喀泰戎山、绿色的赫利孔山、高加索山、特摩罗斯山、伊得山、珀利翁山、俄萨山[23]都在燃烧。周围一切被浓烟笼罩，法厄同在浓烟中也不知道自己眼下所处的位置。大江小河里的水都在沸腾，神女们在哭泣，一个个吓得都躲进深深的山洞。幼发拉底河、奥龙特斯河、阿尔甫斯河、欧洛塔斯河[24]和其他江河也在沸腾。大地烤得开裂了，太阳光透进了哈得斯的黑暗王国。大海渐渐干涸，海神们在遭受酷热的折磨。这时候伟大的地神盖亚起来高声呼喊：

“喂，最伟大的雷神宙斯！难道我该死亡？难道你兄弟波塞冬的王国也该死亡？难道一切生灵都该死亡？你看，阿特拉斯已是勉强承受着天宇的重负。天和众神的宫殿都要倒塌了。难道一切又要回到最初的混沌之中吗？救救幸存者吧，将他们救出火海！”

宙斯听见女神盖亚的哀求，威严地扬起右手，投下一道道耀眼的闪电，将地面的大火击灭了。宙斯又用闪电击碎太阳车。赫里阿斯的神马四散逃窜。整个天空飞散着金马车的碎片和挽具。

法厄同头上的鬈发烧着了，他像陨落的流星划过天空，最后掉入远离故乡的厄里达诺斯河的波浪中。神女赫斯珀里得斯姐妹捞起他的尸体，将其埋葬。法厄同的父亲赫里阿斯悲痛难忍，他捂住脸，整整一天没有在蓝天中露面，这一天只有熊熊大火的火光映照着大地。

法厄同可怜的母亲克吕墨涅久久寻找着儿子的遗体，最后总算在厄里达诺斯河边找到了，不过不是遗体，而是他的坟墓。悲痛欲绝的母亲在儿子坟上痛哭，克吕墨涅的女儿——赫利阿得斯姐妹们也为死去的兄弟痛哭。她们的哀痛绵无尽头。伟大的神祇把哀哀痛哭的赫利阿得斯姐妹变成了杨树。这些杨树长在河边，垂在厄里达诺斯河面上，它们的树脂像泪珠掉进清凉的河水中。树脂凝结后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琥珀。

法厄同的朋友库克诺斯对他的死也很悲痛。他的悲叹在厄里达诺斯河两岸远远传开。众神看到他如此悲哀，便将他变成一只雪白的天鹅。库克诺斯变成的天鹅从此就在水上生活，在江河和清澈的大湖泊中游来游去。天鹅怕火，因为他的朋友法厄同就死于大火。

【狄俄尼索斯】

狄俄尼索斯的诞生与教养

宙斯爱上忒拜国王卡德摩斯美丽的女儿塞墨勒。有一次，他向塞墨勒保证，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满足她，并以斯堤克斯河神圣的河水发誓，决不食言。但是女神赫拉仇视塞墨勒，想害死她。赫拉对塞墨勒说：

“你就要求奥林波斯众神之王宙斯拿出雷神的全副威严的仪仗来见你。如果他真心爱你，他就不会拒绝你这个要求。”

塞墨勒信了赫拉的话，她要求宙斯满足她这个要求。因为宙斯以斯堤克斯河的河水发过誓，所以他无法拒绝塞墨勒。宙斯拿出他众神和人类之王的全部仪仗，显示全部荣耀的光辉来见塞墨勒。宙斯手中的雷电亮光闪闪，他的霹雳震撼着卡德摩斯的王宫。雷电将周围的一切都烧着了。大火包围了王宫，一切摇晃着，倒塌了。塞墨勒吓得瘫倒在地，火焰在烧灼她。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得救，知道是赫拉害了自己。

塞墨勒临死生下羸弱不堪、难以存活的儿子狄俄尼索斯。看来这个婴儿也要葬身火海。但是难道宙斯的儿子会死吗？突然，就像魔杖在召唤似的，四周的地上立即长出了浓密的绿色常春藤。常春藤的绿枝挡住大火，保护了不幸的婴儿，使他免遭死亡。

宙斯抱起得救的儿子，可是他太小、太瘦弱，难以存活，于是宙斯将他缝进自己的髀肉。狄俄尼索斯在父亲躯体内长结实后，又从宙斯髀肉中第二次降生。这时候，众神和人类之王召来另一个儿子，即众神快捷的使者赫耳墨斯，吩咐他将幼小的狄俄尼索斯送到塞墨勒的姐姐伊诺和姐夫阿塔玛斯家，由他们抚养狄俄尼索斯。

女神赫拉因为伊诺和俄耳科墨诺斯[25]的国王阿塔玛斯收养了她所仇视的塞墨勒的儿子，勃然大怒，决计要惩罚他们。她先让阿塔玛斯得了疯病。阿塔玛斯由于疯病发作而杀死自己的儿子勒阿耳科斯。伊诺和另一个儿子墨利刻耳忒斯赶忙逃跑，勉强逃得性命。但是阿塔玛斯出来追赶她，眼看就要追上。眼前是陡壁悬崖，下方是喧嚣的大海，后有发疯的丈夫追赶，伊诺眼看已无生路。绝望之中她与儿子从海边的悬崖上跳进大海。海中神女们救了伊诺和墨利刻耳忒斯。狄俄尼索斯的抚养人伊诺和她的儿子墨利刻耳忒斯成了海神，从此他们生活在海底深渊。

赫耳墨斯从发疯的阿塔玛斯手中救出狄俄尼索斯。他一眨眼工夫便把狄俄尼索斯送到倪萨山谷，交给那里的神女们抚养。狄俄尼索斯渐渐长大，成了英俊强健的酒神，他能给人们带来力量和喜悦，带来丰收。宙斯为了奖赏抚养狄俄尼索斯的诸位神女，将她们接到天上。在黑暗的繁星闪烁的夜晚，她们在其他星座中间闪亮，被人们称为许阿得斯姐妹[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