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性心理:推翻根植于人心的因果循环律(3)
但如果我反其道而行,只是给他在脑海中灌输红色、绿色、甜味和咸味的抽象概念和认知,那么,我的这个愚蠢做法将永远无法使他了解事实。所以,认知是依赖感知而存在的,二者是因果关系。我准备用一个更为贴切和简单的例子来论述,例如,一个人生下来就失明了,那他永远不会知道某个东西的颜色;如果没有人告诉他,他也无法形成对这些具有颜色的东西的认知。
我对人性的第一个认识就是感知是先于认知而存在的。但也许有的哲学家会说,人的激情与欲望认知就是先天的,是先于感觉而存在的。我认为,这是一种偷换概念的行为。激情和欲望是本能,并不属于认知和感知的范畴,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和遗传有关。
虽然我们将认识划分为感知和认知,但这并不是最终的结果。感知依然可以细分为两类,一是知觉,二是映像。知觉完全依赖我们的感官系统,而映像是我们认知的产物,而认知又来自感知。当我们感知到外界时,就会在头脑中留下印记,知道什么是饥寒、冷热或苦乐。这就是一种映像,具体来说,映像就是认知反作用于大脑的一种状态。
例如,我们在客观世界感知到痛苦的时候,这种感知会留存在大脑中,并形成认知。在某个特定的条件下,这个认知会对人起反作用,使我们产生各种情绪和情感。这种情绪和情感就是一种映像。映像会产生新的认知,而认知又会影响感知,这是一个循环的过程。
根据我们的经验,人脑产生某些感知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针对此感知的认知。这种认知包括两种性质,一种是仍然保留着感知阶段的活力与代入感,另一种是完全的认知,即完全失去了活力与鲜明性。我们将前者称为“记忆”,将后者称为“想象”。
以记忆为基础的认知比以想象为基础的认知更加强烈,后者则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例如,一个参加过惨烈战争的老兵回忆起战场的场景时,很可能会产生身临其境之感。这也是很多老兵看到阵亡战友的照片时,会情不自禁落泪的原因,是记忆把他们带回到昔日的战场,让他们再次目睹了充满悲伤与热血的战争。
但是,如果一个士兵没有参加过战斗,或者只是在后勤工作,而且他只是在询问之中对战斗的场景做出想象的话,他对这件事的认知就会相对较弱,他脑海中也不会产生巨大的情绪波动,甚至会很快遗忘。
需要注意的是,不论是记忆还是想象,都必须要经过相应的感知,才能在大脑中产生。只不过,想象可以自由发挥,可以任意地改造感知。而记忆相当于感知的复制体,无法发生任何的变化。
5.决定论与因果论:互相仇视的两兄弟
在我们这个时代,民众仍然非常相信决定论。所谓决定论,就是一种认为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普遍存在着因果和客观规律的学说,和非决定论是对立的。在心理学领域,决定论是指人的一切活动都是由之前的一个或几个原因引起的,人的行为也可以通过某些先决条件、经历来分析和推测。例如,当我们把一块大石头从山上扔下时,石头做的运动看似是毫无规则的,但其实,我们只要计算出扔石头的力度、角度、风向以及各种影响石头运动的要素,就可以准确地预测出石头的运动轨迹。牛顿就是一个因果律的忠诚拥护者,他认为,不管是机械的运动还是人类的身体活动和思想活动,都是按照一定的规律进行的,只要我们能掌握这一规律,就可以预知未来。
我承认牛顿在数学和物理学上的成就,但他在因果律方面的探索却显得太过武断,这导致了他在后期倾向于不切实际的神学,希望依靠神学的力量解释机械论和决定论所无法解释的问题。他总想着穷毕生之力找到世界上所有的真理,而实际上,他所掌握的也只是表象,甚至使自己陷入了荒诞的地步。
其实,我在反对神学理论和决定论的时候已经触犯了政府的禁令,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肺腑之言为什么会遭到封杀,或许是人们现在并不愿意知道真相,因为真相很可能会破灭无数人的幻想。
我虽然是经验主义者,但我认为,我之前的经验主义和理性主义都存在致命的缺陷。这两大学派争吵了这么久,却没有讨论出一个正确的思路,而且,双方总能找出对手理论中的缺陷。难道这两派的哲学家都是迂腐的人吗?显然不可能,他们不尽如人意的表现只是因为他们讨论的问题已经超出了经验所能认知的范畴罢了。
经验主义哲学家洛克曾经提出一种独特的经验主义理论,他认为,经验都是从后天的生活和探索中得来的。而同属经验主义阵营的哲学家巴克莱则认为,世界上不存在物质实体,人的经验都是从心灵中衍生出来的。由此我们可以得出,同属经验主义阵营的两个人在观点上也会存在巨大的不同。以洛克为首的唯物主义者觉得,一个物体你没有意识到它,它还是存在的,即物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而以巴克莱为首的唯心主义者则认为,一个物体你没有意识到它,虽然不代表它不存在,但如果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它,那它就肯定不存在。
我通过对他们讨论的问题进行研究发现,这些问题已经超出了人类的经验范围,类似于讨论经验从何处来,而我们凭借经验根本不可能做出回答,就像一个身在密林深处的人永远不能看整座山的本来面貌一样。因此,在我看来,经验就是人依靠感官系统得到的内容,至于这些内容究竟是怎么来的,我们穷毕生之力也不会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笛卡儿说过一句深具哲理的话:“我思故我在。”他认为,我们完全可以怀疑任何事物是否存在,但不能怀疑自己。所以,只有我们自己是超越任何事物的存在。但我不认为笛卡儿说的话是正确的,因为我们的大脑中肯定存在很多记忆,包括自己的身份、健康状况以及社会经历等。这些记忆不管包含了什么样的内容,都是经由我们的感官系统得到的。正是因为这些经验片段的存在,我们才能对自己产生一个概念。因此,即便是自己思考,我们不能说明自己的存在。
总而言之,我们所能得到的经验就是日常的生活实践,在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我们是生活在虚幻中的时候,我们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就是正确的。探求世界的终极真理根本没有可能,而我们也没有任何的能力去知道一切事物的本质。当然,我们也能找到两种可以相信的东西。第一种是不以经验为基础的知识,比如说几何学,它自身完全经得起逻辑推理。就像我们在现实世界中看不到标准的三角形,但仍然学会了勾股定理,并且认识了“三角形”这个概念。这些知识的获得并没有依靠经验的帮助。第二种可以相信的东西是我们依靠感官系统得到的经验,即我们触摸到的、看到的或嗅到的东西都是可信的。
我认为世界上可信的东西就这两种,可以这么说,当我们去图书馆随便拿起一本书,如果里面的内容既不包括抽象的逻辑推理,也没有各种事实经验,那我们就可以将它烧掉了,因为这些都是无意义的幻想。
我们可以说,人类确实只有两种获得知识的方法,一种是逻辑推论,另一种就是经验,而理性主义者那些所谓的公设基本都不切实际。不过,彻底推翻因果律和决定论的依据,还要从牛顿发现万有引力说起。
牛顿认为,苹果掉到地上一定是某种原因造成的,然后发现了万有引力。这就是因果律。但实际上,因果律不符合我提出的获得知识的两个基本途径,它既不是由逻辑推理出来的,也不是从经验中获得的。例如,我们准备点燃火把时,无论怎样演绎和推理,都不能推断出火把是否会被点燃,只有实际去做才知道。因此,逻辑推理不能推导出因果律。
那么,经验可以吗?答案依然是否定的。例如,根据常识,苹果脱离树枝的时候一定可以掉到地上。但这仅仅是常识判断,并不意味着苹果离开树枝和苹果落到地上一定互为因果关系。因为苹果这一次离开树枝后掉到了地上,不一定下次还会掉到地上。这虽然看上去是强词夺理,但实际上没有漏洞。因为因果律达成的必备条件之一就是二者的关系必然会发生,但实际上,我们没法证明一个苹果脱离树枝后就一定会掉到地上。
农场里有一只牛,每次农场主来,都会喂它食物,一直持续了一年。从牛的角度来说,农场主的到来和给它喂食之间就是因果关系。但后来有一天,农场主拿了猎枪过来,将那只牛杀死。这说明,很多看似是因果关系的事情在实质上并没有因果关系,即便我们耗尽大量的时间去观察结果,仍然不能确定两者存在必然的因果关系。
其实,这件事可以这样解释:当两件事连在一起发生,发生一次时,我们只能说是偶然现象;发生两次时,我们也可以这样说;但发生无数次时,在严格意义上,它仍然属于偶然发生,因为无论多少次的偶然连在一起都不可能成为必然。也就是说,我们以前相信因果定律的原因是我们经历过很多次相同的事件,因此,我们就想当然地认为,这些事件在以后也会不断重复。但实际上,这是错误的,因为世界处在不断变化之中。
所以我认为,研究和推测科学并没有错,它可以使我们的生活质量飞速提高,但我们不能过分迷信科学,将科学神话。科学研究的前提是承认世间万物存在因果规律,如苹果会因为地心引力掉到地上。只有相信与之类似的规律,我们才能研究力学。但实际上,因果规律和归纳法存不存在我们都无法证明,又怎么能证明科学是绝对正确的?因此,我们只能将科学当作一种实现目的的工具,而不能将科学理论当成绝对的真理。在心理学上,我们更要保留怀疑的精神,因为我们甚至不知道明天的太阳会不会照常升起。
很多折中的经验主义者认为,因果律和归纳法是人生来就具备的理性,并以此捍卫自己的核心理论。但这个理论也是片面的,因为经验主义认为一切的新知识都是从经验中获得的,所以,他们没有权利说归纳法和因果律可以超脱于经验之外成为特例。
决定论和因果律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它们互相矛盾。我们都知道,决定论是根据世间万物都服从因果规律推导出来的。那时候,因果论和决定论密不可分。但是,用怀疑论的观点分析,如果我们相信决定论,那么我们就永远无法使用因果定律。
我们还是以最简单的苹果掉落为例,当我们需要知道苹果离开树枝是否一定会落地时,就需要试验无数次,并且要在多种环境、位置下更换苹果的种类,甚至要在不同的气候条件下重复做实验。当这些条件都试验过,并且都会得到落地的结果时,我们就可以根据归纳法得知:苹果离开树枝就一定会落到地上。
但是,如果我们也认同决定论,那么,苹果落到地上就不是由离开树枝引起的了。因为这个苹果掉到地上是早已被决定了的,所以,无论我们怎样变换实验条件,怎样重复实验,都不可能得出标准的结果。我们重复做实验这个行为甚至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数,所以,我们根本无法发现因果规律。
这个矛盾之处简单来说就是,假如我们相信世界是符合决定论的,那就证明这世界的确存在因果律,但我们永远无法证明。当然,这并不是推翻决定论,而是使决定论陷入了一个知道存在,却永远无法证明的尴尬境地。而怀疑论的出现,正好打破了这些矛盾,揭开了哲学和心理学的新篇章。